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可不是长久之计。
两件兵器再次相撞,发出“砰”的一声脆响。就在此时,薛正灵机一动。
原本被流星锤压着的长.枪忽的枪口一转,其锋利的枪尖几乎直抵支沽的脖颈。
支沽动作灵活,当即于马上向后仰去,躲过了这一击。可还没等他直起身子再战,他就觉得下颌一凉。
再定睛一看,这空中飘扬的黑色毛发是什么?
是他最为看重的胡子,男人的、猛士的标志!
欺人太甚!
支沽大怒,当即又抡起锤子,如山呼海啸般朝着薛正袭去。
两人又战了数十回合,薛正佯装不敌,率军败走。
支沽正在气头上,哪里肯想让?当即也要领兵去追。
“不可,那白袍小将败走,只怕有埋伏。”贯丘€€阻止道。
“这口气,我忍不了!”支沽坐于马上,气得直呼粗气。
“将军,我瞧着那白袍小将领兵两千,又是个武艺不凡的,当为这苍木县的守城大将。根据咱们先前的估计,两千人应当是苍木县的大半守军。现如今他发现了咱们,只怕回去之后会利用地形优势进行防守。不如让支沽领五千人,趁胜追杀过去,一劳永逸。”鲜于博谏道。
贯丘€€觉得此言有理,当即让支沽点上五千精兵,一路追杀过去。
无论有无埋伏都好,他们这里还有一万五的精兵,又有何惧?但他们选择苍木县,本就是兵行险招。若是让沧州的人提前发现,又形成防守,必是不妙。
那边支沽刚领着五千精兵一路向安华山方向追去,这林间小道之上就突然射下羽
箭。
是浸了油,燃着火的漫天羽箭。
贯丘€€只得率军奋力抵抗。奈何秋天干燥,又满地落叶。这火箭落在地上,霎时便燃起一大片。
“将军,此处当是沧州守军的埋伏。”鲜于博挥剑斩断羽箭,慌忙道。
贯丘€€看着从安口山上落下的羽箭和许多身上已经燃起火焰的士兵,大喊:“快进安华山!”此时最好的办法,是和支沽手下的精兵会合,再寻找时机杀进苍木县。
待大阙精兵尽数进了安华山中,蒯民带着沧州三千精兵自山上一涌而下。
看守粮草辎重的不过是只训练了月余的新兵,何时见过这样的架势?又见前头的精兵也全数不见踪影,自然军心涣散。不过稍加抵抗一番,便丢盔弃甲,四散逃去。
适时天色已晚,又不见月色,漆黑一片。只有秋风呼啸,将那丛林中的芦苇都压弯了腰。
“那小子,滑得像个泥鳅。一进了山林就不见踪影。”支沽与大部队会合,不禁抱怨。
“你说他一进了山林就不见了?”鲜于博原本正将脸上的黑灰抹去,闻言动作一顿。
“是啊。”支沽不明所以,他被鲜于博这么突然一问,原本怒气冲冲的脸色都凝在了脸上。
“不好!我们一早就被料到,会攻打苍木县。”鲜于博突然反应过来。那白袍小将诈败诱敌,那山上又落下羽箭,显然是早有防备。
贯丘€€听此,突然站起上马:“快退出山林!沧州军定会再用火攻!”
他话音刚落,军令尚未来得及下达,便听得远处喊声震天。霎时间,风吹火起,将那芦苇烧得连成一片,将这林间小道烧得亮如白昼。
那大火从后而来,顺着风向,从队尾一路烧至阵前。
林中又现兵马,原来是薛正早与万鲁会合,二人带着五千兵马一齐杀来。
贯丘€€不敌,只得带着残部,冒火而逃。
一行人直逃了大半夜,个个灰头土脸。若不是方才降下大雨,灭了大火,只怕他们无命逃出安华山。
“还有多少兵马?”贯丘€€坐在大石之上,也无暇里面满面黑灰露水斑驳。
“不足一万了。”支沽垂头丧气道,“后头的粮草也没能跟来。”
“此间为何处?”贯丘€€又问。
鲜于博观察一番,道:“此处再往前,不过百里,便是岷陵。”
贯丘€€突然大笑起来。
二人不解,问:“将军,何故大笑?”该不会是被气昏了头吧?
“岷陵再向东,不过百里,是何处?”贯丘€€道。
“是门周县!”鲜于博反应过来,也万分激动。
“是了。我笑这沧州军,以为精锐尽出便可灭我,谁知半夜天降大雨,让我逃过一劫。现在看来,果然是天助我也,咱们出了安华山,便可借道岷陵,直取门周县!丢了粮草辎重又如何?夺下门周县,要多少有多少!”
贯丘€€当即下令,重整兵马,全速向门周县前进。
第五十八章
适时, 天色微明,晨光将起。
贯丘€€率领军队一路疾行,眼看便要到那岷陵。
“将军, 战士们都饿得不行了。”支沽痛心道。
“传令下去,只要过了岷陵,便能攻下门周县。到那时, 多少粮食都吃用不尽。让我大阙的勇士们,都再坚持一会儿。”
贯丘€€也只得先给将士们画饼充饥。这粮草丢了,他们又人困马乏,全靠着要打下门周县这一口气撑着。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 大军行至岷陵处。
“歇一会儿吧,将军。至少让战士们稍稍小憩,再喝口水。”鲜于博谏道。
他们这一夜都走在荒郊野岭之中, 连想要到周围村落之中劫掠粮食都不行。既害怕后头的沧州军追来, 又害怕那楚霁反应过来他们要打门周县,自是一路不敢有丝毫停顿,唯恐行军太慢。
贯丘€€旋马回望,见军中将士皆面有饥色,行走之间多有困难, 甚至有倒路不起者。那马儿也不必说, 自是困乏不堪,个个垂着头, 四蹄踉跄。
“让将士们都休整片刻吧。”
话音落,贯丘€€也翻身下马。
旁的将士或去溪边饮水, 或去野放马匹, 可贯丘€€却坐于石上,敛目沉思。
“将军在想什么?”鲜于博将水囊灌满水, 交到贯丘€€手中。
贯丘€€接过,饮一大口,随后道:“我在想,这沧州是何人在用兵。这楚霁手上,究竟握着怎样一张王牌?”
鲜于博闻言,深以为然也。
他们本就是秘密发兵,从沙漠而来。可这楚霁,不仅能提前得知他们行军的消息,更能猜到他们的目标是苍木县。看今日沧州守军的阵势,只可能是早已预计,埋伏在山中等着他们的。
更为可怖的是,他们每一步都自以为走的是最佳方案,可每一步都落入沧州的陷阱之中。若不是前半夜突降大雨,灭了山火,他们现在的兵力只怕是十不存一。
这种被人扼住命运咽喉,又不得不被牵着走的感觉,真是窝囊已极,憋屈已极,也恐怖已极。
但现在,军心不能乱,贯丘€€的战心更不可乱。
是以,鲜于博故作轻松道:“可这用兵之人到底智谋不足。他就万万没有料到,我们会放弃苍木县,借道岷陵,直取门周县。”
贯丘€€听此,心下稍安。他又举起水囊,准备再喝一口。
可还未待他甘霖入口,便听得左边丘陵之上传来震天呐喊。
他顾不得其他,知晓是早有兵马埋伏在此,连忙弃了水囊,翻身上马。
“快走!”
大阙军士听见这喊声,早就吓破了胆。那野放的马匹都来不及收,卸下的铠甲盔帽也无暇穿戴,只得如没头的苍蝇般乱窜,怎一个丢盔弃甲了得。
贯丘€€于马上定睛一看。那山口有一军排开,为首的是一黑脸猛将,豹头环眼,身材魁梧。手持两柄沉香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你们这些贼人!敢到这岷陵来,你蒯信爷爷让你们有来无回!”
话落,蒯信一马当先,挥着双斧前来交战。
支沽身上的铠甲亦未来得及披上,但也只得抡锤迎战。
若在平时,他与蒯信也有一战之力。可现如今,蒯信在此以逸待劳,而他却奔逃一夜,在这深秋连口热乎水也不曾喝上,自然不敌。
眼见支沽逐渐落了下风,贯丘€€与鲜于博皆心下一沉,二人对视一眼,便也夹马来助。
蒯信以一敌三,却越战越勇,丝毫不见颓败之势,反倒是那三人渐渐不敌。
两方军马亦在此时混战一团。
忽的,支沽与鲜于博奋力一搏,二人合力,一左一右将蒯信的两柄斧子分别拖住。
“将军快走!”他俩一齐喊道。
贯丘€€知道这不是什么顾及兄弟情义的时候,他深深看了俩人一眼,随后调转马头,趁此时机,带着小队人马,突袭而出。
直至天光敞亮,身后才不见追兵。
贯丘€€环望身后兵士。所剩不过还有五千人,各个带伤,相互扶策而行。军士不全,旗幡倒地,全无来时的意气风发。鲜于博和支沽果然不见踪影,如今也不知是死是活。
他阖上双目,慨然长叹。
是他无能,对不起大阙百姓。
“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您可一定要振作起来。”
“您乃是我大阙上将军,万不可自己先泄了气。”
“咱们重整旗鼓,下次再战!”
下次?哪里还有下次?
贯丘€€突出睁开双眼,满目决然。
“众将可愿随我重返随阳坡?咱们这次小队轻骑而往,奇袭苍木县!”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未来得及应答,便听得一少年之声。
“我看,就不必了。”
那关口之处,有一少年,红袍黑甲,手提银戟,身跨宝马。
他身后,是一轮喷薄而出的红日。
可即便是朝阳之光,也难与少
年相较量。
他像是立于这山谷天地间的狼王,冷傲孤清,孑然睥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