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暮怀抱着抱枕懒懒地靠着座椅,问:“郑姐,怎么了?”
“我就是确认一下,今天还需要送您回家吗?”
“不用了。”商暮看了周望川一眼,声音低柔。
“行,我想也是,毕竟周医生回国了。那就不打扰您啦!”
电话挂断后,商暮说:“二十天接送费四千,还有黄牛号两千,给我报销。”
前方红灯,周望川踩下刹车,车子缓缓驶停。他闻言,温柔地摸了摸商暮的下颌。
商暮身体不舒服,有气无力地在他手心蹭了蹭,又偏过头,把右半边脸卧在他的掌心,对他眨了眨眼睛。
周望川看着他泛着淡粉的侧脸和耳垂,感受到掌心不同寻常的温度,知他是发起了热,便调低了座椅,让他能更舒服地靠着。
“我不会病死吧。”商暮感觉周围的世界隔着层纱,闭着眼睛喃喃地问。
“不会。”周望川摸了摸他的额头,放柔声音道:“回家后你什么也不用管,只用好好睡觉,让医生来照顾你,保证明天就好了。”
红灯变绿,周望川平稳地启动了车辆。
到家后,周望川扶着商暮从电梯出来,习惯性地伸手一掏,却没有摸到钥匙。倚在他身上的商暮动了动,拿出一串钥匙给他。
周望川接过钥匙开了门,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商暮烧得迷迷糊糊的,却还睁着眼睛看周望川忙活。只见周望川从衣柜顶层拿出电热毯,铺在床褥下,又拿出床头柜里的热水袋充上电,最后去冲了一杯什么水。
然后周望川向他走来,说了句什么,商暮没能听清。他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看东西也忽大忽小,再一定神,身上泛着寒气的衣服变作了软和的睡衣。
他被塞入了被窝,紧接着热水袋放入了他的怀中,全身上下都异乎寻常的暖和起来。紧绷了二十多天,此时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商暮只想在这个温暖的被窝中好好地睡上一觉。
周望川揽着他的肩膀,喂他喝了一碗温热的药汁。
商暮这下子能听清声音了。
“感冒冲剂,先喝了暖暖胃。”周望川道,“不苦吧?”
商暮迟钝地点了点头,又摇头:“不。”
周望川凑上去贴了贴他的额头:“怎么呆呆的。”说着又扶他躺下,掖好被子,“宝宝,先睡一会儿。我去给你做点吃的,然后吃药,就能好好睡一觉了。”
商暮拉住他的袖子,又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东西递给他,慢慢地说:“交换。”
那是一枚小小的黄铜钥匙。
半个小时前在门口,周望川接过那一串钥匙时,便发现少了一枚。
这一枚不是他的那一枚,两枚大小却相同,分别属于书房里两个紧挨的抽屉。
他转头去看,商暮却已经闭上眼睛,裹紧被子睡了过去。
“交换”。
周望川隐约明白了过来,原来他的心事已经被解锁。而现在,商暮把自己的钥匙给了他,敞开心事等他去解锁。
第24章
小小的黄铜钥匙, 握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分量感十足。
周望川单膝撑在床沿,俯下身摸了摸商暮的额头, 迷糊过去的人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掌心。周望川用指尖描摹着他下颌的形状, 感觉到瘦了一圈。
又给人掖了掖被子,周望川轻手轻脚地离开卧室。
他站在书房门口,望向那张两米长的文房桌,桌下有两个相同的抽屉。他又望向卧室, 商暮裹着被子睡得正香, 只露出一张脸, 弯曲的睫毛耷拉在眼睑上, 安静又乖巧。
周望川打开掌心, 黄铜钥匙已经被捂得发热,他用指尖摩挲着齿痕, 犹豫着, 思索着。
商暮给了一把通往他的心的钥匙。
抽屉里是商暮的秘密,他不应该去窥探, 就像那每周一次的直播一样。他已经知道了他们是两情相悦,这就足够了。
周望川下定了决心,把钥匙放回了衣兜里。
他来到厨房,本以为冰箱会是空荡荡, 可出乎意料的是, 保鲜层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肉菜。
三十颗又大又白的无菌蛋,一大盒干净整齐的排骨,新鲜的番茄、南瓜、小白菜, 颜色都鲜艳又健康,还有一小袋手工鲜面条, 正好是两个人一顿的量。除此之外,小葱、香菜和姜蒜也是新鲜又干净的。
周望川看了看肉菜的标签,生产日期是昨天。
他看着冰箱里的食材,不由得轻笑出声,原来商暮昨晚听说他要回来时,已经提前点好菜了。
周望川取出食材,把番茄洗净切块,小白菜洗净后撕成片,小葱切成葱花备用。锅中油热后放入番茄翻炒出沙,又加入一碗水煮开。红色的汤汁咕嘟咕嘟冒着泡,厨房弥漫着酸甜的清香。
翠绿小白菜的加入,让汤汁更添色香。周望川放入面条,看了眼腕表,开始计时。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随即腰身被人从后面抱住了,耳边是商暮迷迷糊糊的声音:“唔,你去哪儿了……”
周望川握住他的手,问:“才睡了半个小时,怎么就起来了?厨房的声音吵醒你了么?”
商暮埋在他脖颈间摇了摇头,闷闷地说:“你不在,冷。”
他摇摇晃晃站不稳,被周望川回身揽着腰抱住。
他穿着□□熊睡衣,兜帽盖在细软的深棕发丝上,帽子上顶着两个可爱的小牛犄角,配上他迷迷瞪瞪的表情,像个迷茫的小牛犊。
周望川心里一动,弯下腰一手搂住他的腿弯,一手揽住他的后腰,把他抱起来放在大理石台面上,又顺手关上了燃气灶的火。
商暮迟钝地反应过来,伸手撑住了台面。周望川轻轻顶开他的双腿,来到他身前,揽住他的后腰,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唇瓣。
“唔……”商暮下意识地用修长柔韧的双腿环住他的腰,吻到一半却又后退,“我感冒了,会传染。”
“不会。”周望川微笑着把他揽得更紧,再次吻住了他。
分离二十多天后的第一个吻,两人都小心翼翼,近乡情怯。却又试探着对方,一点一点地将唇舌紧贴。渐渐地喘息杂织,津液交缠。
商暮发着热,没过多久便脸颊绯红,喘息急促地软倒在周望川的胸前,被抱到餐桌前坐下。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了桌。鲜香酸甜的面汤里飘着翠绿的小白菜,中间卧着流心的溏心蛋,零星撒着几颗葱花。
商暮习惯性地向桌上装油泼辣子的瓷罐伸出手,却被周望川扣住手腕捏了捏。
“不是胃疼么,这几天不许吃辣。”
商暮哦了一声,乖乖地吃起清汤面来。
他特别喜欢吃重油重辣的食物,每次被周望川制止,都会闹脾气。但也许是久别重逢的温馨感肆虐,又或许是生病虚弱,他竟然什么也没有说。
周望川见他这样子,心软得不行,又道:“过几天给你做好吃的。”
商暮点了点头,睡衣兜帽上的小犄角随着动作颤动。
吃过饭后休息了半个小时,周望川配好了退烧药和胃药,让商暮吃下。很快,药效便让他昏昏欲睡起来,再次被塞入温暖的被窝。
“陪我。”商暮头脑昏沉,强撑着睁大眼睛,拉住周望川的袖子。
“乖,睡吧。”
周望川挨着他靠坐在床头,帮他理了理鬓角的头发,又揽住他的肩膀,有节奏地轻拍他的后背。
商暮面朝他躺着,很快便沉入睡眠。
周望川又摸到了衣兜里的钥匙。
他从犹豫变得坚定,又再次变得犹豫。
他知道,那个抽屉里,是商暮爱他的证明。他的理智无比清晰地告诉他,不能窥探别人的隐私,即使对方是他最为亲近的情侣。
可是情感上……
他没有办法抵御这样的诱惑。
有什么事情,是比你爱的人刚好也爱着你更好的呢?
而那个抽屉里,此时便珍藏着这样的证据。
周望川低头,轻轻抚过熟睡中人的容颜,很轻地离开卧室,来到书房。
钥匙在锁孔中转动,发出咔哒一声,抽屉被拉开,展露出里面的事物。
周望川的脸上先是惊讶,又变成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了然。
抽屉里堆满了玫瑰。
不是新鲜的、活生生的玫瑰,而是被制成标本的、永不凋零的玫瑰。
每一枝玫瑰都被压扁,成为平面上的一幅画,而后又被夹在两片极薄的玻璃片中,每一个“标本”都只几毫米厚。
周望川拿起最上头那一块。
玻璃片右下角,贴着一张小小的标签。
“8月12日,看电影送。电影无聊,夜宵好吃,烤鱿鱼佳,吻甚佳。”
他又拿起第二块。
“7月20日,晚餐送。红酒难喝,吻不错。”
第三块。
“6月18日,惹我生气后道歉送。勉强原谅。”
“6月1日,儿童节送。幼稚,但甜筒冰激凌不错,吻也不错。”
“5月1日,劳动节送。满意,犒劳劳动人民。”
“4月23日,住院送。功能性慰问,情感不纯,不满意。”
周望川发现了,玫瑰花标本是按时间倒序排列的。以商暮那懒得折腾的性子,大概是每次有新的之后,便往上叠加。
一共七十八块玫瑰花枝标本,抽屉沉甸甸的,被压得向下弯曲。
每枝玫瑰花都被修剪成一样长度,在花朵下面留了几厘米的枝干,让花枝看起来头重脚轻,呆萌可爱。
周望川看完了所有,只剩下最后三块标本。
倒数第三个。
“2月3日,大年初一,学校门口送。为什么要送?不知。为什么要收?也不知。”
倒数第二个。
“6月28日,学校门口送。手被砖块划伤,包扎了还是很痛,他说闻花香能止痛,感觉在骗人,只是想找借口送我花。勉为其难收下,养了一周后即将枯萎,遂收藏。”
最后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