雎梦雅看到她很惊讶:“孟宁?你和祁晓不是轮休?”
“嗯,有点事。”孟宁端着餐盘坐到对面。
聊了些闲话,才状似无异的问起:“Gwyneth好像是今天离岛?”
“好像是。”雎梦雅点点头。
这时陈露滋走进餐厅。
管理层餐厅和员工餐厅合并后,温泽念大部分早餐时间都在谈工作,陈露滋没法同她一起坐,好在她性子开朗,不愁聊伴。
比如,她同雎梦雅一同打过沙排,这会儿也笑笑的坐过来,打完招呼后问孟宁:“你的事办完了么?”
“还没有。”
说话间陈露滋接了通电话。
应该是她母亲,或者很亲近的长辈,因为她笑言了昨日行程,又带一点点撒娇的嗔怪:“真不知Gwyneth为什么那么忙,改了日程提前一天走,都没陪我去购物。”
孟宁埋着头,叉子剥开华夫饼上的奶油。
直到陈露滋挂断电话,她瞟一眼对面的雎梦雅,好似没有打探八卦的意思。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
最后仍是问:“Gwyneth昨天就走了?”她听见自己的语气在笑。
“是啊。”陈露滋仍是带一点点嗔意:“明明订了今天的机票,偏说昨天有急事,调了私人飞机便走了。”
“昨天,”孟宁仍然语带笑意:“什么时候?”
其实她问得太多了。
她从不是一个主动八卦的人,雎梦雅该发现她的异常了。
陈露滋答:“早上,一大早她就走了。”
“Cara?”
一个前台同事走来。
那时孟宁脑子有点糊,抬起头来挂着的笑像惯性,像一张揭不掉的面具。
同事问:“你今天是不是轮休啊?怎么回岛上了?”
“来办点事。”孟宁听到自己的声音笑着答。
“Gwyneth有东西给你,说感谢这段时间你对她的配合。”
一瞬间,雎梦雅和陈露滋都看向她。
孟宁心想:她该找些什么理由让这件事看起来更合理吗?
可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很难正常运转。便听陈露滋笑道:“想不到她比我以为的有人情味嘛。”
是了,不需要孟宁给温泽念找理由,人人都会替温泽念找理由。
孟宁仰脸笑笑:“她真客气。”
她的灵魂好似漂浮在半空,以至于她能清晰看到自己微弯的眉眼、上扬的嘴角、甚至鼻梁堆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微皱。
“我今天上午有班,你空了来前台拿。”同事说完转身走了。
孟宁冲陈露滋和雎梦雅笑笑,这顿早餐就很自然的继续了下去。
然后她去了洗手间,用了漱口水,才慢慢的往酒店主楼走。
来到前台,找到那位同事,看她笑着递上一个信封。
孟宁离开了前台才打开,里面是一张房卡€€€€她放在温泽念房间矮几上的那张。
她乘员工电梯上楼。
很奇怪的感觉,第一次,在朗朗日出下走这条路,可走廊里总是幽暗的,长绒地毯和雕花壁灯打出暧昧的光影,像永远停留在黄昏时分,做一个最绮丽的梦。
孟宁拿房卡贴近电子门锁,“滴”的一声,门开了。
她走进去。
第51章
房间里和温泽念离开前没有任何区别。
露台的窗扉大开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进来,那些复古主题雕花的围栏影子投射在地面,像铺开了一个个童话故事。
柔白的纱帘随风轻扬, 像月光照入白昼。
这里是C酒店。这里昼夜可以并存, 四季可以无界, 这里是一切繁复美丽的堆叠,却又化成至简的浑然天成。
当孟宁微眯着眼望过去的时候,好像还应当看见那套白沙发上端坐着个纤丽的身影。
她是一切美梦的核。是盗梦空间里那永不停歇的陀螺。是暴风风眼一般的存在。
可是没有,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孟宁各处走了一圈,哪里都空荡荡, 孟宁这才发现, 这间行政套房到底有多大、有多空。
那温泽念叫她来做什么?
孟宁又找了一圈,确信房间里什么都没有。
直到忽然想起什么, 匆匆走往房间的酒柜。
果然。
其他的酒都收走了, 仅剩她送给孟宁的那款酒。瓶身上她用中文写着孟宁的名字, 另有一个信封。
像她每次给孟宁科幻故事的信封一样,洁白的,印着花体“C”标志,没落款。
孟宁打开,里面是一张小小的贺卡。展开,温泽念写了一行字:
“人生,并不会给你数到三的机会。”
这一次的落款不是“G”, 而是€€€€“温敏”。
孟宁合上贺卡,第一反应是笑。
她发现相较于温泽念真的喜欢她,如果这一切都是一桩消遣式的报复, 会让她好过得多。
她下楼,把房卡交还给前台的同事。
同事问:“拿到Gwyneth留给你的东西了吗?”
孟宁牵动嘴角, 扬了扬手里的酒瓶。
同事跟着笑:“她真客气。”
“可不是嘛。”孟宁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都有点受宠若惊。”
她先把酒放回宿舍,去了趟酒店的停机坪。
上一次她见过温泽念站在直升机边,螺旋桨的风撩动她一身火焰般的礼服灼灼,她回眸,脸上没笑意,只用纤白的手指把被风扰乱的一缕碎发勾回耳后。
方才听陈露滋说,昨天她是调了直升机飞到附近机场,和团队一同乘集团的私人飞机直飞巴黎。
差不多就和现在同样的时分。
孟宁站在这里,想象她昨天登机时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孟宁脑子里有非常强烈的画面感。温泽念曾穿火焰般的晚礼服点亮了一个夜,也可以穿一身黑色的西装让白昼沉稳下来。
她觉得温泽念是穿黑色西装走的。一点点阔肩,往腰线处急剧收拢,衬出盈盈一握的纤腰,配一条窄脚西裤,细而高的高跟鞋。
温泽念这样的人,在长途飞机上也会穿着高跟鞋。
她脸上的那一道划痕应该还未痊愈,像一道漂亮的装点横亘在她侧颊,透出淡淡血色。她戴一对小小的钻石耳钉,脸上没笑意,登机时手指习惯性撩着耳旁的碎发,一定没回头。
一次也没回过头。
所有搭快艇离开C酒店的人都会怅然的回头张望,带着依依不舍。可温泽念登上直升机走得毫不犹豫,连这段可供回头的路程都不会留给自己。
孟宁轻轻勾了勾唇角,离开停机坪。
她搭上出岛的快艇,恰好,开快艇的又是昨天轮班的小张。
看到她也是惊讶:“你昨天不是轮休出岛了么?”
“嗯。”孟宁笑笑:“回来办点事。”
所有人想当然以为是工作:“办好了么?”
孟宁点头:“办好了。”
到了市区又转乘地铁,回到出租屋,宋宵已经去上班了,祁晓昨天喝多了还没醒。
等祁晓迷迷糊糊顶着鸡窝头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孟宁正往茶几上摆豆浆:“听到你起床的动静了。”
摆好后自己先在沙发坐下。
祁晓洗漱完走过来,一看她都怔了下。
她们客厅里有扇很小的窗子透出晨光,而孟宁那张清秀的脸太适合素颜。她的漂亮是一种很沉静的漂亮,大概睫毛太长的缘故,无论说起话来还是笑起来,偶尔看着还是有一点点沉郁。
温泽念是真的没有喜欢她么?
祁晓挠挠头,在孟宁身边坐下,本想叹气,又忍住了:“宁啊,对不住,昨晚我喝多了,是不是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孟宁摇摇头:“没有。”
很自然的吃着豆浆油条。
祁晓咬了咬下唇,想到温泽念今天都要走了,这孩子怎么真这么沉得住气呢。
她不知道温泽念已经提前走了。
就好像她不知道现下坐在这里、好似从没离开过的孟宁,经历了怎样的一夜。
孟宁心想,有些事,就像她在晚宴上被洒满酒的那件黑衬衫,到底让她没能去找温泽念邀舞。
温泽念的提前离开,让她将永远没机会知道,如果她昨夜找到温泽念,她到底是会噙着笑克制的谈起一件秋天的毛衣,还是会说得更多。
对她来说,这是好事。
总算不必再纠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