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晓嘻嘻笑,一咬油条,豆浆滋出来洒了一桌,她一边拿纸巾抹一边问:“她昨晚怎么来了?”
“可能就,喝多了,来歇会儿。”
“主要你,”祁晓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也没让人家歇啊。”
好像很多事真是这样。
祁晓知道她喜欢温泽念,也知道温泽念还有一周多就要离开。
可除了笑着插科打诨,这些事还有更好的应对办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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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两人搭快艇回到岛上。
一艘游艇靠岸,祁晓多看了眼,从游艇下来的人,是穿小礼裙的陈露滋。
“Hi。”祁晓主动打了声招呼。
陈露滋借着码头的灯光看清,爽朗笑起来:“Hi,Sharon,Cara。”
她们一同去了海岛体验游,半熟不熟的,还好祁晓这E人充分发挥社交功力:“裙子好漂亮。”
她短款的小礼裙似玫瑰瓣,衬着蜜色的肌肤,妆容明艳,睫毛长似蝶翼,戴一对铃铛状的大耳环,层层叠叠的垂下来,却并不显得浮夸,笑起来更添娇妍:“谢谢。”
孟宁忍不住悄然打量她。
她是那种玫瑰液般的女孩,清浅浅的,一眼可以看到底。
她与祁晓孟宁不算相熟,不过就是同去海岛体验、一起打过沙排的缘分,却不介意笑着与她们聊天:“我昨天去参加一个朋友的游艇party,一直玩到现在。”
“昨天?”孟宁忽然出声。
祁晓多看了她一眼。
两年相处下来,孟宁虽然随和,却绝不是主动与人搭话的热络性子。
陈露滋扬扬唇角:“是啊,从昨天就开始了,生生闹了两天一夜,累死了。”
孟宁笑笑。
三人一起往酒店方向走,踏过海滩时,她不像温泽念一样踩着高跟鞋走栈道,而是和孟宁她们一同走在沙地上,高跟鞋很随性的脱下来拎在手里。
舒服的喟叹一声:“我喜欢踩在沙里的感觉。”
走到酒店主楼前三人分道扬镳,陈露滋全然不在意高跟鞋里面的沙,开朗的冲孟宁她们挥挥手:“晚安啦。”
她玫瑰般的小礼裙消失在漫天的晚霞间。孟宁和祁晓继续往前,走到员工宿舍楼拾级而下,向半藏于地下的宿舍而去。
祁晓就是在这时候问:“昨天怎么了?”
“嗯?”孟宁走在她前面,她垂着眸子,刚好可以瞥见孟宁颈后的纹身。
“Alexis说她昨天去参加游艇party,你为什么惊讶了一下?”
因为。
孟宁在心里说,温泽念说她昨天并没见投资人,可她来出租屋的时候显然喝了不少。孟宁心里有个猜测,以为是陈露滋替她庆祝生日。
可她现在发现,陈露滋完全不知道昨天是温泽念的生日。
不然以她对温泽念的迷恋程度,无论如何不可能去参加什么游艇party。
温泽念还是一样不喜欢过生日吗。
孟宁脑子里忖着,弯弯唇角答祁晓:“玩很久啊,年轻人体力真好。”
祁晓嗤一声:“你多大?说得跟你七老八十了一样,你黑眼圈都出来了怎么体力不好了……”
她一路耍着贫嘴,完全没留神孟宁走到宿舍门口忽地停了下来,一转身两人差点没撞上。
“哎呀妈呀!”祁晓惊呼一声:“还好我反应快,不然两1相撞,这是什么世纪惨案。”
是时夕阳西斜。
橘金色的晚霞大团大团在天边铺开,却只从地下室三分之一的窗口投进来一丝微光。
孟宁说:“昨天,是她的生日。”
祁晓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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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其实犹豫了很久。
她在想,十多岁的温泽念远渡英国去姨妈家后,也没喜欢上过生日这件事么。
就像温泽念踩着高跟鞋站在寺庙里,纤长身姿洒落树冠抖落的光斑,表情很淡的说,她不信神佛。
从温泽念的履历来看,她永远在满世界飞,好似并没有什么回英国的时间。
她与姨妈并不亲近么。
姨妈记得她的生日么。
昨天除了孟宁,还有人祝她生日快乐么。
孟宁重复了一遍:“嗯,昨天,三月二十日,是她的生日。”
她没有权利要求祁晓记得什么。
她只是莫名其妙的想,如果祁晓记得的话。
那么世界上除了她,总归还有人在三月二十日这天想到,是温泽念的生日。
“集团从不公布管理层的个人信息。”祁晓试探着问:“你是以前知道的?”
“嗯。”孟宁打开宿舍的门,祁晓跟着她进去,把行李包扔到自己床尾。
祁晓脑子里有点乱。
一边把洗干净的制服掏出来收进衣柜一边想,连陈露滋都不知道温泽念的生日,温泽念却在这一天来找了孟宁。
她对孟宁的重视程度,是只想跟孟宁做一场梦么?
祁晓转身去看正往衣柜里挂运动服的孟宁,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直到孟宁关上衣柜门问她:“你不收衣服么?”
“哦,这就来。”
祁晓觉得还是别乱猜。
给人以不切实际的希望又打碎,是一件最残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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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宁两天以后才去找温泽念。
温泽念坐在沙发边,矮几上散落的文件叠放,仍是一盒烟,一个印有C酒店标志的打火机,一个细颈的水晶酒杯里,白葡萄酒只剩浅浅的底。
孟宁走过去。她没抬头:“等等。”
“嗯。”
孟宁坐下,扭头望着露台外。
今晚是涨潮夜,坐在这里可以望见一点小小的浪尖。大片海滩连着热带棕榈树,月光下轻扬的白色纱帘给人的感觉像无尽夏。
坐在这里这件事本身,就像一个梦。
直到温泽念丢开手里的最后一页:“累死了。”
她难得放弃一向笔挺的坐姿,仰靠在沙发上,在一片海浪声中阖上眼。她最后一页文件扔得轻飘飘,一阵风一扬,擦着她小腿落下,贴在她的高跟鞋上。
她好像真累了,也没理。
孟宁站起来,勾腰拾起文件,和桌上的那些一同理整齐。
她眼神一向避开那些机密文件的内容,手指拈起又一页文件时,视线一凝。
文件遮挡的矮几上,放着块巧克力。
已变得很小。看起来,像是她低血糖时温泽念给她咬过一口的那种。
后来她到温泽念房间,发现温泽念又在巧克力上咬了一口,口红印覆上她的齿痕。
她又偷偷咬一口,齿痕盖去半边口红印。
她知道,温泽念用脑时喜欢喝点酒,并没什么吃甜食的习惯。
可这时,又有一块同样的巧克力出现在这里,咬痕上沾着温泽念的口红印。
那一瞬孟宁很恍惚。
时间好似一瞬回到她们刚重逢的时候,她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靠猜。比如温泽念从不主动邀她到自己的房间,那么会不会每次有想邀请她的念头时,便坐在这里,小小的咬一口巧克力。
其实到了现在也是,她们什么都不说,什么都靠猜。
温泽念仰靠在沙发背上张开眼:“孟宁,你一向都这么体贴,是不是?”
她是在说孟宁帮她收拾文件这件事。
其实她肯定看到孟宁发现那块巧克力了,可她的嗓音那样淡,对此不置一词。
她在身后叫孟宁:“坐下来。”
孟宁坐回沙发上,看她踩着高跟鞋走到自己面前。
踢掉高跟鞋,腿轻蹭着孟宁的膝盖。
一字裙摆拎一拎,像那晚穿着西裤跨坐在孟宁腿上一样,又一次跨坐了上来。
裙摆在她大腿上勒出浅浅的痕,孟宁盯着那道痕迹瞧。
然后视线一点点往上移。
移过金属腰链。移过制服西装。移过规整衬衫领。最后落在她精致的盘发。
她上半身的形象太端庄了,与她此刻的坐姿形成鲜明对比。矛盾感便是她的武器,每次冲撞的人欲罢不能。
孟宁扶住她的纤腰,指腹摩擦着她的金属腰链。
或许这是孟宁第一次如此直白的往她眼底看。
她想看看那双近乎泛起玫瑰紫的眼底,到底藏着些什么。
有喜欢么?有眷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