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潮汐 第73章

然后,伸手拨了拨,像她方才拨弄自己的头发一样。

她唇角轻轻往上提着,眼神里却没笑意,只是很认真的注视着孟宁。那视线比微笑更迷人,因为你能感到她的某种专注。

但你永远料想不到她的下一步举动。她又软软的靠回了床头,问孟宁:“想听我说更多法语么?”

孟宁坐着不动。她倾身拉开自己放在床头柜上的包,掏出手机。

拨号的同时冲着孟宁笑了下。

电影音量不高,她与温泽念坐得这样近,能听到手机里的等待音,然后温泽念微蜷着舌尖叫出了一个法语名字,应当是“Cloris”,眼睛看着孟宁,嘴里的法语却很流畅的说了下去。

孟宁一听她这样的语调便知她在谈工作。

巴黎现在几点?是合适谈工作的时间么?

孟宁不知道。

温泽念谈工作的时候表情会相应变得严厉些,可她始终望着孟宁。孟宁眼神落在她翕动的浓睫秀挺的鼻尖纤薄的唇。

再然后是软塌塌的衬衫领,露出平直的锁骨和浅棕色的小痣。

电影还在放着,就在孟宁身侧,温泽念的法语时而湮没在电影对话里。孟宁坐的位置挡住了一小束投影的光,有些刺眼,她微眯着眼看着聊电话的温泽念。她的面庞也变成了电影的一部分,所以温泽念望向她的眼神带了读故事一般的探究。

她的发质很硬,刚放下来时有绾发的折痕,不一会儿垂在肩头逐渐变直。温泽念右手捏着耳机贴在耳边,左手纤白的指尖绕上来,绕着孟宁的发尾缠两个圈,又松开。

逐渐变直的发尾便又有了些微的弧度。

电影场景由夜转昼,光线愈发明亮,房间里宛若白夜,孟宁微眯着眼,做了最接近于放肆的一个举动€€€€

她在温泽念讲电话的时候,挑开温泽念衬衫领口,指尖抚过她看了一整晚的那锁骨。

投影光线并未穿越温泽念,可此时眯眼的变成了温泽念。

她的手缩回去不再缠绕孟宁的发,可也并没阻止孟宁的动作。只是软软的垂放在自己西裤边,掌心半蜷。

她脸上的表情理智不变,连纤薄的唇角也没露一丝破绽,讲电话的语调快而清晰,习惯性的压低。

只有孟宁能听出来,她说话的尾字拖出一个半长的尾音。

那就是她给孟宁听的。

她挂断电话,放到手边的床头柜上。伸手理了理孟宁垂在肩头的长发,像一本正经的老师在劝导什么学生的语气,可那声线又低得太过缱绻,像她抽过的女士烟里凉凉的薄荷在作祟:“孟宁,不要祝我快乐。”

“让我快乐。”

******

神和造梦师的区别,是一个操控人心,一个诱惑人心。

她不对你做出指令,只是把一个个想法植入你的潜意识,再为你造出一个绮梦。

譬如孟宁此时分开双膝跨坐在温泽念腿上,任投影仪的一束光刺在自己的半边眼上。温泽念并不急切,理完她的头发后,又伸手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子,靠在床头,沉静的看着她。

理也白理。

那衬衫领子仍松垮垮垂在肩头,也许褶皱的形状有些微改变,反而更惹人往温泽念平直的锁骨上瞥,最后视线锁在浅棕色的那颗小痣上。

再空滚一滚喉咙。

温泽念挂了电话,房间里就只剩法语电影对白。其实孟宁知道温泽念打那通电话是什么意思,温泽念是在暗示,她要离开了。

“离开”,是一切放肆的理由。

正如孟宁也是知道自己要离开,才敢与温泽念跌入这样一场梦。

温泽念的衬衫不知什么料子,太丝滑,挂不住她视线似的,浓稠蜂蜜一般往下淌,裹在温泽念的衬衫扣子上。

温泽念在打量她。

打量她的半边脸暴露在强光之下,好似还有细小的尘埃绕着她睫毛翩跹,半边脸藏在强对比的暗影之下,睫毛半垂着,像在努力掩藏什么欲望。

她微垂着头所以瞧不见温泽念的脸,只看到温泽念伸着纤指,挑开了她目光所凝的那枚扣子。

无暇起伏的白璧露出来,又被精巧到足以让人买椟还珠的蕾丝所包裹。

温泽念又理了理衬衫衣襟:“孟宁,我不会问你任何问题。”

是了。

温泽念并非对她真正感兴趣,没兴趣走入她的人生撬开她牡蛎一样厚而硬的壳,所以温泽念不问她任何问题,唯一问的是,她会不会记得自己。

这对温泽念来说更像是一种报复式的消遣,温泽念只想看她为自己改变。

孟宁深吸一口气。

也许真要到了两人分别前的最后时刻。

也许真要温泽念对她的蛊惑到了这地步。

也许真要她相信了温泽念并不对她的人生好奇。

她才敢在头晕脑胀之下,真做了这最大胆的举动€€€€缓缓褪下了佛珠。

反正不久,也是面都见不着的人了。

看到就看到吧,是温泽念自己说,不会问她任何问题。

她垂着眼眸,指尖发颤,把摘下的佛珠放到床头柜上的七枚小夹子边。

温泽念缓缓拉过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柔腻的指腹与她相贴,压低的语调仍像在蛊惑人心,温泽念说:“好乖。”

当真没问她任何问题,只是又说了遍:“孟宁,让我快乐。”

孟宁坐着不动,她提了提嘴角,还是那般自持又从容的笑:“你不会是吗?”

她让孟宁躺在枕头上,两人位置交换,变成她分开双膝跨坐在孟宁腿上。她仍规规整整的穿着西裤,只是衬衫多解了一颗扣子。

她仍很从容,甚至拨了拨自己那头垂落于肩的微卷长发。

也许就是她那样的神色刺激了孟宁。

人类都是有劣根性的,所以才会需要完美的妆容精致的衣着遮掩一颗蓬勃跳动的心脏。那里满藏的欲望里,贪婪是一桩,破坏是一桩。

谁不想让神€€跌堕人间。谁不想亲手将高岭之花拉下神坛。

孟宁缓缓坐了起来,靠在温泽念方才靠过的床头,一手揽着温泽念的后腰,指腹触着那材质精良的衬衫,提醒着怀里的女人多么高高在上,多么矜傲自持。

她揽着温泽念的腰往前坐了坐,调整了一下两人的位置。

温泽念觉得孟宁这人真的,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仍然很沉静,很安静,甚至还有一丝丝害羞。

视线在温泽念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垂眸,盯着她西裤上的那颗扣子。

玳瑁色,镶了暗色的金属边,连一颗纽扣都透出分外的精致。孟宁有些单纯似的,伸手抚了抚那颗纽扣,贴在指腹,凉凉的。

有时温泽念真觉得孟宁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从未走出过干净的象牙塔。

可接下来的动作就一点不单纯了,而那时孟宁脸上安静的神色甚至一点没变,她甚至还记得从温泽念包里掏出那小小蓝色的盒子。

接着她把脸埋在温泽念心口,先是深深呼吸了一下。

好像在掩藏自己手上的什么小动作。

温泽念拥着她的肩,头埋在她脸侧。她这才发现温泽念的身子这么软,没骨头似的,抱在怀里,好似随时都会融化。

融化在她怀里。

她喜欢现在的姿势,她喜欢温泽念的唇贴近她耳畔,让她可以听到那呼吸里微妙的气音。

孟宁抬起头来吻温泽念的下巴:“呼吸,记得呼吸。”

这句话温泽念先前对她说过无数次,现在她还回去。

她拨开温泽念垂落的长发去看温泽念的神情,运筹帷幄的从容终于开始露出破绽。温泽念肤薄,血液的涌动都从那近乎半透的皮肤下露出来。

最亲密的关系里才有这种较劲,谁都不想先低头。

真到了这一刻,温泽念那平时软软的嘴又变得很严了。她只叹息似的:“孟宁。”

可孟宁爱死了她用那样的语调叫自己的名字。

她说:“我的西裤。”

那样不上不下的卡着。

孟宁脸上的神情犹然安静,可空闲的那只手又理了理她浓密垂落的长发,吻了吻她的下巴,沉静的说:“不可以脱。”

******

孟宁喜欢看温泽念穿衬衫和西裤。

不是规规整整的穿,而是像现在这样穿。

用严肃反衬此刻的娇软。用禁欲反衬此刻的纵情。

衬衫和西裤仍挂在她身上让人不断想起她平素的模样,怎样踏着高跟鞋走过五星酒店雅致的大堂,怎样总是淡雅从容的与每一员工谈话,怎样连挥手和笑的幅度都那样轻,不舍得多赏赐给人间一点美丽。

可此时她脸上的绯色尽数迸开,一手扶着孟宁的肩。

孟宁望着她的天鹅颈。

心想,美丽又脆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折断,所以才会发出那般诱人的、近乎溺毙般的呼吸。

******

孟宁想下床的时候,被温泽念合围双臂箍住双肩:“别乱动。”

她倚在孟宁肩头休息,看上去很累,垂落的长发顺着孟宁的T恤领口,随着她一呼一吸,丝丝缕缕的扫得人发痒。

直到她直起腰,喘匀了一口气,从床上下来,背对着孟宁穿好自己的西裤。

好似有些腿软,靠到一侧的墙上,才开始一颗颗扣回衬衫的扣子。

孟宁坐在床上,两条腿的膝盖微微拱起,低着头,好似有些迷茫和无措。从温泽念的视角,刚好能看到她后颈那朵黑色曼陀罗的纹身。

温泽念的唇被她吮得微肿,语调也软着,好似闲聊:“你真的信佛么?”

说话间,看着孟宁擦净了手,沉默把佛珠绕回自己的手腕。

其实孟宁一把佛珠摘下来,“信佛”这说辞就一点站不住脚了。

有信仰的人,难道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么。

温泽念不问她手腕上那道蜿蜒的痕迹怎么来的,毕竟看上去不像人的刻意为之。温泽念也不探究她背后的故事,只轻飘飘的问:“一直戴佛珠的,除了信仰者,还有什么人?”

到了这时孟宁才笑了声,还是平素那般随和的语气,温泽念不看她的脸,都能想象她唇角勾出的笑:“满口谎话的骗子。”

比如卖古董卖名茶卖瓷器的大忽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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