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怔了下:“啊,哦。”又笑了声:“你忙的嘛。”
她有那么一点点,不想温泽念离开。可温泽念真要留下的话,她又会觉得极端不自在。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轿厢,温泽念说:“我上楼拿了包就走。”
“哦,好。”
温泽念望着两人倒映在金属门上的身影:“明天可以做心理评估了。”
“是明天吗?”孟宁很平静。好像她可以做,也可以不做,对一切都是坦然接受的状态。
温泽念心里不好受了一下。
她本打算到家再跟孟宁说这事,但她莫名觉得,等到了家,她可能就没勇气说了。
孟宁敢面对结果,是她不敢。
她告诉孟宁:“不用去医院,我约了医生上门来做。”
“哦,好。”
孟宁好像只剩这一句。可温泽念永远那么周到,她还能说什么呢。
温泽念想了想还是把那句话说出来:“我不在场,所以,你不用紧张。”
孟宁还是那一句:“哦,好。”
温泽念没再说什么了,回家拿了包,她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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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孟宁老时间起床。
每天做饭,中西厨她都已经用得很熟了。这天早上,给自己热了杯牛奶,煎了个蛋,烤了片吐司,配一份生菜沙拉。
营养也太均衡了吧。
只是无论多少次她看到那有机牛奶和有机生菜的价签,还是被吓得一哆嗦。
吃完饭洗了杯碟,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武侠小说,门铃便响了。
孟宁过去开门,浅浅的笑:“韩医生。”
她的出院心理评估,便是韩医生做的。
韩医生笑着点点头:“孟宁,有段日子没见了。”
孟宁迎她进来:“请进,喝点什么?”
“水就好。”
孟宁请她到沙发上坐,又扬唇笑一笑,便去给她倒水。
韩医生对孟宁印象深刻,大抵现在很少看到漂亮得这么干净的女孩。孟宁给她把水放到茶几上,水晶玻璃杯被洗得一点指纹都没有,握在她纤细修长的指间很好看,都似透明。
孟宁在韩医生手边的转角沙发上坐下。
韩医生打开文件夹:“不用紧张,我们随便聊聊。”
孟宁平静的点点头:“好的。”
韩医生发现她的确不紧张。她身上所呈现出的是一种坦然,好像事情就是这样了,她猝不及防的被重新拉回了这个游戏,无论下一关是什么,她只能继续玩下去。
她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那一刻韩医生知道,她不会做什么傻事。
聊完后,韩医生合上文件夹:“我可以先给你透个底,结果不错。”
孟宁牵牵唇角。
韩医生问:“心里还有什么困惑吗?你可以跟我随便聊聊,我不记录。”
孟宁抿了下嘴,然后又笑,说:“没有。”
“你有。”韩医生直言不讳的指出:“不过你现在不想同我谈,没关系,我们之后还会再见几次的。”
******
孟宁心理评估通过的报告被传到了温泽念那里,这意味着,孟宁可以出门自由活动了,药物也可以每周领取一次了,只不过要等下一次心理评估通过后,她才能规律的工作。
温泽念没急着回家,两天后她到市区办事,回了一趟。
孟宁不在客厅,她听到厨房有动静,便往那边走。
孟宁站在中厨的灶台前,温泽念走过去问:“在做什么?”
“煎葱油,可以用来煮面吃。”
温泽念略凑近闻了闻。
“哎!”她还没来得及阻止,一滴油飞溅上来,弹到了温泽念的脖子上。
温泽念挺沉稳的,往后退了步。
孟宁有点急了:“你有没有生活常识?”
温泽念瞥了孟宁一眼,大概现在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的人不多。
她慢条斯理的解释:“我不知道你冷油刚下锅。”
“可我也不知道你会……算了。”
孟宁匆匆关了火,洗了手,从冰箱里取出冰块包一包递给她:“先冰一冰降温。”
自己又趿着拖鞋去找医药箱。
那一瞬温泽念几乎有种错觉,好像她已和孟宁一起这样生活了很久很久。
她敛了敛神,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去等。
孟宁拿着医药箱匆匆过来,坐到她对面:“冰块拿开。”
温泽念挪开冰块:“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孟宁:“姐姐……”
温泽念:“哎。”
孟宁:……
继续道:“我是说,这是油溅的,可能会留疤的。”
“那么小不会的,就算会,去做医美就好。”
“反正你都有办法。”
孟宁当着温泽念,有时格外的沉默,有时格外的话多。放松一点的时候沉默,紧张一点的时候话多。
刚才温泽念一回家她就听见动静了,温泽念走进厨房,她的身体已本能的想要亲近。只不过她现在控制得更好,不会叫温泽念瞧出来。
温泽念挪开了冰块,她仔细看了眼温泽念的脖子,发现自己是有点小题大做。
油没溅上多少,不至于留什么疤,她还是决定处理一下,拿着棉签凑近,仔细的涂抹药膏。
她的呼吸很近。
她看到温泽念空滚了一下咽喉。
她在温泽念看不到的视角,微抿了下唇,眼神在温泽念的纤颈上游移了下。
温泽念平时太完美了,太无暇了,所以每次一点什么伤口,反而会让温泽念显得生动而鲜活。孟宁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恶趣味,每次温泽念身上有点什么不至于引起担心的小伤口时,她总喜欢盯着瞧。
也许温泽念感觉到她视线了,咽喉又空滚了下。
她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温泽念捕捉到更多端倪。
温泽念也在控制自己的呼吸。
她不知道孟宁为什么看起来、闻起来永远都那么干净。孟宁在海滩上晒不黑,刚煎了葱油身上也没什么味道,总是干净净的、白澄澄的,好像什么在她身上都挂不住,水一样的流走了。
温泽念叫了声:“孟宁。”
孟宁捏棉签的手滞了下。
温泽念问:“擦好了么?”
孟宁说:“好了,我给你贴个创可贴免得你蹭到了。”
温泽念顿了顿,才说:“好。”
她贴好创可贴,温泽念微妙的往后坐了坐。
她能听懂刚才温泽念叫那一声的意思,是提醒她不应该凑自己太近。
她们彼此喜欢,这是事实。她们的身体对彼此有本能的吸引力,这也是事实。
孟宁收好了药箱便也退开了。
她没有告诉韩医生的困惑便是,她不知怎么面对温泽念。她甚至不知如何开口谈这件事。
她们对彼此的喜欢里,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沉重的往事。
她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在这里拥抱、接吻、甚至做更多的事情,把这视作对彼此的抚慰。
可是,然后呢?
所以温泽念只是克制的、克制的,牵过一次她的手。
在她擦药凑得有点越界的时候,又克制的、克制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孟宁站起来拎住药箱:“你吃饭了么?”
温泽念吃过了,可她说:“没有。”
“那我去把葱油煎完。”孟宁说:“煮面吃吧。”
温泽念说:“好。”
孟宁先去收药箱,路过客厅的时候,飞快瞥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温泽念。
温泽念一身西装总衬得她美丽而强势,脖颈纤白,刚才擦药时凑近了,能看到皮肤那么薄,透出淡淡紫色的血管,才让人意识到,其实这样的美丽极其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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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餐桌边吃面,孟宁不知为什么,一张普通的创可贴在温泽念脖子上都像某种装点。她不会真有什么恋伤癖吧?
温泽念没抬头的问:“你总看我干什么?”
然后扬了扬下巴,掀起轻薄的眼皮:“你想对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