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川静默了一会儿,颔首,“嗯,我明白了。”
荀定已经立在了车外,单手提着行李,另一只手敲敲车窗,“你们还要聊到什么时候?”
水鹊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荀定问:“不饿吗?都几点了,你肚子饿扁了吧?”
水鹊摸了摸平平的肚腹,“饿了。”
他下了车,问水川,“家里有什么吃的吗?”
水川从后备箱拿行李袋的动作一顿。
他刚从部队里回来一两天,迟疑地回答:“勤务兵中午做了馄饨,厨房里还剩有多买的馄饨皮,和猪肉馅。”
大院里有勤务兵,会帮二层小楼和独栋别墅里的长官定期收拾房屋卫生,工作内容还包括采买食物。
这边占地面积很大,大院内除了家属楼,供销社、菜市场、大小食堂、幼儿园、托儿所、门诊部等各种单位设施一应俱全。
但这个钟点,食堂肯定关门了,勤务兵也下班了。
水家父子都一样,没有点亮做菜的技能。
他们只能洗菜洗碗打下手,还有夸人做的好吃。
水鹊的视线转向荀定。
荀定眉头一皱:“……我应该是客人吧?”
水鹊眼睫半覆,“我好饿。”
他其实什么也不用说,就已经显得很可怜,再这样对荀定说一句话,漆黑的眼睫毛一颤一颤,十分的可怜就拿捏出来。
似乎天上又开始飘雪了。
荀定:“走吧走吧。”
………
屋里多是红木家具,地板也是红木的,古朴简单。
水鹊在房子里看到了兰听寒的行李。
客厅白炽灯亮着,他在一楼转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对方的人影,“听寒哥呢?”
水川正帮水鹊把行李袋提进房间。
兄弟俩的房间在一楼,对门。
水鹊的房间还和小时候的布局一样,没有变化,屋里定期有人收拾。
水川出来,听到水鹊询问兰听寒的去向,他浑不在意地淡声解释,“应该是去扫墓了,今晚不一定回来。”
墓园在郊外,离这边很远,按照以往的惯例,兰听寒扫墓会在墓园外的招待所落脚一晚。
荀定警觉,“那个四眼?”
水鹊拍了拍他,“不要给别人取绰号。”
荀定:“……”
“厨房在哪?”
水鹊带着他到靠近后门的厨房。
屋子里烧起煤炉,蜂窝煤火红,上方放了铁茶壶煮开水,壶里咕嘟咕嘟响。
煤炉是用来烤手取暖的,围着不久就脸颊红彤彤,从头暖到脚上。
离开煤炉,再坐到饭桌旁,脚就又冷下来了。
水鹊捂了捂馄饨碗,拿捂热的手再去捂脸。
“闻起来好香!”
他看向荀定。
“嗯,多吃点。”
荀定把白瓷勺子放到他碗里。
水鹊小心又小心地把绿葱花吹到一边。
荀定把他的碗挪过来,低头用筷子将小段小段的绿葱夹出来。
“连葱都不吃。”
水鹊双手叠着,趴在桌上,眼巴巴看着荀定。
小声嘟囔他的葱花学问,“你不懂的,煮馄饨不能没有葱花,那是精华。”
荀定反问:“那你怎么不吃?”
水鹊脸颊白生生的肉,气鼓了鼓,说道:“因为一煮了,精华都到汤里了,葱当然不能吃了。”
“挑食就挑食。”荀定瞟他一眼,视线在水鹊脸侧挤出的颊肉上停顿,“歪理一大堆。”
水鹊嘀咕:“才不是歪理,你这个不懂馄饨的人。”
他抱怨的时候,唇瓣红洇洇,自己也没发觉地微嘟起形状,唇珠圆圆。
荀定没办法不看他,看了又要不自在地低下视线。
他挑着葱花,胸腔里忍不住挤出闷笑,“我反正说不过你。”
水鹊大获胜利,洋洋得意,“那是因为我说的是真理。”
一转头。
“小川,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水鹊不再趴着桌,他直起腰,望向水川。
水川的脸色不太好,死死盯着荀定正在挑葱花的那碗馄饨。
之前这是他的活。
“没事。”
为了不让水鹊担心,水川简短地回答。
水鹊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荀定这段时间睡哪?”
二楼是书房、主卧和客卧,客卧只一间,这几年都是兰听寒住。
水川用勺子拨了拨汤水。
他碗里的馄饨少得可怜,而且皮厚肉少,干瘪。
水川淡声:“睡门口吧,刚好守门。”
“……”荀定皮笑肉不笑,“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打地铺?”
荀定把挑走葱花的那碗馄饨推回给水鹊。
白花花汤水里,是个个皮薄馅厚的大馄饨,和他自己碗里的一样。
荀定对水鹊道:“我睡你床脚就好了,地板铺个铺盖,我不怕冷。”
水鹊不忍心,“晚上真的会很冷的。”
荀定:“没事。”
水鹊想了想。
他的房间是父母一开始准备让他和水川一起住的,预料的尺寸睡两个成年男人也完全没问题,后来他们上小学了,父母又觉得不妥,于是把杂物房收拾出来,让水川睡那边,和水鹊分开睡。
“要不你和我一起睡床吧?”水鹊想了想,“我的床比较大。”
他这么说着,其实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自己怕冷。
水鹊冬夜里手脚冰凉,他表现得特别大方,实际上心里打着小小算盘,想骗荀定给他捂脚。
不愿意帮忙捂也没关系,他可以趁荀定睡着,悄悄用脚挪过去碰瓷,应该不会冻得荀定一哆嗦。
水鹊唇角翘翘。
荀定没说话,目光幽暗。
第192章 年代文里的绿茶知青(33)
由于水川绝不让步。
荀定最终在水鹊床边打了地铺,底下垫一床被子,上面盖一床被子,再加一个蓝布枕头。
水川的脸色好了一些,起码没有刚听到水鹊让荀定睡床上的时候那样脸黑。
他到厨房里洗碗,又烧煤球灶,煤球灶把灶壁上方的热水器里水烧热了,就叫水鹊去浴室洗澡。
煤不够了。
水川从后门出去。
院里棚子底下一半堆满蜂窝煤,一半储存了大白菜。
他用竹编簸箕拣了满簸箕的煤,堆到灶台边上的角落里。
在家里烧煤有些麻烦,一般人都是到大院北部的澡堂子洗。
但是现在时候晚了。
热水器的水烧一次只能能灌满一回浴室里的缸,供一个人洗。
他们三个人,水川得烧三次。
水鹊在房间里扬声:“荀定你先洗吧?我要先收拾收拾行李。”
李观梁和李跃青兄弟两个人也不知道给他打包了多少土特产,水鹊分不清哪个提袋里是烧腊,哪个行李包里是衣服和洗漱用品了。
荀定懒洋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等到水鹊第二个洗完澡出来,窗外的梧桐树根已经堆了团夜雪,时针悄悄指向晚九点。
在谷莲塘,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晚上有时候会点煤油灯看书,但是还没有这样晚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