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泽念面色有些冷:“嗯,一丝留恋都没有。从前你对我,不就是这样的吗?”
孟宁一怔,温泽念已转了话题:“知道了,谢谢你替我考虑这件事带来的影响,我会收敛的。”
她说“收敛”一词的语气怪,让孟宁发现她有些不高兴。
孟宁犹豫了下,有些想走过去,摁着温泽念的肩安慰。
但祁晓那句玩笑话反复萦绕在她耳边:“跟谈恋爱似的。”
她们可以在欲念之外有涌动的情愫,但太像恋爱是不行的。
太厚重的感情总是危险。
让人瞻前顾后。心机深重。到最后,连自己都不再认识自己。
所以孟宁蜷回了手指,假装什么都没察觉的说:“那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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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孟宁和祁晓早训完,去员工餐厅吃早餐。
这天她俩的座位是,孟宁远远对着取餐台,祁晓背对。分明今早有祁晓最爱的烤华夫,她却一口一回头。
孟宁指节轻敲下桌面:“你看什么呢?也不怕噎着。”
祁晓冲她挤挤眉:“你说我看什么?”
因此座位的关系,温泽念走进餐厅时,孟宁比祁晓先瞧见她。
仍是那身正装制服,勾勒出笔挺的肩背和纤细的腰,和昨晚微挺腰肢任由孟宁褪去她丝袜的样子反差太大。
祁晓是在温泽念取餐时看到她的。
压出气音一叠声:“来了来了来了。”不知祁晓何时修习了唇语术,为了不惹人瞩目,连嘴唇都不带动的。
可见人为了一线吃瓜,是得多一些技能傍身。
孟宁埋头切烤华夫,刀尖在餐盘里磨出细碎声响。她提醒自己该多想一想温泽念此时藏在丝袜下微微发红的膝盖,可总忍不住想起温泽念昨晚说“收敛”的语气。
她到底没去摁一摁温泽念的肩,就那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走了。
这会儿又忍不住远远观察温泽念的脸色。
祁晓低声问:“怎么还没走过来啊?我都准备半天了。”
露出八颗牙齿假装自己一点都不紧张及八卦的对温泽念说:“Morning,Gwyneth。”
结果孟宁说:“她不会过来的。”
“啊?”
祁晓自己扭头去看,才发现温泽念跟意籍总经理坐在了一处。
“噢。”祁晓不能一线吃瓜,虽释放了紧张,但难免有些失望:“可能有工作要聊吧。”
祁晓偷瞥温泽念的举动倒没什么。人人对美心向往之,餐厅里不知多少人暗自偷瞟温泽念。
孟宁跟着望过去一眼。
真是祁晓说的那样吗?有工作要聊?
她也不确定,因为温泽念的表情看上去不怎么严肃,甚至有些闲散。
不过也没黑眼圈,看不出怒气值。
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温泽念根本没生气?
她收了餐盘和祁晓一起走出餐厅,没察觉到身后温泽念望向她的视线。
下午温泽念来了趟海滩。
那时孟宁没当值,坐在控制室里。控制室当班监察的队友说:“Gwyneth来了,好像陪那些投资人来冲浪。”
有人兴奋问:“Gwyneth也冲浪吗?”
“怎么可能,现在是她工作时间。还和以前一样,她只是作陪。”
孟宁垂着眼睫,盯着手机屏幕。其实她不怎么玩手机,app都少得可怜,只是人不想聊天的时候,总得做点什么让旁人以为你很忙。
孟宁知道她现在拿起望远镜便能看见温泽念,但她没有这么做。
却不想温泽念的一张脸还是撞入她视线。
温泽念出现在控制室门口:“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温泽念那张脸不笑的时候的确容易让人产生距离感,控制室里的空气都凝了下。于是她特别的嗓音听得更分明:“请问有创可贴么?”
看来是某位投资人不小心划伤了。不严重,创可贴搞定。
其他人听她说话总会多愣一秒的神。唯后方岛台边的孟宁先站了起来:“有,我给你拿。”
队长愣了下。
他算这帮队员里跟孟宁相处最久的一个,知道孟宁这人虽随和,但绝不是什么热情性子。
温泽念点了一下头,走过去。
孟宁蹲身去抽屉里取创可贴的时候,感到温泽念的视线落在她肩膀,沉甸甸的有分量。
她起身把创可贴交给温泽念的时候,主动冲温泽念笑了下,压低声打招呼:“Hi。”
温泽念没看到似的,点个头,转身走了。
孟宁:……
果然还是生气了?
还是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收敛”?
孟宁段位不够,猜不透温泽念的心思。像学艺不精的后进生被突然推进了月考考场,一道选择题根本不知用哪个公式,起先蒙C,想想又蒙B,最后改回来还是蒙C。
她几天没去找温泽念,这天晚上回宿舍,祁晓跟她说:“我上次买千年枸杞精不是被坑了么?”
孟宁“嗯”一声,不知她怎的无端提起这事。
祁晓一脸严肃的说:“我这次又在直播间看到一款千年蘑菇精……”
“打住。”孟宁问:“蘑菇就能活千年了?”
祁晓这次有理有据:“说是灵芝的近亲,灵芝就能长一千年呢。”
孟宁瞥着她,她哈哈一乐:“好吧逗你的,我没打算买什么,你看着也不虚啊,这段时间也没晕了,怎么不去找Gwyneth?”
说着又语重心长:“春宵一刻值千金哪。”
孟宁:“还没到春天。”
“不管什么宵吧,反正一刻值千金哪!”祁晓道:“过不了多久,Gwyneth就要离开国内,你也要离职了不是吗?”
孟宁“嗯”了声。
祁晓午夜时分迷迷糊糊睁眼偷看,发现孟宁缩在自己床上,背对着她,侧躺得很老实。
怎么有人睡觉一动不动也不翻身呢?
后来揣测一下,可能因为孟宁根本没睡着?
孩子都躁得睡不着了,为什么不去找Gwyneth?
第二天两人轮休,登上最早的一趟快艇出岛。
直到人声鼎沸的地铁上,祁晓才压低声音问:“你俩怎么了?”
“嗯?”孟宁没听清,向她凑近了些。
颀长的年轻女人一手拉着吊环,一手插在卫衣口袋。那张秀逸漂亮的脸笑起来随和,不笑时清冷,介于笑和不笑之间的时候,又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祁晓:“我是问你和那谁,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
“闹别扭什么的。”
孟宁笑得更散漫些:“闹什么别扭?你真以为谈恋爱啊。”
祁晓扬扬唇:“那是我想多了。”
做饭。打扫。看爆米花电影。吃烧烤。晚上被喊出房间,看祁晓新网购的春天的裙子。
祁晓很满意:“我凑满减券买的呢!”
回到自己房间,孟宁坐在写字桌前,任窗外透进的航空安全指示灯那道红光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手机捏在手里,打个旋,手机角轻磕在桌面上。
她发现自己不是没起过心思,给温泽念发一条信息say hi。
或许再多问一句:“在做什么?”
幸运的是,她习惯删光通话记录,也从没存过温泽念的手机号,甚至每次她的视线停留于末尾两位的“89”,根本不记得前面的那九位数。
第二天下午她照例出门。
已不再去“3rd”咖啡馆了,她背着双肩包走得漫无目的。
她习惯把自己藏进人群中,这样就没人注意到她。
不知不觉走到一处旧货市场,阳光下泛着灰扑扑的气息。有摊主非攥着某意向买家说他的鼻烟壶是大唐盛世传下来的。
鼻烟壶不是明末传入中国的么?孟宁回忆着历史课本上的字句。
买家听他吹得离谱,也不信,一笑置之。
孟宁继续往前走,摊位便开始正常起来了。
有很古旧的八音盒店铺,一顿一顿敲出教堂钟声般的圣洁旋律。也有店铺门前摆着台老式打字机,暗豆沙绿的外漆微微有些剥脱。
空气里的灰尘味道让人觉得安全,像某种熨帖的旧时光。
她信步往里走,走到一家摆满打火机的旧货店前停下脚步。
温泽念的打火机就藏在她的口袋里,每次一迈步,轻撞着她的腿。那打火机来自法国L开头的一个奢侈品牌,价格远不是孟宁能够负担的。
温泽念曾同她开玩笑,说给她涨薪三百,让她买一个打火机赔给自己。
她背着双肩包走进店铺,纹花臂的老板撸着袖子坐在柜台里打游戏,也没招呼她。
倒方便她随意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