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是。”
周归与没有半点犹豫和逃避, 完整重复了一遍:“我也是同性恋。”
梁星灼愣住。
猜到答案和亲耳亲到还是两码事。
“你觉得恶心吗?”周归与看着他,没等他回答已经为他想好了对策,“我可以搬出去住, 邹姨留给你,她还跟之前那样照顾你起居, 你什么都不用管。”
说完,周归与站起来往主卧走。
“等等, 站住。”
梁星灼来不及多想,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恼:“我什么都还没说, 你就跟个机关枪似的突突突, 突突完再擅自给自己审判了, 干嘛呢!”
周归与的视线落在梁星灼的手上,眉心微蹙, 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一直以来都是梁星灼缺乏安全感, 患得患失,没想到周归与也会这样的时刻。
哪怕光线晦暗, 梁星灼也能看出周归与神情里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 却表现得像个被抓住现行的罪犯。
梁星灼心里怪不是滋味,握住周归与的手, 捏了捏。
“我不觉得你恶心,别胡思乱想。”
周归与视线上移,望着梁星灼黑黑亮亮的眼睛。
“你不需要勉强自己。”他还在替他考虑。
梁星灼又心疼又生气,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好笑道:“我要真觉得你恶心, 还会这么握着你?”
周归与大概没从梁星灼眼睛里捕捉到说谎的痕迹,身上的紧绷感这才有所缓解。
梁星灼牵着他到沙发上重新坐下。
这次他们都坐在了同一张沙发上, 腿挨着腿。
梁星灼感觉周归与还是有些局促,有意使唤起他来:“我渴了,哥,你帮我拿罐可乐。”
周归与立马起身去拿。
“给。”
可乐刚从冰箱拿出来,跟20多度的室温接触直冒冷气。
男人三根手指捏着易拉罐,指腹挑起拉环,食指扣进去,单手一拉,“啪”的一声响,拉环挂在了他食指上,罐口传来细微的气泡爆炸声。
梁星灼握住罐身接过。
从小到大不知道看过多少次周归与单手开易拉罐,他到现在还是没看会,十次模仿十次翻车,白瞎了可乐,现在他都老老实实用两只手开了。
一罐可乐卖三块钱,喝进嘴里的第一口就值二块五。
气泡充盈的一口可乐下肚,梁星灼满足地眯了眯眼。
喝完,梁星灼把易拉罐递给周归与:“你也喝一口?”
周归与没动作:“你喝吧。”
梁星灼就知道周归与不会喝,他不爱喝饮料。
不过自己要的就是这个反应。
“你们同性恋一出柜就开始跟同性避嫌啊?”
梁星灼刻意用夸张的语气调侃。
周归与愣了好几秒,忽然笑了。
梁星灼目的达成,也跟着笑。
彼此心知肚明,至此,周归与才真正地变回平时那个周归与。
“这才对嘛,老绷着干啥,我又不恐同。”梁星灼冲周归与笑了笑,认真道,“不管你什么样,你都是我哥,我接受你的一切。”
周归与抬了抬嘴角,没说什么,伸手拿过那罐可乐,仰头喝了一口。
梁星灼好奇地问:“你上次跟人出柜也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是个不会自卑的人,刚才看你一下子过渡到搬出去住,真给我吓一跳。”
周归与把易拉罐放回茶几上,回答:“我没出过柜,你是第一个。”
梁星灼惊讶不已,两眼直直地看着他:“程诉哥他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
周归与跟他交实底:“我根本没有出柜的打算,如果不是秦彦突然跳出来,这件事情会被我带进棺材里。”
梁星灼怔怔。
他想起一些以前从没当回事的细枝末节。
比如16岁那年,因为办银行卡自己存钱的事情,他跟周归与闹,闹完聊到什么养老啊孩子老伴儿之类的,周归与说,老伴儿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很不相称。
他当时以为是年龄问题,现在同样的话拿出来再琢磨,原来周归与说的不相称,是觉得自己很难拥有厮守一生的伴侣。
最近发生的也有。
前几天去商场买衣服,他们被店员误认为是一对,回家前在车上那番争吵,他还质问周归与是不是恐同……周归与之所以那么严肃要求他收敛,竟是在变相保护他。
他自己身处其中,更明白同性恋这三个字背负在一个人身上意味着什么。
同一屋檐下生活这么多年,日日相处,他竟然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但凡他能细心一点,周归与是不是就不用独自背负这么多了……
梁星灼太心疼周归与了,心疼到开始替他难过。
“对不起……”
梁星灼愧疚地说:“前几天我还跟你吵架,说你恐同……对不起,哥,我说话太伤人了。”
周归与冲他笑笑,不以为然:“有什么好道歉的,且不说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你当时说的话也不伤人啊。”
梁星灼“嗯”了一声,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接着问。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
周归与被梁星灼的谨慎逗乐,主动说:“你不要瞎揣测了,看这一脸纠结样,我没那么苦大仇深。”
“我只是没有出柜的打算,同性恋对我而言是一种性向选择,而不是不能触碰的伤疤,你想问什么就问。”
梁星灼跃跃欲试:“那我真问了?”
周归与:“问。”
“就……你是怎么发现你喜欢男人的……”问完,梁星灼连忙补充,“这是不是太隐私了?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我不是非知道不可。”
周归与嘴角翘了翘,逗他:“是吗?那我不回答了。”
梁星灼“啊”了一声,语气透着失望,但又碍于这真的会冒犯他,不敢再追问半个字。
“……好,没事。”
周归与轻笑出声。
梁星灼一头雾水望着他:“你笑什么?”
“笑你一下子变得这么老实。”
“啊?”
周归与清清嗓,人往后仰,靠坐在沙发里,盯着客厅的灯瞧了会儿,似乎在回忆什么。
“我是初二暑假发现自己性取向跟别人不一样的。”
梁星灼反应了几秒才跟上周归与的频道。
失望被欣喜替代,好奇心又归于原位。
“初二暑假?这么早。”
周归与“嗯”了声,继续往下说。
“那个暑假学校统一安排了课外实践,每个年级内容不一样,二年级是参观海洋馆。当时给我们班负责讲解的工作人员是个大学生,海洋科学专业的,在海洋馆做兼职。”
梁星灼眨眨眼:“是男生……吗?”
周归与反问:“不然呢?”
初二暑假……周归与当时才多大点儿啊,大学生,就算大一也满18了,这……成年人和未成年???
梁星灼眉头紧皱,差点儿站起来:“他对你做什么了?你一个初中生他居然也下€€€€”得去手。
话没说完就被周归与打断了:“想哪去了你。”
他无奈道:“人什么都没对我做。”
梁星灼懵着个脸:“那你说你发现了……”
周归与:“我还没说完。”
“噢噢!”梁星灼乖乖坐好,“你继续。”
“我和他什么都没发生,那天课外实践结束,我们连话都没单独说一句。”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周归与回想了一会儿又说:“他的出现就是让我意识到,他不一样,我和别人也不一样。”
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记忆已经变得模糊,周归与连他的长相都无法准确描述。
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睫毛长还是短、有没有酒窝,这些都不记得了,唯一清晰的都是一些意识流层面的感觉,比如温柔,斯文,平易近人。
他在讲解过程没有卖弄学识的痕迹,擅长把枯燥的知识变成绘声绘色的描述,幽默风趣,爱笑,特别招小孩儿喜欢。
海洋馆的工作制服穿在他身上格外有型,衬衣扎进收紧的裤腰中,人看着清瘦,蹲下给他们讲解的时候,后背布料收紧绷直,又会隐隐浮现背肌轮廓。
听完周归与的描述,梁星灼脑中闪过秦彦的脸。
这不就秦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