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人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一幅哥俩好的模样,安慰道:“没事儿,就当是将军的一对一实训了。旁人求都求不来。”
“那你骂了吗?”那人欲哭无泪。
他们这些人,都是将军帐下亲兵,这才有资格来演戏的。
他当然知道被将军亲自揍一顿,能获得多么大的感悟和好处。
可是将军他揍人真的疼啊!
“嘿嘿,我没~”
*
孙常侍在噩梦中惊醒,鬼哭狼嚎地从床上弹起来。
“常侍大人,你终于醒了。”
楚霁亲自守在床边,一见到孙常侍醒来,连忙惊喜道。
孙常侍见是在州牧府中,长舒了一口气。
他瞧着一旁的楚霁,面容精致却难掩颓败,那眼中分明有泪。
孙常侍可不认为楚家三少这般会是为了自己,只能是那群刁民愈发嚣张了。
“楚大人,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可得与咱家一五一十地说清楚。这样,咱家才好上达天听,救你于水火啊!”
主要是看看到底什么形势,不行还是别贪了,赶紧跑吧。
楚霁面露痛苦,凄然道:“常侍大人有所不知。十日前,沧州发生了雪灾。房屋倒塌,牲畜冻死,百姓民不聊生,居无定所。”
“发生了…发生了暴.乱!”
第七十五章
孙常侍的脑子在听见“暴.乱”二字时几乎宕机。
“常侍大人, 你怎么了?”楚霁见孙常侍呆坐在床上,半晌也不说话,连忙询问。
孙常侍哆哆嗦嗦地从床上起来, 甚至穿鞋的时候还绊了一跤,多亏楚霁及时扶住了他。
“楚大人,咱家……咱家即刻便要回京!”孙常侍借着楚霁的力道, 勉强稳住身形。
因为颤抖,他本就尖利的声音像极了被扼住咽喉的老鼠。
楚霁将孙常侍的去路拦住,他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莫大的决心似的, 从袖中摸出一根金条。
“还望常侍大人救命!”
孙常侍被那金条晃了眼,两眼发光地就要伸手抓过。
“楚霁知晓,常侍可传密信回京, 直达天听。若是常侍肯为在下说情, 让陛下召我回京,霁定有重谢。”
大雍设有驿站,专为官员上表奏折所用。沧州境内的所有奏折,都需经楚霁之手才能转交驿站。这也是楚霁不怕底下官员向皇帝参奏的原因。
但孙常侍不同。他的身份相当于皇帝钦差,另有印信, 可命驿站之人直接为他给皇帝传递密信。
孙常侍闻言, 激动得愣住半晌€€€€
还有这等好事!天上真的掉馅饼儿啦!
他当即准备要拿出圣旨,谁料楚霁却将他的这片刻愣怔当做了是为难。
楚霁又道:“常侍放心, 楚霁必不会叫您为难。霁已上表陛下,沧州暴雪突至, 灾民发生暴.乱, 请陛下增派援军。只望常侍您从旁说和一二,让陛下能召臣回京避难。您是知道的, 地方官员,无召不得离开。”
孙常侍几乎是要暴怒起来指着楚霁的鼻子大骂蠢货。
皇上最看重的,只有两样,长生不老和龙椅宝座。
若是在平日里,他便是直接将楚霁带回盛京又如何?
反正他大可以向陛下进言,是楚霁心存谋逆,他才遵循圣意将人带回盛京的。
再往后,待沧州动乱的消息传回盛京,正好便印证了他的说法。
现下知晓了孽龙位于沧州海域,又有那么多的士兵下海寻过,那便不是只有楚霁一人知晓孽龙之所在了。
于陛下而言,楚霁便不显得那般重要。
那时,他既已然得了楚霁的好处,也还能叫他再也报复不得。
毕竟,陛下绝不会对谋逆之臣心慈手软。
可现如今,陛下已知沧州发生暴.乱,正是需要楚霁为他平叛的时候。
因此,陛下见到楚霁的奏折,虽会大怒,却依旧会留着楚霁的州牧之位,严令他守城。
至少,皇帝会让楚霁拖到大军来援。
他若是在此时将一州的最高军政长官带回盛京,相当于拱手将沧州让与逆贼。
到那时,心存谋逆的人,可就会变成他了!
“楚大人,您乃陛下亲封的沧州州牧。老奴不过一介常侍,如何有那通天的本事叫陛下召您回京呢?”
说这话时,那黄澄澄的金子还在眼前闪着夺目的光。
孙常侍将楚霁抓他袖子的手甩开,恨恨地别过眼睛€€€€
眼不见为净。
楚霁原本听得此话,显然是慌了神。
他抓住孙常侍的袖子,想要再说些求情的话。
可看到孙常侍这般无情的动作,到底是楚家三少的骄傲不允许他再伏低做小。
楚霁便也深吸一口气,明明已然红了眼眶,却还是生生将眼底泪意逼回。
他将金条收回袖中,强装出气势,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哽咽:“无妨,是楚霁叨扰常侍了。既然常侍想即刻离开沧州,那待您宣读陛下旨意后,霁自当派守军护送常侍出城。”
旨意?什么旨意?!
孙常侍这才想起,他明面上是来替陛下给楚霁新春赐福的!
可现如今,陛下亲笔所书的“福”字,早被沧州的叛贼给截了去。
他,有旨可宣,却无物可赏。
他怀里揣着两道圣旨,如今一道也不能拿出来。
可皇帝亲命钦差至沧州,他又一早朝着楚霁发难,说自己身负皇命。此时,却无旨能宣。
这若是被楚霁一纸奏折传回盛京,让极为看重脸面的皇帝陛下知晓,只怕他回了盛京以后,会被贬为小黄门。
他是一路踩着多少小太监的鲜血爬上来的,他知道这种身在底层被欺辱的感觉。
生不如死。
孙常侍踉跄着脚步坐回床边,楚霁垂目静立在一旁,当真是一副等着圣旨宣读的模样。
对了,方才楚霁说什么来着?是守军,沧州有守军!
孙常侍几步上前:“楚大人,咱家记得,沧州可有守军三万呐!”
只要三万守军一将叛乱平息,他便以渎职一罪将楚霁押解回京!
以泄他心头之愤。
楚霁懵懂地眨眨眼睛,“如实”道:“沧州原只有守军一万,后我又着意招募了两万新兵。可是,为了给陛下捕来孽龙,霁命军队驻扎在沧州海域。现如今,城内只有守军三千。”
孙常侍都要被楚霁给气笑了。
若是三万守军,即使有两万是新兵,但对上
未曾受过训练的几万难民,胜算也有好几成。
可三千守军,那群难民就是一人踩上一脚,也能给尽数踩扁了。
他都不用想,也知道沧州必失。
“那能否将这两万人调回沧州城?”孙常侍又问。
楚霁摇摇头:“这些难民似有高人指导,知晓盐场乃沧州财富之源,一早便将沧州海域包围。如今尚且不知,那两万人是何境况。”
孙常侍两手一拍,满是晦气地叹了一声,随后焦急地在室内踱着步。
楚霁皱起眉头,瞧着孙常侍的动作。
他突然一个健步,拦住了孙常侍的脚步。
孙常侍被他吓了一跳:“楚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现在算是恨死这个楚霁了。
钱不钱的现在都是小事,关键是他的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孙常侍的语气实在算不上好,但楚霁却像没听出来似的。
他兴奋道:“那能否请常侍也给陛下呈一密奏,请陛下早日增派援军平叛?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比之楚霁,可是要高出很多的。”
孙常侍略一思索,觉得楚霁实在愚不可及。
因着他的密奏事关陛下的长生不老,倒是比起一般的军情更是紧要。但即便如此,密奏送到盛京也需要五天。
陛下收到密奏,还要召群臣议事,商议派出多少援军才能平叛。
可大将军此人,他也算是有所了解。他极为看中自己的兵权,绝不会轻易松口,答应将手底下的兵送往沧州。
如此一番扯皮下来,大军来援至少需要两个月。
看今日难民闯州牧府的架势,楚霁定然撑不到那个时候。
偏偏此刻,他又不能一走了之。
楚霁的奏折只需半月便可抵达皇帝桌案之上,照他的这个死脑筋,定会参上自己一本。
他这下,可算是被楚霁给害惨了!
孙常侍的脑子飞速运转,思考如何才能脱身。
他忽的眼睛一亮:“楚大人,援军至少两月才至。不若,咱家为你给陛下上书,求陛下允你在沧州额外另召兵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给的军饷够多,总有人愿意参军。”
这样,既不损大将军的利益,又能早日平定沧州叛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