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军事沙盘。
一切皆按照楚霁书房内的大雍地图打造。
将原本的平面舆图转变为立体沙盘,指画形€€,一目了然。
天下十六州的守军分别以不同颜色的旗帜为代表。
现如今,沧州城池之上便插着四面玄色旗帜。细看之下,上头还有一个描金的楚字。
这是十六色旗帜里,独一份的待遇。
除了天下十六州以外,还包括了南奚、大阙、东蛮,可见秦纵之野心。
而一切数据的来源,则是楚霁遍布天下的情报网。
眼前的这个沙盘,是楚霁的实力和秦纵的智慧结合而成的作品。
楚霁绕着沙盘,轻而缓地走了一圈。
这是一份,难以言喻的惊喜。
他楚霁从不溺于情爱,亦不耽于享乐。
他要的,就是这万里江山。
新年已至,现为宏光七年,天下群雄并起之势已成。
对于楚霁来说,这座可以纵观天下兵行之势的沙盘,来得出乎意料的好,比一切都要好。
楚霁俯瞰着这个沙盘,发现一旁的漆盘里压着一张纸。
他拨开盘中的各色旌旗,将那信纸抽了出来。
自然是秦纵的字迹。
“愿我的楚楚高居明堂,可抚绥万方。纵将悬旌万里,使万里亦同风。”
心潮澎湃,泪意汹涌。
此刻,比起眼前的万里江山,楚霁想要去找这个给他万里江山的人。
此刻,他觉得就自己和秦纵的心脏从未有过的贴近。
而秦纵此时,正与蒯息一同于院中饮酒。
“好浓的酒香。”蒯息不由得感叹。
他心中有事,脚步自然放缓。
因此,秦纵出了楚霁的院子后,很快便追上了蒯息。
二人一同行至了秦纵院中,才发现秦纵有独属于他的“忘忧亭”€€€€
酒为忘忧君,专用于饮酒的亭台便称忘忧亭了。
秦纵邀蒯息坐下,亲自动手,在那红泥小火炉上为其温酒。
当那浓郁劲长的酒香飘散时,蒯息终于体会到何为“忘忧”。
只是闻着酒香,这百岁忧愁便仿佛皆可消解。
秦纵在一旁的杯架上选了两个天青色的斗笠杯来,置于酒桌之上。
蒯息本就好酒,这倒是让他来了兴致。
“何以用这斗笠杯?”
“此酒浓烈甘爽,当大口饮之方不辜负。且这斗笠杯为瓷制,可增温酒之香。”秦纵道。
蒯息一听,便知秦纵对酒也有研究。
他又问道:“那主公的葡萄酒呢?”
“葡萄酒颜色瑰丽,气味馥郁,当以白若无色的琉璃盏盛之。”
“若是享誉天下的玄酒呢?”
“玄酒味香而色浊,当以白玉杯增色。”
“梨花春?”
“美人觚。”
“梅花酿?”
“竹根杯。”
“千里醉?”
“犀角杯。”
……
二人你来我往间,酒温好了。
蒯息直接为二人斟满:“秦将军请。”
“酒桌之上无品级,更何况我视息先生如友,何不唤我秦纵?”
“好!那你又何必说什么息先生?叫我蒯息即可。”
说完,蒯息端起斗笠杯,大口饮下。
果真是万中无一的好酒。
够烈,够劲。
秦纵本就是为了拉近和蒯息的关系,当即叫了一声“蒯息大哥”,随后便与蒯息对饮起来。
这提纯过后的烈酒自然浓度颇高,蒯息又是酒入愁肠,一杯接着一杯地灌。
蒯息虽为商人,但却也自幼习武,骨子里便带着豪爽。
在酒精和愁绪的双重作用下,蒯息已然带了极浓的醉意。
他将酒水灌下,又打了一个酒嗝,随后一拳锤上的秦纵的肩膀。
“我这心里啊,刀子割的一样。”
收回手,蒯息又示意秦纵满上。
秦纵见他喝了这么多,终于吐出一点心里话,当即替人将酒满上。
这苦水埋在心里酿得久了可不好。
只要吐出来了,一切愁苦怨怼便可消弭如烟。
又是一杯下肚,蒯息似乎是真的喝醉了。
“秦纵,你这个臭小子!我倾慕了他三年,居然被你后来者居上。”
他又借着醉酒的劲儿道:“三年了,我连主公的衣袖都不敢碰一下,你竟敢,竟敢把头埋在他的肩窝!”
秦纵被说得有些脸红。
他那是尚且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却全凭心意地那样做了。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嫉妒你了。你都不知道,主公看你的眼神……”
秦纵见他低头沉思,连忙问道:“如何?”
“比我看我家小侄子都疼。”蒯息终于想到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形容词。
蒯息的小妹在益州已经成亲,去年年初刚生了一个可爱的孩子。
秦纵微窘,楚霁当时可不就是一心想要对他“视如己出”吗?
那怎么可以?
蒯息看秦纵吃了个瘪,当即大笑起来。
“可是,那天的接风宴上,当你举起酒杯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你放心,我的一切都以主公为重,包括……主公在意的人。”
话音落地,蒯息又饮了一杯。
半晌后,他猛地将酒杯置于桌上:“秦纵,你若是,若是……”
“我不会。你绝对没有机会。”秦纵不待他说完,亦将酒杯放下,眼底却已经带了寒光。
说这话时,秦纵丝毫不心虚。
尽管楚霁还没有答应他。
但,先唬住了情敌最重要。
“很好,就是要这样。原谅我现在说不出祝福的话,那便待以后再说吧。”
“多久都不迟。”
楚霁至秦纵
院中时,那两人已经喝得昏天黑地,不知今夕何夕。
为了争一个斟酒权,两人你来我往,可怜的酒壶被他们在指尖抛出了各种花样。
没好气地叹了一声,楚霁唤了一声:“阿纵。”
秦纵闻声立刻停下动作,酒壶被蒯息抢了去也毫不在意。
他一双醉眼迷离,却笑得灿烂,大声喊了句:“楚楚来找我了!”
楚霁被他这傻气的模样逗笑。
正笑着,一旁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楚楚是谁?”
秦纵像是被抢了什么似的,连忙道:“只有我可以叫楚楚。”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楚楚就是我一个人的。”
楚霁:……一个醉鬼,一个幼稚鬼
他有意让蒯息先回去醒酒,但蒯息毕竟习过武,普通的侍从还真是架不住。
楚霁只得唤了个侍从,叫来蒯民蒯信,这才把蒯息带回去。
待人走后,楚霁伸出手指戳了以后秦纵的额头:“还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