说罢,又好像有点羞涩地继续道:“你好像一只小花猫……”
作为一个尤其爱干净的小男孩,水鹊根本忍不了,€€冀递过来一张帕子,他又急又快地抢了过去,仔仔细细地把脸擦干净了。
帕子上果然残留了泥巴点,抬眼见到€€冀唇角扬起了轻微的弧度,就以为对方在笑话自己。
水鹊闷声道:“讨厌你。”
………
不管如何,经过一场药谷的风波之后,水鹊和€€冀的关系还是肉眼可见地更加好了起来。
涂钦午没办法,只能眼见着他和水鹊的两人小团体挤进来第三个人。
€€冀不仅比他更得水鹊喜欢,连修为也比他高。
涂钦午原本是弟子学堂这一辈里天赋最出色的,虽说他是去年才被送来悟真派,但是天资好、悟性高,筋骨也适合悟真派以体修为主的路子,很快就引气入体了。
结果€€冀一来就是练气中期,还会耍剑。
一边学体修的各种功夫,一边还日日练习那€€氏剑法,没过两年,修为水涨船高,一跃成为师长眼中的出色弟子,把涂钦午的风头全抢了。
涂钦午没见过这么讨人嫌的,偏偏他看的书也没€€冀多,连说也说不过人家满口大仁大义的。
水鹊在场的时候,他不好发作,知道水鹊不爱看他们吵架,而宗门又不准弟子私自约架内斗,把涂钦午憋了好一通气。
只好夜夜睡不着爬起来,在院子里狠练悟真气功十三桩、金刚十二式。
他就不信,€€冀一个体剑双修,体术能精湛过他一个刻苦专一炼体的!
他才是小宗主最好的朋友,为小宗主两肋插刀!
宗门里当然不止涂钦午一人看不惯€€冀。
自打他入宗门一来,便流言四起,不过€€冀从来都是听闻了就是左耳进右耳出,素来不在意。
他一心向道,守心一处,平日里除了和水鹊来往,终日就是练功挥剑,旁人如何看待他,与他何干?
只这一次,因为在议论的话语中听到了水鹊的名字和“纯阴之体”,€€冀忽而停顿了脚步。
他刚从藏经阁里出来,说话的那群人和他隔了一个回廊,中间又再有芭蕉丛阻挡了视线。
方才下过春雨,芭蕉冷绿,叶脉上了层清露。
€€冀听到那头的人说。
“€€氏子,天生纯阳体质就是好命,都不用经过招选大会,凭借小宗主的关系就能进入宗门了。”
“师兄,此话怎讲?”
“你不知道?小宗主是纯阴之体啊,这在咱们门派又不是什么秘密,若不是这体质耽误,有宗主堆出来的天材地宝,小宗主就不至于练气入体都难以做到了。”
“我知道,但这个和€€冀有什么关联?”
“你的五行课又没听?一个纯阴,一个纯阳,采阳补阴啊,€€冀不就是以后给小宗主当炉鼎采补修为用的?攀上了微生家,要不然怎么说这€€氏子命好?”
“他一个山户散修出身,一出生就和大宗门的少宗主订了亲,修真之路不可说不平坦了吧?”
“修为精进得这么快,他才多大就练气后期了?外头的陈师叔大半辈子了才筑基。€€冀说不定就是巴结小宗主€€€€让小宗主给他什么进补的丹药了。不好好修炼,整日研究歪门邪道,我就说没经过招选大会进来的品性不好。”
“可耻!”
“可耻!”
€€冀攥紧了手中的经卷。
倒不是因为他们对自己修为的诟病,而是才知道他和小宗主娃娃亲的渊源所在。
纯阴之体……
炉鼎……
他们话语中的几个关键词在€€冀脑海之中闪现。
水鹊呢?
水鹊也知道?
他只是心中想到这个名字。
眼前就恰好出现了念想的那张小脸。
水鹊绷紧表情,严肃道:“人家说你坏话,你倒好,藏在这里听,怎么也不知道上去反驳他们?你平时不是挺会说大道理的吗?”
他来得晚,刚巧路过这边看到€€冀在这里,想过来打声招呼的,就听到芭蕉丛后的回廊里,有人在说小话。
水鹊只听到了后半截议论,知道了这些人在说€€冀钻研歪门邪道,还坏心地揣测€€冀的修为精进是因为巴结自己得到什么丹药了。
€€冀就光在这里听,也不知道辩驳。
水鹊光是感同身受一下,就觉得可委屈。
他待朋友是很好的,不许别人说自己人的坏话。
他嘟囔一声,骂€€冀,“你个闷嘴葫芦。”
还得是看他的本事!
神威的小宗主一下从芭蕉丛后移步出来,气宇昂昂,身上的衣饰也是镶金嵌玉,十足贵气。
水鹊冷着小脸,问道:“你们是哪个峰头的师兄?不知道我们悟真派,不许在背后议论同门的坏话吗?”
对面的都是些外门弟子和杂役弟子,年纪也才十五六岁,虽说按照长幼资历来排,是师兄,但再怎么样,也还是抵不上小宗主,就算是€€冀,身为内门弟子,也是压他们一头的。
水鹊自己是最让教习长老操心的,如今却也学着摆出教习长老的威严,学着他爹对待旁人的冷脸,满口规矩,说道:“难道要让我去告诉陈长老,叫你们去惩戒堂领罚吗?”
像模像样的。
叫对面的师兄们冷汗涔涔,忙不迭地道:“少宗主,是我们说人坏话不光彩,我们自己去惩戒堂领罚,就不兴动教习长老了。”
水鹊这才满意地转身,身影隐入芭蕉丛后,对着仍旧在原地等待的€€冀,意气扬扬地哼一声。
“我爹今天中午给我做了笋蕨馄饨和松黄饼,二月天,最适合吃松黄饼了。你吃不吃?铁牛也去,你不去,就全让铁牛吃光了。”
€€冀点头,“去。”
他放下刚才心中的纠结。
………
春去秋来,四季轮转,€€冀依旧在日复一日地练习€€氏剑法,每日的体修功法也不曾落下。
一前一后的,他和涂钦午都筑了基,水鹊有受纯阴之体所累,但好歹还是能够稳定地引气入体了。
悟真派的群峰在狂风暴雨中飘摇过,层林尽染之后盖上皑皑雪色,再到山花烂漫,这些四时景象,三人都再熟悉不过了。
山涧里的鱼被他们叉起来烤过,教习长老后院养的花让他们无意间摘秃了,误入禁地了,还要让微生宗主寒着一张脸把他们提溜出来。
少小无猜,天真烂漫,除却修炼,本就余下胡闹。
€€冀很少再和水鹊有争执,他知道水鹊不喜欢他讲那些正经古板的大道理,后来就不再讲了,要么是顺着水鹊的意,要么是帮着水鹊和涂钦午收拾余下的烂摊子。
然后三人就可以热闹地回到宗主的宅院里,炊烟升起,吃饱喝足了在庭院里睡一下午。
睡到黄昏日暮,风吹铃铎叮叮当当响,声音好似从极远的地方传来。
€€冀睁开眼,夕阳光线被庭院树荫遮挡,高挺眉骨因此埋在阴影中,压住眼睛。
夏日天气热,午后都在水榭旁的庭院里,铺了竹席瓷枕睡。
帮水鹊扑凉用的罗面青竹柄团扇,因为入睡后无知无觉,松开手,被晚风吹到了庭院阶前。
水鹊睡在两人中间,涂钦午睡姿不好,加上可能有体质的吸引,入睡后水鹊总喜欢往€€冀的这边挤。
€€冀睡醒了,想起来去阶下将团扇拾回,还没动作,便感受到身上压着什么。
原来是水鹊往这边挤着依偎到他怀中,连右腿也霸道地压在他腿上。
褪去年幼的稚气,€€冀如今骨架高而宽,整个人已然如同出鞘的剑般锋锐凌厉。
因此他可以在睡梦中,十分轻易地把挤过来的水鹊轻轻环住。
€€冀低眸去看。
小宗主脸颊仍旧嫩生生的,但摆脱了幼时的婴儿肥,眉眼靡丽得不像话,可眼角又是圆钝的,平白生出三四分清纯。
乌泱泱的睫毛垂覆着,由于侧睡,湿粉唇瓣被脸颊肉挤得开了一道小缝,热气呼出来,绵绵密密的香气直往€€冀脸上去。
可能夏日里依偎着睡还是热,睡得水鹊脸蛋粉扑扑一片。
€€冀的视线刚要收回。
水鹊迷迷糊糊,又往前挤了一挤,他夏日里午睡,只着了一件薄薄的纱质凉衫,这么一动作,交领都蹭开了。
€€冀视野里忽地闯入一片雪腻发粉的肌肤。
晚风一吹,肉圆的红珠抵着薄衫。
香气迷蒙了心神。
€€冀猛然偏过脸,移开视线。
却是不知道水鹊是不是在睡梦里,将他这个人当做了被子或是竹枕,€€冀一动,好似怕他跑了,水鹊夹住他的腿更紧,大腿肉无意识磨蹭了一下。
€€冀不记得,自己在水鹊刚睡醒的迷茫眼神中,是如何慌乱地逃回到北弟子居。
他当时脑海只有一个想法。
他们已经不适合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无间地睡在一起了。
他心神不定,思绪太乱,只好提起自己的剑,在院落的空地里一遍一遍重复剑谱上的剑招。
北弟子居的师兄回来时路过,佩服地说:“€€师弟还真是刻苦,你如今已经筑基中期了吧?”
€€冀沉默颔首。
剑在月色清晖中闪着寒芒,搅动风声,落叶簌簌响。
练剑一直到深夜才勉强入睡,然而€€冀又梦到了对方。
梦到水鹊牵着自己的手,笑起来时眉眼温软,轻声说:“€€冀,我们以后要成婚的,你要好好待我。”
梦里的他没说话,只是盯着两人相牵的手看。
第二日睡醒时,已经错过了早课。
亵裤一片狼藉。
€€冀太阳穴突突跳,撑住了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