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为了蒯民骗我,该怎么补偿我?”
混沌的脑子、悸动的心脏和向来“争强好胜”的性子三者聚合在一起,让楚霁做出了下意识地反应
€€€€他睁开眼睛,在被窝里蠕动
半晌,终于给外侧留出了可供一人安睡的空隙。
桃花眼里闪着些许似乎应该称为挑衅的光:“补偿你啊,为我温席暖床。”
楚霁原以为会看见秦纵红到充血的耳垂,不想,他只看见了一双几乎要烧出火的眼睛。
秦纵喉结滚动,迎着楚霁的目光,解开了外衫的扣子。
在床榻的另一侧陷下去的瞬间,楚霁的睡意陡然消失。
俊朗坚毅的面庞在眼前陡然放大,楚霁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远胜于他的力气按住。
隔着里衣,秦纵将楚霁拥入怀中,眼睛一闭,只吐出了两个字:“睡觉。”
原来还是害羞的嘛。
楚霁心里好受多了,倦意让他很快也阖上双眼。
多年用汤婆子才能暖起来的被窝里第一次自然地生出热意,暖和和地包裹着楚霁。
好像还不错……
带着这样迷糊的想法,楚霁酣然入梦。
两人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等秦纵醒来时,屋里点着昏黄的烛光,照亮一小片角落。
想必是纪安来过。
果然是见得多了,便能习惯了。
身旁的楚霁依旧睡得深沉,暖黄色的烛光在他脸上洒下小片的阴翳,却又给眼睫晕染上几分温柔。
秦纵不由得弯下腰,在楚霁的脸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第一百零四章
出了房门, 秦纵准备去给楚霁做些晚膳来。
虽说好眠难得,但今日的午膳楚霁便错过了,若是连晚膳都不吃, 明日胃里必定要难受。
刚走出去没几步,秦纵便看见纪安焦急地跑过来。
“这是怎么了?”
在秦纵跟前立定,纪安气都还没有喘匀, 大口呼吸着说道:“城外的胶州军营着火了,烧了好大的一片。咱们发现的时候,那周珩都烧成灰了。”
秦纵神色一凛,大步朝着外头走去, 纪安连忙一路小跑跟着汇报情况。
“那火是从主帅帐中烧起来的,所以周珩才首当其冲地被烧死了。其余胶州士兵虽说死伤人数不多,但也是乱成一团……”
前头的秦纵倏然停下脚步, 纪安来不及停下, 一个踉跄就要向前倒去。
好在秦纵及时将他拉住,虽然是像拎小鸡仔一样地被拎住了后颈。
纪安欲哭无泪,正在感慨将军的双标之时,又听见秦纵传来吩咐:“不用跟着我了,去给楚楚准备晚膳吧, 一个时辰后再叫他。”
“得嘞!”纪安连忙应道。
什么也没有他家少爷的身体重要。
再说了, 这事有秦将军处理呢,忽然就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
待秦纵处理完胶州大营失火一事, 再推门走进楚霁房门时,楚霁正半倚在床头。
一旁的纪安站在那里, 忍不住开口劝道:“少爷再吃一些吧, 只吃了那么一点儿怎么行?”
说完这话,纪安便听见了推门的吱呀声, 转头一看,是秦纵回来了。
他仿佛找到什么救星似的,连忙道:“小将军快来管管少爷,晚膳只吃了两口。”
楚霁瞪大了眼睛,这个纪安居然当着他的面就敢“勾结外人”!
他少爷的威严何在?
秦纵笑了笑,走到床边,纪安也自觉地给人让出位置。
秦纵的身躯高大,正好挡住了床头的烛光。
阴翳投下,楚霁不由得向后缩了缩€€€€今日真是太丢脸了。
他那句“温席暖.床”不过是仗着秦纵脸皮薄胡乱说的,谁知这小混蛋一别三月,竟飞速成长了。
在某种意义上,脸皮这玩意儿是守恒的。
秦纵的脸皮厚了,晓得顺杆往上爬,楚霁的脸皮便薄了起来。
好在他醒来时没见秦纵,但身旁还未散去的热气清晰地提醒他,这里不久前还睡着那个他心仪的少年。
一时之间,他竟也琢磨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滋味。
秦纵却只当没看见楚霁退后半步的动作,俯身将手搭在楚霁的额头,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他笑着说:“不烧了便好。”
随即,他收回手,问向纪安:“你家少爷今晚都用了些什么?”
听到这话,纪安可就有的说了,他指了指楚霁榻上的那张琉璃小几,小几上头摆着许多菜色。
“少爷一共只喝了小半碗鸡丝粥,吃了两个水晶蒸饺,旁的一口都没动,平日里的一半都不到,却又和纪安闹脾气,非说吃不下了。”
“吃饱了?”秦纵只问楚霁。
楚霁倚靠在床头,被子一直拉倒脖颈处,将他整个人像个茧蛹似的包裹其中。
听见秦纵的问话,楚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像个小猫似的,胃口像,人更像,秦纵不止一次曾这样认为,此刻尤甚。
“吃饱了便可,你家少爷肠胃弱,叫他硬吃下去反而不好。”秦纵对着纪安道。
楚霁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不用再被纪安一直念叨着了。
果不其然,纪安听了秦纵的话立刻放下心来,不再劝楚霁吃饭。
可楚霁的少爷脾气上来了,他窝在被子里,小小地抗议道:“好你个纪安,亏得少爷对你那么好,你却只听外人的话。”
谁知纪安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少爷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秦将军却绝不会啊。”
楚霁被这一句怼得哑了火,一双桃花眼只得瞥向秦纵
€€€€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
“眼瞧着我这州牧府就是你当家了。”
秦纵哪里不知道楚霁的性子,初见时只觉得如月之高华,可越加亲密后,才会发现这是个要顺着毛撸的。
这是只有秦纵才能看见的楚霁。
他顺势坐在了床边,隔着那张摆着各式菜色的小几,与楚霁四目相对。
“岂敢?还请大人赏末将一口吃的?”
楚霁这才一时到秦纵还不曾吃过饭,午饭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便去处理了周珩一事。
“怎么不就近在大营里吃饭?”说着,楚霁又连忙吩咐:“纪安,传膳。”
“这个便很好。”秦纵阻止了纪安,顺手将楚霁面前那一碗鸡丝粥端到了自己跟前,喝下一大口。
“诶,那是我吃剩下的。”楚霁连忙出声。
秦纵将头从碗里抬起,又囫囵一口吞下去两个蒸饺,筷子上还夹着一个小笼包。
嘴巴占满了,手上亦不得空,他便只朝着楚霁眨眨眼,向来凌厉的凤眼显出十分的无辜。
在接收到眨眼的那个瞬间,楚霁只觉得心软。
放着东郊大营的伙食不吃,非要来抢他的这一口剩饭。
从今日察觉到秦纵的变化后便有些异样的心情再一次向着情感屈服。
改变的又何止是秦纵一人呢?
秦纵变得成熟,他自己反而更加幼稚。
这种感觉,就目前来看,楚霁也不得不承认,他非但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
向来坚韧的楚霁,似乎也有了能够撒娇打诨的人。
“罢了,纪安再去拿两碗米饭,一笼包子来吧。”
秦纵不仅是小混蛋,还是个大饭桶呢。
等秦纵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饭,纪安也撤走了琉璃小几上的那些空盘子,两人才说起正事来。
“今日我赶到时,周珩和他几个亲信的营帐已经烧得只剩下灰烬了。”
楚霁
蹙眉问道:“尸骨可有找到?”
秦纵摇了摇头:“没有尸骨,只有一堆一堆的骨灰,还勉强能所在的营帐和还未燃尽的铠甲甲片分辨出身份。”
“周珩的呢?”楚霁连忙追问。
“周珩的也是如此,主帅营帐处只剩下烧剩的骨灰。”
“能确定是周珩的吗?”
楚霁总觉得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周珩便真的就这样死了吗?
若说周珩最后是死于那日秦纵造成的箭伤,那么他毫无疑问。
可就在这个关头,胶州大营竟起了大火,还恰巧是从周珩营帐中燃起来的,楚霁怎么都觉得这事透着可疑。
“我暂时也还不能确定。但在胶州时,我在周珩府上发现了大量的两仪花。根据古籍记载,服食过大量两仪花的人在死后七日身体会呈现出淡淡的紫色,骨灰亦是如此。我已命人将那处发现的骨灰保存起来,只看七日后了。”
秦纵自然对于周珩之死也是怀疑的,是以一早便有了决断。
楚霁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可现下一时还得不出结果,他总还是不免担心周珩借着这一场大火逃出了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