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发现是孟宁在叫她:“祁晓,起来早训了。”
祁晓坐起来,挠挠头。
孟宁轻声说:“你明天千万别忘了设闹钟,要不,让雎梦雅每天走的时候来叫你一声。”
祁晓看起来没睡醒:“哦。”
她洗漱后赶到海滩,点名的时候意识到,从今天开始,花名册里就没有“Cara Mong”这个名字了。
祁晓和雎梦雅一起吃的早餐,孟宁一个人先吃了,去找人事部办离职手续。
祁晓吃完来到海滩控制室的时候,又一次意识到,孟宁也不会再来这控制室了。
她突然就开始跑。
雎梦雅在她身后:“哎祁晓!”
她边回头边喊:“我今天没排第一轮的班,很快就回来!”
她一路跑到码头,果然,孟宁办完了手续正在那里。
“孟宁!”祁晓远远的跑过去。
孟宁背着双肩包,脚边放着行李袋,回眸看见她意外了下:“你怎么没值班?”
“今天没排第一轮的班。”她冲过来,径直抱住了孟宁。
孟宁一怔,感到祁晓死死箍着她的胳膊:“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是真心实意把你当朋友。”
为什么人总是不擅面对离别。为什么要别扭着,沉默着,一直到最后一刻了才愿意把心里话说出来,然后一边后悔着,要是没闹那么多别扭就好了。
要是昨天一起开心的吃了海鲜面就好了。要是昨天公交车上废话了一路就好了。要是昨天促膝夜话了一整晚就好了。
孟宁:“喂……”
祁晓感觉她想挣脱,死死的箍着她胳膊不放。
孟宁笑了:“你这样,我怎么回抱你啊?”
“啊?哦。”祁晓这才把力道放轻了些。
孟宁腾出手来,拥住了她的肩。起先很轻,然后很紧,脸埋在她肩头,她都没有想过,孟宁会这么用力的拥抱她。
忍不住又鼻酸起来,拍拍孟宁的肩头:“好啦,搞这么煽情干嘛,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
孟宁放开她笑容如常:“拜托,明明你先煽情的好不好,我配合你而已。”
“我才没有!”
这时离岛的快艇已准备启程,祁晓吸了两下鼻子,轻声说:“去吧。”
孟宁望着她扬唇:“那,再见啦。”
一抹朝阳之下,祁晓望着孟宁跳上快艇。年轻的女人身姿颀长,运动衫套在她身上总有些阔,祁晓望着她的背影,觉得她很……孤独。
搞什么啊。
祁晓转过身又以漫画跑的姿势拔腿就跑,不知孟宁有没有望着她的背影笑。
中毒了!不能再继续煽情下去了!
******
同一天,巴黎。
C酒店的泳池在酒店顶端,无边界设计,好似边沿跟急转直下的九十度玻璃墙连成一体。温泽念穿一身黑色的连体泳衣,靠在池边悬浮着放松手脚。
陈露滋在她附近,推着一个独角兽的游泳圈,刚才飘荡了一阵,觉得无聊了,又开始双脚打水推着玩。
经过温泽念身边时停下来,一只手肘撑在独角兽上:“嘿,我一听说姑妈肯放你两天假,立刻飞来巴黎陪你,够不够意思?”
温泽念眼皮都没掀:“得了吧,分明是M家的高定秀提前,你想来购物。”
温泽念飞到巴黎后紧急对接了一份合同,大老板体谅她无缝衔接,大发慈悲给她两天假,让她在C酒店休息两天再开始新一轮工作。
陈露滋靠着独角兽游泳圈起起伏伏。温泽念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你消停会儿。”
“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
“嗯?”温泽念姿容懒倦,仍是没抬眼皮。
“你这个工作狂,闭着眼靠在泳池边又不说话,脑子里肯定不停运转着在想工作,比如巴黎这边的工作怎么展开啦,海岛那边的工作有没有顺利收尾啦之类的。”
温泽念终于张开眼,冲着池边招招手,低声说句“Merci”,一杯鲜榨果汁已被送至她白皙的指间。
她吸一口:“我怎么还会想海岛的事呢?”
“我所有的局都已布好,那边当然会顺利收尾。一个梦做过了就是过了,我不会再想,接下来,我要去造另一个梦了。”
第52章
温泽念工作这几年来, 休假的时候屈指可数。即便滑雪骑马游艇出海,要么是陪大老板及其家人,要么是有社交任务在身, 很难有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时间。
她乐得享受。
游完泳后趁着陈露滋去看秀, 她独自去水疗中心躲清静, 挑了鸢尾按摩油做SPA,感受自己自小臂到双腿的肌肉逐渐放松下来。
巴黎C酒店的甜品很棒,她并不苛待自己,不过相应的晚餐要省略。
晚上她谢绝了陈露滋邀她同去友人party,一个人裹着浴袍躲在房间。
果盘和白葡萄酒已送达, 她蜷腿半倚在沙发上, 身上的鸢尾精油味还未散尽,熏得她眼皮软塌塌的, 有一点困倦, 又不想睡。
难得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 她捏着遥控器,打算在屏幕上点一部电影来看。
便翻到了那部《巴黎夜旅人》。
她遥控器滞了一下。
继续往下翻。
往下翻了几行,又倒回来。
分明上次在孟宁的卧室没看完这部电影,她又向来是有始有终的人,这会儿摁开做什么?跟刻意回避似的。
她点按播放,快进到上次睡着的部分,顺着看下去。
情节不跌宕, 安静中带一点点沉郁,是她喜欢的调子。她勾着纤腰,端起矮几上的细颈酒杯, 抿一口。
“孟宁。”趁着酒意在舌根未散,她舌尖微蜷, 试着叫了叫这名字。
好听的名字。
到现在,她总算可以坦然面对这名字了吧。然后,就可以忘记这名字了吧。
她需要从过去中往前走,去过真正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不是温敏的人生。是温泽念的人生。
******
孟宁回到市区后,因为行李不多,便没有打车,坐地铁去了火车站。
其实乘火车离开挺麻烦,没有直达,还得去其他城市转高铁。不过她不赶时间,机票价格昂贵,能省则省。
终于转车上了高铁,电子显示屏上反复提示着最终目的地:鹤城。
孟宁的座位靠窗,随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接近记忆中的模样,她的手搁在膝头,不自觉蜷起指尖。
抵达鹤城后,先去提前预订好的快捷酒店办理入住,前台小声用方言跟同事说她长得好漂亮。
她唇边勾出淡笑。
“听得懂啊?”这一表情被前台敏锐的捕捉:“本地人?”
孟宁点点头。
“还以为你外地来的呢,普通话一点口音都没有。”
“搬走很久了。”
哦,前台想,难怪要住酒店呢,回来办事的吧。
孟宁先去房间放行李。折腾了一路,她合衣把自己扔到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对着天花板仰躺了会儿。
再次听到家乡话的感觉很奇怪。她微微启唇想要试着说一句,却发现失去那语境很久了,毕竟唯一能让她说家乡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鹤城的交通错综复杂,她对着地铁公交线路研究了会儿,最终放弃,打车去了医院。
真的回来了,连空气里都是江水的味道,并不清冽,带一点点泥土的腥味。
这医院的格局她太熟了,五年过去,大厅里多了电子挂号系统,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改换。
她去了某间办公室,敲敲木门:“我约好了来捐款。”
“孟小姐是吧?请进。”
孟宁走进去办手续。
这办公室是癌症基金委员会设立在医院的,为一些困难家庭募集捐款。
工作人员见她年纪轻,却毫不犹豫捐出数十万,笑着夸赞:“孟小姐真是年轻有为。”
孟宁摇摇头。
她赚得不多,只是物欲低,往后更是没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了,便索性都捐了。
办完手续她想快速离开医院,偏偏被人叫住:“孟宁?”
她心里咯噔一下。
“孟宁。”身后的人又叫一声。
她只得回头:“方医生。”
“真是你啊。”方医生向她走来:“你来这是……”
“捐款。”
方医生轻不可闻的吁出一口气:“好孩子。”
要不是她今天和同事来行政楼层开那推不掉的会,决计不可能碰上孟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