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喜欢你那句话。”白梵笑着,“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做起。”
同样的话,猝不及防从第二个人口中说出来,简渺却只觉得白梵无比轻佻轻浮。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喜欢像是有多随意,轻描淡写就能收回,给他留下的只有莫名和冒犯。
……跟江宴濯的感觉一点都不一样。
简渺不想搭理他,转身就想走。
白梵轻笑:“隔壁都是大一的小孩儿,人玩得高兴,我们这些做学长的不好去吧?”
简渺脚步微顿,回头看向白梵:“你们那个……薛凝,也在隔壁?”
“想知道?还是喜欢?”白梵一脸遗憾,“别想了,人家芳心暗许了,想追的就是你们家姓江的那个。”
简渺的脸色不受控制地沉了下来,心虚难辨。
这明明是已经猜到的结果,为什么现在听到答案他会不高兴呢。
“现在这些个有钱有颜的公子哥还真是受欢迎啊,”白梵似不解,“小姑娘们冲着皮囊就陷进去了,也不管人家是不是玩咖。”
“玩咖?”简渺似很好奇,回头看着他。
“你不知道?江宴濯还挺有名的。”白梵说,“他在国外留学了一年,玩得很开,天天有不同的女生从他公寓门口出来……”
“有证据吗?”
白梵本以为简渺是抱着吃瓜的兴趣问的话,猝然听到他那么认真的质问,微微一愣。
“证据?难道人看到妹子从他家出来还要特意拍照吗?又不是什么娱记狗仔。”
“没证据就不要乱说话。”简渺冷声道,“白梵,你刚不是问我做了什么不招我待见的事情吗?”
“从你凑过来,到现在诋毁我学弟,每一件都让我很讨厌。”简渺嗓音愈发沉冷,“所以现在,滚开。”
白梵没想到自己被拒绝了,还是拒绝得那么狠,看了简渺一会儿,沉默无声地离开了沙发。
人走后,乔桥端着果盘到简渺身边:“渺渺这个好好吃,你快尝尝!”
看到乔桥时简渺不高兴了一晚上的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些,他笑了笑,接过果盘:“……学弟学妹们,在隔壁吗?”
“对,一个大包间只能容纳二十个人,他们在隔壁。”乔桥说,“陈旭希为了看薛凝还故意跑过去玩了,也不知道学长在会多扫人家兴。”
简渺拿起一瓣橘子,随意道:“……扫兴?”
乔桥噗嗤一下笑了:“对呀,人家新生就喜欢漂亮学姐,他一个糙学长过去不是自找讨厌?”
橘子是酸的,余味泛苦,可是简渺还是把它咽了下去。
……学长过去会扫兴。
他去也会吗?
简渺实在没有太多这种聚会的经验,一句不经意的话就能动摇他的信心。
他是有话想跟江宴濯说,但也不想当扫兴的气氛终结者。
他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江宴濯发了个信息。
[简:有空吗?出来一下。]
信息发出去后,简渺的注意力便再也不能挪开。
他在等回信,边等边斟酌着自己的措辞。
可四十分钟,仍是没有回音。
被偏爱是个可怕的习惯,越是等不到回信,以前跟江宴濯聊天时的秒回就越显得特别。
不知不觉,他就把消息记录往上翻到了最开始那页。
……江宴濯的自我介绍。
失神时,简渺听到了乔桥的声音:“完了,我得去隔壁看看,小屁孩们居然在玩深水炸弹!”
简渺一顿:“什么?”
“有人找江宴濯拼酒,听说小学弟已经喝吐了。”
简渺自然知道深水炸弹是什么,用伏特加兑啤酒,要多烈有多烈。
他以为只有常年混酒吧的玩咖才会不计后果玩这种东西,没想到江宴濯会碰。
简渺立即站了起来:“我过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儿。”乔桥连忙放下东西跟上。
简渺推开隔壁包间门时,看到的就是列在桌面上的一排酒杯,十杯里有八杯都空了,还有两杯色彩斑斓。
不知道这群家伙往里兑了什么东西。
他视线一扫,先看到守在包间洗手间边的陈旭希:“怎么回事?”
陈旭希见到是他,脸色微妙地变了一下,还是如实:“一进来的时候薛凝就跟江宴濯表白了,江宴濯很果断地拒绝了,有个暗恋薛凝的男生气不过,说要替她出头。”
这不仅是为女神挣回面子,更是为了博女神芳心,那人就想了个阴损招€€€€深水炸弹。
说到这里,陈旭希就郁闷:“谁知道那个傻逼是个疯子,玩那么大。”
普通兑酒也就算了,那傻逼什么都往里加的。
简渺从陈旭希的表情里意识到他们玩得有多荒唐,立刻走到洗手间门边:“江宴濯,开门,是我。”
里面寂静了一会儿,随后才是江宴濯哑得吓人的嗓音:“……我没事。”
“开门。”简渺沉声。
沉默了两秒,眼前的门徐徐打开了一条缝隙,简渺轻轻推开,就听到里面沉闷的哑音:“陈旭希……学长,不准跟进来。”
陈旭希:“……”
简渺推门而入,看到一脸微红的江宴濯倚在洗手台前。
他轮廓还滴着水,应该是刚刚清洗过,薄薄的眼皮微垂着,看不出是醒是醉。
但至少很不好受。
简渺刚往前就闻到江宴濯身上那股浓烈的酒味儿,皱起眉:“怎么喝那么多。”
江宴濯没有回答,转头侧过脸:“我没事儿,学长看完放心就出去吧。”
“你都醉成这样,我还怎么放心?”简渺被这句轻描淡写的话气到了,从衣兜里拿出纸巾,“转过来,让我看看脸。”
跟前的人却一动不动。
“还愣着做什么?脸湿哒哒的很舒服?”这句话有点重,简渺说完才觉得自己语气不对,又轻声:“先擦擦脸。”
“不要。”江宴濯像个置气的孩子,闷声,“酒上脸了,红着不好看。”
……什么幼稚的理由。
简渺轻声哄:“又不是小姑娘,怎么会一直好看。”
江宴濯的声音小得像在嘀咕:“我就想在学长面前一直都是好看的。”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简渺的心窝塌陷了一块。
江宴濯现在的倔强,跟外面那个找他拼酒的人一样。
都不过是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逞能。
“都好看。”简渺靠近,托着纸巾抬手,“我帮你擦擦,好不好?”
江宴濯嘴唇轻抿了一下,似乎是想拒绝,但又因为是简渺而在犹豫。
“还是算……”
话到一半,干燥的纸巾已经落到江宴濯的侧脸,简渺轻轻托起他的下巴,替他擦过眉眼上的水珠。
“哪里不好看了。”简渺嗓音低柔,“还是那么好看。”
这句话不是哄酒鬼的玩笑,江宴濯的脸好看这件事,简渺入学第一天就知道。
跟前的人沉积很久,消沉地开腔:“……要是真的好看,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语气寡淡,说不出来的委屈。
简渺替他擦脸的手微微一顿。
江宴濯似乎是察觉到他的情绪,也没有动。
“我不是……不喜欢。”简渺皱着眉,很难去解释这件事。
他不是一个相信一见钟情的人,因为家庭使然,他本身就是敏感脆弱的类型,即便过去收了无数情书,他也从未正眼看过。
这些年,与其说他是爱过段叙,不如说他是信赖过段叙。
因为那个人见过简渺的狼狈,有简渺向往的母亲,还在高中时候给过简渺所期望的关怀,加上后来表白的真情实感和长达两年的穷追不舍,简渺才终于松口。
而结局是背叛。
简渺知道自己这种人不适合谈恋爱,他有接触障碍,他有渴肤症……就像段叙说的一样,他不会是一个正常的恋人。
他甚至不知道江宴濯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这份喜欢甚至可能维持了一整个高中时间。
简渺承认,他对江宴濯有好感,这种好感可能已经上升到成为占有欲了,可是他对自己没有信心。
如果眼前的人对他是一片真心,只是纯粹而澄澈的喜欢……那么他用来交换的喜欢,是不是就显得过于廉价和别有目的?
他害怕自己跟江宴濯会重蹈覆辙。
可是让他对江宴濯的表白装聋作哑,保持着所谓学长学弟的距离,他又做不到。
简渺觉得自己很贪心。
贪心得近乎卑劣。
“学长在操场的时候,听我唱歌了吗?”低哑的声音忽然传开,在空旷的洗手间里有点回响。
简渺垂下眼,认真地回答:“听到了。”
江宴濯这时候慢慢抬起头,忽然笑了,眼尾的灼红明艳夺目。
“学长骗人。”
“我真的听了。”简渺慢慢垂下眼,语气有一丝悄然的失落,“你和薛凝唱《慢慢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