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此,沈明恒表示,钱这种东西还是用抢的来得快。
权贵们自然心疼,不过他们多的是夺不走的土地、权利,钱这种东西确实可以称得上一句身外之物,想要的话随便剥削一下就能拿回来。
所以心疼归心疼,失去一个库房对他们的底蕴还算不上伤筋动骨。
并且很快,他们就顾不上某些钱财的失窃了€€€€东边三大反王的联军开始侵蚀大梁的地盘,而大梁在铁蹄下几乎算是毫无反抗之力。
放眼天下,甚至没有一处可供他们迁都以保存己身的地方。
盛京一片风雨欲来的兵荒马乱,权贵们从纸醉金迷,变成了心惊胆战地纸醉金迷。
但是其实,联军的进展也没他们想象中那么顺利迅速。
三路联军被挡在了襄岐城外。
襄岐城的守城军死守城门,宁死不降,举城上下空前团结,场面一度十分惨烈。
联军一路而来,解决了那么多对手,没见过决心这样强烈、对自己这么狠的军队。
不过这对他们本来也算不上棘手,毕竟十倍的兵力差距摆在那里,想输都难。
但依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若是强攻,城门固然会破,这支守城军大概率会全部阵亡。
解缙有些纠结,思索之下,他向沈明恒去了信。
联通盛京的通信渠道已经十分完善,信很快就送到了沈明恒手上。
沈明恒收到信后,决定暂时回归一下自己的本职工作。
第115章 将军何故不谋反(29)
殷齐又找了理由出宫, 来到苏兰致的住处。
沈明恒要将在盛京的事情收个尾,寻他们做个安排和交代。
殷齐委实不知道苏兰致在拧巴什么,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事情他全都是知情者, 甚至因为他住得离沈明恒近, 有些事情比自己了解的还要多还要全。
然而苏兰致分明已自愿入局,却不知为何还一直执着不肯表态。
但凡苏兰致给赵昌写文章的时候隐晦地提醒那么一两句,殷齐都不会这么想不通。
他用了最大的警惕去提防苏兰致,结果对方比他还像乱臣贼子?
有点怪,不确定,再看看。
沈明恒来得稍晚了些, 他今天还新带了一个人来。
殷齐向沈明恒行礼:“主公。”
他瞥了那人一眼,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甚至让他不自觉泛起几分忌惮。
沈明恒直入正题:“襄岐城有些麻烦, 他们的守将程兴想见我,我回去一趟。盛京的军队在这段时间内由苗所江统领, 殷齐, 你有事和苗将军联系。”
“苗所江?!”殷齐悚然一惊。
这不是前焦宁郡之主吗?曾经的反王之一?
他知道苗所江归降,但就算是不杀他,至少也该软禁,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继续领兵吧?
而且放在自己眼皮底下也就罢了, 放在盛京?
苗所江声望仍在, 还有一批忠心耿耿的部将,他若是振臂一呼,哪怕隔着城池,照样会有从前的苗家军响应, 这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殷齐眉宇间有焦急与为难:“主公,这……”
苏兰致扯了他一把, 打断了他的未尽之语。
苏兰致点头应承:“苗将军,久仰大名。”
苗所江自进来就一直很沉默,这时才淡淡地回了一句:“过奖。”
苏兰致看向沈明恒:“程兴为何要见你?很麻烦吗?有危险吗?”
“我也不知。”沈明恒苦恼地皱了皱眉,“他要是不改变主意,那确实有点麻烦,至于危险……反正有机会,我总得争取一下。”
希望不要走到强攻那一步吧。
这么多铁骨铮铮的将士为大梁而死,是件很可惜很可惜的事情。
“你做事从来果断,我就不劝你了,不过……”
他顿了顿,提醒道:“我今早又收到了一盒银票,夏侯斌寄来的,说你一个人在盛京,不要不舍得花钱打点。”
沈明恒:“……”
所以说丧良心的事千万别做,做了一件,后面就要用千百件去圆。
沈明恒向后瘫靠在椅子上,眼神一片安详的平静。
他离开后,殷齐不满地瞪了苏兰致一眼:“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劝主公?用苗所江,变数太大你不知道吗?”
苏兰致不慌不忙:“苗所江不是将帅之才吗?”
“是,但是……”
“那不就行了?”
苏兰致打断他,语气忽然多了几分正式:“殷齐,不要把你的主公当成反王去看待,从现在开始,你要把他当成皇帝,当成这天下的主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所以他用一个苗所江,有什么问题?
“啊?”殷齐欲言又止:“可……”
苏兰致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他身边走开了,“为君有为君的气度,为帝有为帝的宽容,不要看低了沈明恒。”
殷齐:不,不是。
他哪里敢看低主公,他是想说€€€€
苏大人,你到底是站哪边的啊?怎么连“把主公当皇帝”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你不是大梁忠臣吗?
好怪啊,他就说不对劲!
*
襄岐城的城墙上都是斑驳血迹。
联军兵临城下,围而不攻,像是虎视眈眈等待对手的一次疏漏,也像忽然起了兴致的恶鬼,闲情逸致地坐视对方绝望崩溃。
夏侯斌等得烦躁,不耐地问解缙:“为什么不许攻城?”
他们是围城也能把襄岐城逼得弹尽粮绝,但是分明强攻更快。
“时机未到。”解缙漫不经心。
“你在敷衍本王吗?”夏侯斌发怒:“每次都是这四个字,行啊,那你说,什么时候才算时机到?”
解缙也不耐烦,“夏侯将军,盟约上面写着,统一行动攻城需要三方下令,我不需要对你解释任何事情。”
夏侯斌简直气笑了:“好好好,本王不与你计较,沈明恒呢?叫你们能做主的人来。”
“主公不在。”解缙满脸肉眼可见的敷衍。
“他凭什么不在?自三军签订盟约以来,他就没在过!”
解缙冷漠:“我们岷城的事,别管。”
夏侯斌气得拂袖而去。
要不是先生让他多担待,要有容人之量,他早就给解缙一拳了。
他按下心中悄然弥漫起的一丝怪异,这段时间先生不在,沈明恒也不在……
刚走没多远,夏侯斌再路上遇到了吴德跃。
吴德跃双手抱胸站在他回营的必经之路上,似乎已经等待了许久,一见他的表情便了然问道:“是不是觉得很不对劲?”
他单刀直入:“你我至今,都未曾见过沈明恒一面吧?大概只见过他的画像?”
夏侯斌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
吴德跃逼近一步,“你就没有怀疑过吗?你就没想过,也许从始至终就没有沈默,只有一个沈明恒?”
“呸!”夏侯斌破口大骂:“你他娘的胡说八道什么东西,我早就认识先生了,难不成你想说沈明恒那时候就不在岷城呆着,跑到老子身边当个小小谋士?岷城那段时间传出的消息都是闹鬼吗?”
吴德跃并不介意对方的激动情绪,他冷静地分析:“或许是解缙故布迷阵也说不定,不管怎么样,只说事实,难道你有同时见到过沈明恒与沈默吗?”
夏侯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发觉解缙方才的拒绝方式很管用。
他冷着脸,张嘴吐出两个字:“别管。”
*
襄岐城的守将程兴浑身浴血,几乎是长在了城墙上。
哪怕这段时间联军放缓了攻势,他也不敢妄动,甚至不敢回家包扎一下伤口或是换件衣裳。
他怕他一错眼,联军就对襄岐发起总攻,而后城就没了。
其实哪怕他在场也无济于事,改变不了任何结果,但至少算个慰藉。
部下小跑着爬上城墙,低声禀报:“将军,军中快没粮了。”
程兴默了片刻,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阳如血,平静道:“那就杀马。”
他们的对话并不带悲怆,只是此情此景,配上周围将士暗淡绝望又隐含死志的目光,不管什么样的语调都会显得沉重。
部下应了声“是”,又说:“城中马匹数量不多,恐怕坚持不了不多。”
程兴视线下移,看着与他一样受了伤还坚持守城的将士,目光终于无法克制地流露出了几分动容。
“树皮,草根……”他声音愈发低微,直至吐出一口气,“坚持到不能坚持为止。”
如今差不多到了用晚饭的时间,城外例行燃起了炊烟。
袅袅烟火将食物的香气送上城墙,烟火中,解缙再度派人喊话劝降。
“大梁无道,败局已定,尔等坚守至今已尽臣子之义,而今何不为自己与家人着想?”
“程兴,你应当看得出来,大梁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了,你一定要带着麾下战士去死吗?”
程兴声音沙哑:“尔等不必再说了,我只有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