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给了王€€的美妾,还能形成名人效应,打一波广告,楚霁自然是要赚得盆满钵满。可给了赵协,暂时就不能再卖了。
他损失巨大,又被赵协恶心了一通,还不兴让他逗逗这个“罪魁祸首”?
秦纵骤然睁开浓黑的双眼,他向来知晓这些达官贵人有些荤素不忌的特殊癖好。但他生来就是贵胄,虽然后来随父亲被贬奚州,但不过两年时间又成为了秦家少帅。叫他如何能忍受这份屈辱!
“如果你就是为了这样折辱我,不如趁早杀了我。”少年的声音冷淡阴戾极了。
嘶,把小狼崽子惹毛了。
楚霁满是玩味地又看了一眼,秦纵那沉得可以滴出水的脸,暗自感慨了一番,确实长得不错。随后松开手,又顺势绕到秦纵身后,松开了他身上的绳索。
突然,天旋地转。
秦纵欺身而上,单手按住楚霁的锁骨,将他压在了身下,那一双寒眸中是浓烈到要凝出实质的杀气。
秦纵看着楚霁的动作已然知道了他的戏耍之意。那么自己身上哪里还有什么可被利用的呢?但无论楚霁是想要什么,都不妨碍他现在可以挟持楚霁,顺势逃出去。
楚霁被压倒在榻上,左边脖颈处抵住皮肉的,赫然是那颗老虎的獠牙,长约二寸有余,干涸之后的血液几乎掩盖住它暗白的颜色,却掩盖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锐利和压迫感。
赞叹之色从楚霁的眸底划过。不愧是秦纵,从第一场角斗开始,就想好了后面的策略€€€€后面的两只猛兽,都是被秦纵从颈侧用獠牙贯穿而死。
楚霁突然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秦纵眉头微蹙,眼中发狠,加重了压在楚霁身上的力道,手中的獠牙也更紧迫地压住楚霁颈侧的血管。
“我笑你小孩子啊。你以为挟持了我,就能逃出去?”说着,楚霁未被桎梏住的右手骤然抬起,抵在了秦纵的心口。
微凉的手心,连带着金属的质感,透过褴褛的衣衫,森然凉意几乎要贯穿胸口。
秦纵垂下眼。
是一个极为精巧的袖箭
和一只白净、隐约可以看见淡青色血管的手。
“你大可以试试,我能不能在你洞穿我的喉管前,杀了你。我了无牵挂,死不足惜。只是你身上那十万秦家军的血仇,又当如何?”
楚霁当然知道秦纵不怕死。可现在,秦纵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十万秦家军,被他们所效忠的君主出卖,只余他一人尚存。
原书中并没有关于秦纵是如何被擒的详细描述,楚霁忙着准备沧州事宜,也就没有去在意。直到捷报传来,赵协大摆庆功宴,在宴会上大肆宣扬南奚国主是如向他俯首称臣,如何出卖秦家军的,楚霁这才知道。
秦纵也没有想到,楚霁这一身华贵的锦缎之中,竟然藏着这样的暗器。
他身下的楚霁,唇色苍白,是久病的模样,发丝因他的动作而散乱在锦缎上,却只是极为淡然地撇了一眼抵在颈侧的獠牙,随后便直愣愣地伸着他那一截雪白脆弱的脖颈。
明明是一副孱弱易碎的模样,可那双琉璃色的瞳孔中,是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凛然,又傲慢。就连自己额头滚热的鲜血滴在他的唇边,眼睫也不曾有一丝的颤动。
让人对于他的话产生不出一点的怀疑。好像只要秦纵手中的力道再重一分,他就会不带一丝犹疑地启动袖箭,玉石俱焚。
完全颠覆了秦纵对他的第一印象。
更何况,楚霁的话戳中了他的软肋。
当年父亲以为南奚王是明主,所以才跟随他起兵。没想到,他当上国主之后,竟沉迷享乐,骄奢淫逸,鱼肉百姓,与赵协没什么两样。
父亲一次次劝谏,他竟然因此起了杀心!竟在秦家军击退大雍进攻,人困马乏之时,向大雍援军透露秦家军的所在之地。
除了他,秦家军战士无一生还。
狼烟如云,白骨露野。
他这条命,已然不是自己的了。十万冤魂,还等着他回到南奚,向南奚王索命。
他必须活,活着,才能报仇。
第五章
“你想要什么?”秦纵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语气也有所缓和。
他并不认为楚霁真的是要他去找什么龙鳞。这种东西,也就是骗骗那个昏庸无脑的皇帝。只是,楚霁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要来自己,又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呢?
“随我一同,到沧州去。为我三年马前卒,”楚霁挪动了一下上身,在秦纵的耳边,吐气如兰,带着致命的诱惑:“我给你三万精兵,杀回南奚。”
秦纵被楚霁的话惊到了。他猜想楚霁应当所图不小,但没想到居然是图谋这天下!
这副病弱美人的皮囊下,竟然是这滔天的勃勃野心。
如果不是如此,怎么可能随口就说出三万精兵这样的话?州牧虽享军政大权,但一州府兵至多不过三万,而精兵,更是十里挑一。
但那又怎样!他秦纵本就是大雍的“叛将”,自然巴不得这暗无天日的大雍王朝覆灭。
楚霁在他面前,这般地毫不掩饰野心,倒是让他生出几分实感来。
他现在身受重伤,若是逃走,必定躲不过官兵追捕。倒不如先留下养伤,不过是为他所用三年,也算是偿还了他救自己出斗兽场的恩情。
三年一到,海阔鱼跃,天高鸟飞,他自然要回到南奚去报仇。
这样想着,秦纵微微侧过头,同样附在楚霁的耳边,用他这个年纪特有的青涩而
低沉的声音说道:“一言为定。”
楚霁听见满意的答案,大笑起来。随即放松身体,任由一头墨发肆意散落在身下的青缎上,顺便也收起了手中袖箭。
“快些起来,一身的血,也不怕弄脏了我的马车。”
秦纵闻言,垂眸看了一眼,身下这张好看精致到过分的脸。
秦纵这才发现楚霁的那双含情桃花眼,右眼的下眼睑处有一颗小痣,伴着他因笑意而出现的卧蚕,显得格外妖冶动人。
压下心中的异样,他收起手中獠牙,利落地翻身而起,又回到了他原来坐的位置。如果不是已经快变成一个血人了,丝毫看不出他身受重伤。
秦纵当然没有完全臣服,这一点他们两人心照不宣。
楚霁轻声告诉自己,且看以后。他心中的“秦纵诱捕计划”,已然初具雏形。
他坐起身,随手将垂在胸前的青丝拨到身后,又从旁边的暗格里抽出一方锦帕,擦拭着脸庞上沾染到的鲜血。
上一次,他脸上有这种温热黏腻的触感,好像还是在地下格斗场里?
楚霁向来心性坚忍,心智强大。虽然鲜血滴在他的唇边时,自己的心口,有一瞬间像是被压了一块沉重的巨石,发着闷。但还好,忍住了。
他知道,只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的惧意,就永远失去了让秦纵臣服的可能。
狼,天性桀骜,厌恶欺瞒,永远只臣服于强大坦诚的君王。
这也是他不掩饰野心的原因。
他侧过头,旁边的秦纵依旧笔直地坐着,垂着眼,毫不理会他那满身的血迹斑驳和已然溃烂的伤口。
完全看不出还是个15岁的孩子。
原书中写过,秦纵出生在涪州边关。他自幼天赋绝佳,所以练武一事上鲜少受罚;又因容貌俊秀,备受一众将士的宠爱呵护。
如此种种,再加上有一位温和柔婉的母亲,秦纵是名副其实的,温其如玉又意气风发的世家小公子。
后来全家被贬奚州,虽因家庭巨变和母亲身死,有过一段时间的沉寂。但随父起兵后,他就成了个心怀昭昭山河,光风霁月的秦家少帅。
但秦纵因为在斗兽场里的经历,加上终日饮恨,逐渐变得隐忍狠辣,手段也极其残忍。攻入盛京之后,曾下令屠杀所有世家贵族。后来经过手下死谏,才改为所有身高及马鞭者,斩立决。
虽然知道作者是按照人设写的,也符合男主的成长轨迹,但楚霁看小说时,还是直皱眉头。
现在看着秦纵还挂在嘴角的血,楚霁一时之间,竟回忆不起,自己当时看原书的那段描写,那种不适感,到底是抵触,还是心疼……
罢了,如今只要自己好好待他,好好实施“诱捕计划”,他应该不会变成原书中那样了吧。
自己竟也有这难得的慈父心肠的时候。
看着一身傲骨、刚烈桀骜的小将军。楚霁又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小将军,我以后待你,必定视如己出。
秦纵突然侧头,杀过来一个眼刀。
楚霁这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完蛋,想当人家爹,被人家发现了。
楚霁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对所有下属,都很好啊。”
“……”秦纵又深深地看了楚霁一眼,转过头,垂下眼。
这个楚霁,真的念过书吗?
楚霁正准备再给自己找补两句,“咳,咳……”一阵轻咳又止不住地从唇边逸出。
他熟练地翻开一旁的暗格,拿出一个白玉的雕花瓷瓶。倒出一粒滚圆乌黑的药丸,放入口中。
这是他府中的医师姜木配制的。姜木在原书中并没有出现过,是楚霁在开采钧瓷原料的山上遇见的。
楚霁遇见他时,他守着一个空落落的山门,一个人侍弄着满园草药。撵鸡骂狗的,倒也自得其乐。
楚霁看他医术不错,便说要给他单独建个药庐。他一听见药庐,欣然地随楚霁回了楚宅。
服药之后,楚霁的咳嗽止住了,苍白的脸色也终于有了些许的好转。
今日倒不是因为受了风寒,而是因为这个身体气血两亏,自己又偏偏耗费了太多心神。
如玉的指骨捏着瓷瓶,随手把玩了一番,楚霁又从中倒出一颗药丸,放在手掌之中,递到了秦纵的眼前。
秦纵正在耗费全部心神抵御胸腔中翻涌的气血,稍不留神,他就会即刻呕出一口鲜血。他的胸口被最后那只雪豹拍了一掌,所受的内伤绝不会轻。
但他带着这个年纪所特有的倔强和秦小将军的傲骨,不愿意在楚霁面前露出一点点的脆弱来。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了过来,上面放着一颗药丸,漆黑的,带着一股和楚霁身上,极为相似的药香,只是不如楚霁身上的好闻。
这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白皙,修长,却称不上十分好看。掌中有薄茧,划痕,甚至烫伤……
实在是不像传闻中,金尊玉贵的楚三公子。
秦纵心中哑然,都说传闻不可尽信,他难道还没见识到吗?
一刻钟前,这只手曾抵在自己的胸膛,带着箭矢的寒芒。
耳边传来楚霁的一声嗤笑:“我没有咳疾,补气血的而已。”
秦纵摇摇头,随后抬起手,捻起那一颗药丸,放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很快生效。翻涌的气血逐渐平息,四肢百骸里升腾起暖意。
他转过头去看楚霁,发现楚霁也正看着他。眉眼间没来得及收敛的笑意,分明透着温柔。
春山如笑,转瞬即逝。
*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没过一会儿,停在了一对镇宅的狻猊石雕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