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落座时宋宵还没到,祁晓问温泽念点什么酒,温泽念表示随意。祁晓便照习惯点了些,先给自己和孟宁各斟一杯:“宁啊,别问为什么,干了这杯再说。”
孟宁:?
祁晓其实是想表达对孟宁的崇敬之情。
每天面对温泽念这个级别的诱惑还能保持头脑清醒,英雄!壮士!
温泽念脱了西装外套,她今日穿的衬衫挺括,被她解开袖口,一点点漫不经心的卷到手肘处,不戴表,只在两边耳垂各戴一枚小小的钻石耳钉。那衬衫却被她穿得并不中性,无论是她姣好的曲线,白皙的皓腕,精致的盘发,都透出一种成熟得恰到好处的女性魅力。
她一手搭在沙发背上,手臂打横,从祁晓的视角看过去,倒像孟宁倚在她怀里似的。
祁晓在心里感叹:孟宁在其他人面前多冷啊,不笑的时候根本没人敢跟她搭话,怎么在温泽念面前跟小鸡崽似的,难怪能够为爱做0。
她是具备这个潜质。
宋宵赶到之后愣了下,不过酒吧昏暗的灯光消解了温泽念脸上的距离感,加上这又不是她上司,在C酒店远远见过一面后她也对温泽念感兴趣,打过招呼后便笑着跟祁晓坐到一处。
孟宁约人来了酒吧又不聊天,祁晓瞪她一眼,开始发挥E人的看家本领。
她真不是为了八卦,真的,就是为了救场。
举着酒杯提议:“干喝没意思,咱转开心果,开口朝向谁,谁就必须回答一个问题,不想回答就罚一整杯酒。”
本来担心温泽念婉拒,没想到人家欣然应允。
老天也帮忙,温泽念频频中招。
祁晓刚开始的问题还正常,后来喝多了便开始自由发挥:“你觉得你是天生的1还是天生的0?”
其实不太好的酒喝多了反而口渴,当时孟宁正在喝水,被呛得连咳两声。
温泽念答:“分情况讨论。”
祁晓不依:“哪能这样,按你天然的属性答!”
温泽念:“0。”
她就知道温泽念是0!祁晓大为满足的同时瞪了孟宁一眼。
都是这孩子不争气!好好的1非要去当0!看看把温泽念这种绝世名0都逼成什么样了!
后来喝得更多些,问题更越界:“你和孟宁当年是怎么认识的?”
她先前定下不想答题便罚酒的规则,便是为了问得超过些,如若对方真的不想答,还可以自罚一杯了事。
成年人的相处,其实处处都藏满了碰不得的隐形界限。
孟宁对温泽念说:“我可以替你喝酒。”
她是当晚最幸运的人,开心果根本不给她使绊子,到现在她也没答两题。
温泽念一时没允,而是问祁晓:“孟宁怎么说的?”
“孟宁说,你们是在一次竞赛上认识的。”
“是这样没错。”温泽念点头:“不过后来,我们还当过大半年同学。”
“什么?”祁晓瞪大眼睛看孟宁:“你以前果然上的贵族学校!我就说你这张小脸长得挺贵气!说,你是哪家大小姐?现在跟姐们儿坦白,姐们儿一点不生气,果断抱紧你的大粗腿,啊不,小细腿儿!”
孟宁不欲说下去:“我喝酒行不行?”
温泽念却不以为意:“不是什么贵族学校,我的初中,是在鹤城读的。”
祁晓傻了。
她揉了下喝多了有些懵的头,等她捋捋啊€€€€温泽念,Gwyneth Won,英国长大,家世惊人,据说父亲有女王授予的爵位,还是全球闻名的C酒店集团第十多顺位的继承人。
“你,”她在酒精和惊讶的双重冲击下神志不清,指着温泽念:“你微服私访啊?”
孟宁在酒桌下轻碰了下温泽念的膝盖,西裤柔滑微凉,已是轻薄材质,换来温泽念唇边一抹玩味的笑。
自从孟宁的癖好暴露,膝盖对她们来说,好似已具备特别意味。
孟宁本是示意温泽念没必要继续往下说,好不容易走到现在这一步,过去那些事还提来干嘛。温泽念却只当没什么,告诉祁晓:“我是被我姨母收养的,她嫁给了一位英国爵士,两人没有孩子,所以我十五岁那年去了英国。”
祁晓抱住自己的头:“等等啊你再等我捋捋。”抬起头来问:“所以你不是混血?”
温泽念:“为什么会觉得我是混血?”
“你鼻子很高,还有,你眼睛偶尔会泛起淡淡的紫罗兰色。对对对!你看现在这光线下就是!”她撞了下身边的宋宵,宋宵跟着看了眼:“还真有点像。”
孟宁想,那是因为温泽念的一双眼太深了。
从小经过许多事的人才会有那样的一双眼。像夜空,最幽暗时分的夜空不是一片纯粹的黑,反而会泛起瑰丽的紫。
她阻止温泽念继续往下说:“你喝多了,我带你出去醒醒酒。”
温泽念却握住她伸过来攥自己的手,捏住她指尖,继续对着祁晓和宋宵说:“出国之前我家境很糟,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出了事,我跟着两个叔叔各住一段时间,后来又搬到鹤城的爷爷奶奶家。那时我有很严重的血管瘤,拿不出钱做手术,只能一直吃激素药拖着,就是在初二转到鹤城的那一年,我遇到了孟宁。”
祁晓呆呆的想,所以温泽念说她自己以前胖,且丑,是真的。那样的孩子连挣扎求生都困难,哪里会有关注外表的心思。
可看看现在的温泽念。
她喝多了目光就有些直,平素不敢直视温泽念的,这会儿却径直扫过去。温泽念一只手在桌下握着孟宁的指尖,另一手轻旋了下自己的钻石耳钉,又垂放下来理了理衬衫衣领。
祁晓呆呆看着,无论温泽念那做过护理闪闪发光的柔白肌肤,那剪裁精良的衬衫,甚至那不经意将衬衫挽到手肘的优容,无一不是矜贵的,优雅的,甚至奢侈的。
“你姨母……”
“她被我爷爷奶奶伤了心,早早跟家里断绝关系,一个人想办法出国了。”
祁晓心生感叹,一个人命运的改换不过瞬息之间。
如果不是因姨母无子嗣,将温泽念接到英国,她甚至也许活不到今天。
“所以那时候我境况很糟,你知道以前的我,转学到一个新的学校,很容易成为被欺负的对象。那时候只有孟宁一个人对我好,跟我说话,教我做题,放学带我去她家玩。”
时过境迁,说这些话时的温泽念已是一派从容。
手指无意识般的,展开孟宁的手掌,指尖似羽毛,在孟宁的掌纹轻轻描绘。
这一次的纹路很清晰了,先是感情线。
然后折回去,缓缓抚过生命线。
她是回想起往事觉得自己被孟宁改写了某一时期的人生?还是放松时的无意义动作?
孟宁垂着睫羽,识别不清,只感觉那股麻到痛痒的感觉再次顺着手臂往上攀援,分流至心脏和颈后。
她反握温泽念的手不再让她动,温泽念勾了勾嘴角,也就任她握着。
嘴里问祁晓:“你们猜孟宁十多岁时什么样?”
祁晓又打量孟宁:“孟宁是小骨量的那种,应该跟现在长得差不多吧。”
“是差不多。”温泽念点头,转而看向孟宁,浓密的睫毛过滤了灯光,在眼下铺出时光般的暗影:“一样漂亮,一样干净,不过性格比现在开朗得多,学校不知多少人暗恋她,真不知她为什么愿意理那时的我。”
接着她视线下垂,落在孟宁腕间的佛珠上:“你好心,是不是?”
手抽出来,手臂恢复成揽孟宁肩的动作,指尖却落在孟宁颈后的黑色曼陀罗纹身,羽毛般轻轻的扫。
孟宁觉得痒,挣了下,她浅笑,把手掌打横覆上孟宁的颈根,温暖的触感。
“不过后来。”温泽念说着往前俯身,从肩背到臀线连成一座优美的桥,端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口:“她就不理我了。”
“啊为什么?”祁晓问。
“因为她人气很高,交了新朋友。我去找她,她不愿意理我,转身想走,我很难过,就跟她说,等我数到三她再走好不好。”
“然后呢?”
“然后我就数了啊。”祁晓觉得温泽念也喝多了,从认识温泽念以来,她见温泽念笑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今晚多:“我数一。”
“二……”
温泽念那压低的嗓音自带故事感,像带着某种时光的法力。
她一手覆在孟宁颈后的纹身,一手端着酒杯,唇边噙着极浅的笑。
忽地音响故障,发出锐利的“呲€€€€”一声,人受通感连累,觉得眼前射灯都跟着暗了一瞬似的。
祁晓那一刻忽然觉得,在温泽念数到三的时候,或许会发生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
可音响恢复,射灯轻摇,温泽念发出短促的笑:“就到这里为止了。”
“啊?”
“没等我数到三,她转身就跑了。”
指节蜷起,在孟宁颈后轻刮了下。
她说起这些云淡风轻,祁晓跟着笑:“孟宁你怎么这样啊?好渣啊。”
“是该骂骂她。”温泽念又喝口酒,表示鼓励。
“后来呢?”
“后来不久我就去了英国,念高中,念大学,满世界飞的去优化酒店,再没回过国。再见面,就是这次,在C酒店。”
“还是有缘。”祁晓故作老成的点评一句:“孟宁你该给人家道个歉。”
“不必道歉。”温泽念看向孟宁:“毕竟在我的前十四年,孟宁是唯一让我感觉温暖的人。”
她站起来,眼尾因喝多了酒染上淡淡风流,唇角就跟着染了些媚:“不过小小的罚你一下好吗?陪我跳支舞。”
祁晓总共看温泽念以这样的姿态,向孟宁伸过三次手。
一次是在彻夜狂欢的游轮。
一次是在搅动了夜色的直升机旁。
再有一次,便是现在。
无论她要带走,或给予,那样的姿态都像要把孟宁拽入一个永不醒来的梦。
孟宁把自己的手放进去。
两人来到舞池。
当温泽念来到孟宁的世界,好处是与她原本置身的世界相差太远,没有人认识她,也就没了避忌的必要。
她两手搂着孟宁的肩,头轻枕着孟宁的颈窝。
孟宁扶着她的腰,透过她轻薄的衬衫,感受到她的肌肤在发烫。
孟宁低声说:“你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