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潮汐 第74章

后半句她没说,只在自己心里答€€€€“和充满绝望的魂灵”。

温泽念好似被她逗得跟着笑了声:“你呢,你是满口谎话的骗子么?”

“我,”孟宁扬唇:“可能是吧,总想别人觉得我是个好人,能替我省多少事。”

她回头,见温泽念已把扣子扣得端端正正,下摆也塞进西裤。她问:“你不想洗个澡么?祁晓和宋宵她们已经睡了,不会出来的。”

温泽念本来倚着墙,这会儿站直了腰,拢了拢长发,拉开包找了支烟出来,问孟宁:“可以吗?”

孟宁点头。

她挑挑眉尾:“我没有火。”

“啊。”孟宁从床上爬起来:“哦。”

找出自己的打火机给她点烟。温泽念方才出了汗,身上的香水味淡了些,体香却更浓了些,和她的发丝一起,痒痒的扫着孟宁鼻尖。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把窗推开一半。

夜风灌进来,是有春天的味道了。

她半边身子靠着窗棱,抱着一只手臂,另只手臂半斜着,指间夹一只细白的烟,扭头望着墙面投影的电影。

可能快放完了吧。孟宁随着她视线看过去,跟不上的情节令人恍然,好像在你不经意间,世上已度过千年时光。

场景也令人恍然。房间里充斥着低低的法语对白,可随着温泽念推开窗,国内的老旧城区挤入巴黎的文艺街道,再过不久,这里就要挤满上货的人,大声讨论今天的活鹅和牡蛎是否新鲜。

温泽念抽一口烟,她的大地色唇膏都被孟宁吃净了,素唇反而更显红润。她的素颜其实比化完妆更媚一些,没那么强的距离感,她说:“不洗了,我要赶回岛上。”

“啊。”孟宁呆呆的:“哦。”

温泽念拎了拎唇角,她的笑又变得那般吝啬而不经意。

抽完烟走过来,路过侧坐于床畔看电影的孟宁,拿起那些小夹子重新把自己发髻盘好,拎起自己的包,一手摁上孟宁的肩,微微勾下腰:“我今晚出岛,不是来见什么投资人的。”

“我明天早上要在岛上跟投资人开会,所以现在要赶回去。”

“Goodnight,孟宁,我想你今晚,应该会梦到我。”

梦到她的肌肤和柔若无骨的腰。

梦到绯色在她完美面具上破开的一道缝。

梦到缠绵之后她又瞬时变回云淡风轻。

她轻声笑一笑,拎着包走了。

******

孟宁走到窗口,还有温泽念刚刚抽过的烟味,往楼下张望一眼,温泽念套上了件黑色西装外套,刚刚盘好的发髻显出干练,细高的高跟鞋轻盈的踏穿夜色。

无论如何,都不像会出现在这日常景象中的人。

孟宁目送她背影消失后,才取了浴巾和睡衣去洗澡。

每当这时她才敢摘下自己的佛珠,淋浴的水流打下来,让她的黑发贴在面颊。

指部滑腻的质感到现在还没褪去。滑腻而丰饶,像某种贝类,紧裹住人,好像在以自己最大的努力令人进退两难。

她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温泽念连声音里都似染了汗:“孟宁,我有点疼。”

她当时脑子里都是山崩地裂的震撼,根本没多想。

直到结束,她像过电般反应过来:温泽念是第一次。

温泽念每次面对她时太从容了,连技巧都娴熟,并且温泽念交过两任女友,她曾经满怀嫉妒的想过:是她们让温泽念变得那么熟练吗。

她没想过另一种可能:温泽念交过两任女友,可没跟任何人发生过关系。

为什么?

淋浴的水珠顺着孟宁清秀的下巴滴到浅灰的地板上。

孟宁反复在心里想:为什么?

温泽念拉着她来圆一场青春时的梦,这她能理解。她俩现在的人生天差地别,梦醒之后,温泽念回到自己的生活,在巴黎那样的城市里,很快便会忘了她。

她并不是无限放大第一次的意义。只是温泽念没同任何人发生过关系的话,说明温泽念是个过分谨慎而理智的人,结合温泽念小时候的经历,也许她内心深处对人防备心很重,那为什么她愿意与自己?

就为了做一场梦?

这说不通。

孟宁想起十四岁,温泽念生日,那天轮到她俩打扫值日区,她挥着扫帚扫到温泽念面前,温泽念埋头扫着地,看着两人的扫帚尖缠在一起打架,轻轻的笑了。

“生日快乐。”孟宁忽然这样说道。

温泽念仍然埋着头:“我说了,我不过生日。”

“是,你说了不过生日也不让我准备礼物。可是,”孟宁笑道:“生日快乐总要说一句吧?”

“不用说。”温泽念把最后一点纸屑灰尘扫入撮箕:“我不信这些。”

不信生日不信节日,不信祈愿不信祝福。

孟宁低低的“哦”了声,温泽念拎着扫帚撮箕转身就走。

孟宁正要跟上去,却见始终喜欢埋头走路的少女拎着扫帚撮箕又匆匆走了回来,扬起一张微圆的脸:“再说一次。”

“什么?”

十四岁的温泽念咬着点下唇,磨两磨,才松开:“你刚才祝我的话,再说一次。”

“生日快乐。”孟宁笑起来:“祝你生日快乐!”

温泽念点点头,还是先前那样的姿态,埋着头走了。

要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孟宁自己也经历过人生的绝境了,想起那一幕时才恍然顿悟,也许她曾经被一个陷入绝望的少女,当作过唯一的信仰,和心软的神。

她的祝福,就是有那般的效力。

第47章

孟宁曾斩钉截铁的告诉祁晓, 青春期的情愫不足以跨过茫茫岁月,不足以照进两人现在天差地别的现实生活。

生活把她锉磨得太惨了,她曾经恣意明亮, 可她早已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没有幸运。没有例外。

可温泽念为何要对她交付信赖?为什么要让她变成那个唯一特别的人?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身体的亲近某种意义上的确能通往大脑。

温泽念……喜欢她?

这是这个荒唐的念头第一次浮现。

可是, 她视线缓缓往上移,落在腕间的痕迹。

并不算太触目惊心吧?很蜿蜒的一道,她不是疤痕体制,五年过去,她肤白, 早已变成陈旧的痕, 和她的肤色融为一体。

方才前戏时,温泽念一根根手指贴上她指腹, 摩一摩, 往下滑, 指腹划过那道痕。

那一刻她紧张的心都快要跳出胸口,生怕温泽念开口问她发生过什么。

可温泽念的手指又水一般的滑走了,继续往她的小臂摩挲。

一直到整场欢爱结束,温泽念倚在墙侧一颗颗系回衬衫的扣子,只是闲聊般的问起,除了信仰者还有什么人会戴佛珠,语气那样淡。

若真心喜欢一个人, 会对她不生出任何探索欲么?

孟宁关了水,把一头长发揉到半干,重新把佛珠绕到腕间才从浴室出来。

躺上床, 她仍是想不透。

她的确梦到了温泽念。

梦里的她更荒诞不经,肆意妄为, 把现实中从她脑子里一晃而过却没实现的姿势通通尝试一遍。

或许她在梦里也想看。

想看温泽念淡薄的肌肤迸出近乎荒诞的绯红,看温泽念半跪的姿态西裤上皱出一道道褶,看黑色蕾丝肩带和衬衫搅扰在一起挂在雪色的肩头。

看温泽念的破防只因为她。

她的占有欲和贪婪深入骨髓,搅得她梦里也不得安宁。

从梦中醒来,她觉得口渴,从床上坐起来,发了一阵呆。

看一眼手机时间显示是凌晨四点。她的睡眠总是这样,很零碎,也睡不实。之后不出所料的,她再也睡不着了,但她也没出去倒水,下床走到窗边推开窗,给自己点了支烟。

用她私自扣下的、温泽念那个打火机。

她夹着烟望着楼下的菜市,已逐渐有摊主开始上货,传来小货车的嗡鸣声和听不太懂的方言交谈声。

身上的T恤和她脸色一样白得吓人,不笑的时候露出某种逐渐难掩的颓态。

如果温泽念真的喜欢她,那这就……

糟了。

******

第二天宋宵早早去上班了,孟宁看祁晓快中午了还没起,走过去敲她房间的门:“祁晓?”

祁晓拉开门探出一颗头来€€€€全妆。

看孟宁一个人,鬼鬼祟祟压低声问:“她呢?”

“昨晚就走了。”

“啊?”祁晓一把拉开门走出来:“昨晚就走了?你怎么人家了?你是不是真不行啊?”

孟宁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话到嘴边变成了:“赶快洗漱完来吃早饭,豆浆要凉了。”

祁晓一边刷着牙咕嘟咕嘟吐泡泡,一边含糊不清的安慰她:“没事儿,咱不行就不行,谁还没有个学习进步的过程呢,等姐们儿再给你找点学习资料……”

孟宁沉默不语,祁晓拿毛巾擦干净唇边的泡沫,坐到餐桌边打量她一眼,“嘶”的一声:“你这,黑眼圈也太重了吧,你这到底是不行,还是太生猛把人给吓走了啊?”

又语重心长的劝:“宁啊,咱刚当回1,心情比较急迫可以理解,但你悠着点,那可是咱姬圈天菜,总之你,嗯,悠着点。”

孟宁夹一块油条扔到她豆浆碗里:“有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