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都没说话。
直到孟宁开门,温泽念跟进去,孟宁很熟稔的拿了两双拖鞋:“宋宵还没回来,我去做面,你先坐会儿。”
“要打下手么?”
孟宁直摆手:“请不起请不起。”
温泽念的唇角很微妙的动了下,孟宁有点尴尬。
上次还让温泽念打下手呢,这次怎么就不行了呢?就因为两个人“分手”了么?她本来只想打趣一下缓和略尴尬的气氛,这会儿认真解释:“这次我就切一下黄瓜丝和青红椒丝,凉拌个木耳,宋宵带点卤菜回来,没什么好打下手的。”
温泽念点了一下头。
孟宁又有点尴尬。说不定温泽念根本没想那么多呢,她解释这么一大串。
她拎着面往厨房走,想起来又回身交代:“你把西装脱了吧,这老房子空调效果不怎么好。”
“嗯。”温泽念解开西装扣子。
她今日的衬衫略软薄些,脱衣服的动作勾勒出身前姣好的曲线,孟宁挪开视线。
在厨房里有事忙还好,让她不要随时注意客厅里温泽念的动静。
偶尔转身倒垃圾时,从门里往客厅望一眼。
温泽念坐在双人沙发的一边。那沙发又窄又矮,人坐上去总像微微往下陷,可温泽念即便这样的姿态也好看。一只纤瘦手腕搁在木扶手上,捏着手机应该是在处理工作。
孟宁又转过头去忙。
宋宵开门进来了。
因为孟宁给她发过微信,让她稍微多买些卤菜,她进门看见温泽念便也不意外,打了声招呼。
温泽念淡淡应了,又主动与她聊了几句工作的事。
孟宁拿一只小盆那么大的碗拌着凉面,耳朵里听着那两人在客厅聊天,心里有一点想偷笑。
温泽念是个随和的人么?现在倒是装得挺随和的。
宋宵聊了两句,拎着卤菜进来找盘子装,压低声问:“你俩不是分了么?”
“啊。”孟宁点点头。
“那这是?”
孟宁又摇摇头。
宋宵大概怕跟温泽念两个人待在客厅尴尬,在厨房帮孟宁忙活了一会儿。两人把凉面端出来,温泽念收起手机从沙发站起来:“还有什么要端的么?”
“没什么,总共就两个菜。”孟宁说:“你去洗手吧。”
“嗯。”温泽念走进洗手间,不一会儿挽着袖子出来了,她一般不用孟宁的毛巾擦手,孟宁抽了两张纸巾递她。
三人围坐在桌边,凉面是孟宁刚刚拌好的那一小盆。孟宁对着温泽念伸出手:“把你碗给我。”
温泽念把面前的一只小空碗递上去。
孟宁挑面的姿势很利落。温泽念还记得十多岁的时候去孟宁家吃饭,孟宁看起来连饭都很少盛。
没有人可以逃避成长的必修课。只是有些人的格外残酷一些。
温泽念说:“够了。”孟宁便把碗递还给她。
孟宁做菜的手艺其实十分一般,今天这道凉面倒是做得不错。
入口顺滑。不像外面的凉面加很多的辣和蒜,她用醋提味,清爽爽的酸味混着黄瓜丝的清香。
温泽念挽着袖子露出雪白皓腕,很偶尔夹一片木耳,吃得很安静。
孟宁和宋宵在聊那烦人的上司。
话题突然被孟宁抛到温泽念这里:“你怎么看?宋宵应该辞职么?”
温泽念很自然的说:“看能力与脾气的平衡值。当能力足以负担自己的脾气,但做无妨。如果还不能,暂且忍耐。”
孟宁埋下脸去,挑一筷子面,唇角勾了勾。
温泽念知道她是在腹诽自己工作时脾气大,纤细手腕转了下筷子,跟着一挑唇。
宋宵看看孟宁,又悄悄看一眼温泽念。
孟宁扭头跟她说:“这凉面下次再加点花生米就更好了对吧?”
“啊?”宋宵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是吧。”
三人吃完凉面,宋宵坚持洗碗。温泽念到洗手间去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漱口水,之后孟宁又去刷了个牙。
宋宵钻出厨房来说:“我先回房了,你们慢慢坐。”
她一遁回房间就给祁晓发微信:“她俩不是分了么?”
祁晓回复快得像是住在手机里:“是分了啊。怎么了?”
“她来了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哇!”虽然她们群里有些时候能八出温泽念的行踪,但也不是所有动向她们都了解的。立马问宋宵:“她干嘛来了?”
“我哪知道。”
“那,你们干嘛了?”
“吃凉面。”
“哈?”
“嗯,我下班路上收到孟宁微信,说吃凉面加个人,让我卤菜稍微多买一点,我就猜是不是她,回来一看果然是。”
“吃凉面时聊啥了?”
“聊我的工作,聊我应不应该辞职。”
“就这?”
“嗯。”
祁晓懵了:“那,现在呢?”
“她俩在客厅呢。”
“那你怎么不去听呢!她俩既然没回孟宁房间,那肯定没什么少儿不宜的啊!”
“别了吧,我不好意思。”
祁晓猛一拍大腿: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还能顾得上不好意思?真不理解这些I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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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温泽念坐回沙发上,拿着手机好像又回复了些工作。
孟宁坐在她旁边,等她收起手机才开口:“你吃提子么?家里还有宋宵客户送的提子。”
“吃不下了。”
“哦。”孟宁一手搭着木扶手,两手的手指绞缠在一起。
温泽念自从来了后语调一直很淡,没什么波澜起伏,这会儿她问起当地一种特色的炒豆:“哪儿有卖的?”
孟宁挺意外:“你要吃这个?”
“露滋要的,我带给她。”温泽念大部分时间叫陈露滋“Alexis”,偶尔叫她“露滋”。
孟宁的心里拎起来一点点。如果她的名字是三个字,温泽念会怎么叫她呢?是也叫后两个字,还是继续连名带姓的叫?
温泽念反正一直都叫她“孟宁”,好像一个字都不能少。
她有些恍然,好像两人谈分开的那一夜根本没发生,她们还并肩坐在这里,她的思绪满天飞,吃着一些不知所谓的小醋。
可事实是她们坐得这样近,是因为这沙发太小也太窄了。而温泽念跟她聊的话题是本市特产的一种炒豆,在欧洲念书的陈露滋瞧见了觉得新鲜,温泽念要带给她,这俩人应该会巴黎见。
孟宁想了想:“我们去买过绿色心情的那小超市你还记得么?那儿好像有。”
“我不记得路了。”温泽念的语气还是很淡:“你带我去吧。”
第70章
路的长短只在人的一念之间。
可更加奇怪的是, 长和短在人的概念里可以共存。
从孟宁的出租屋到小超市,共要穿过两条街。考虑到两人间的沉默,这一路好像长得没有尽头。考虑到温泽念买完东西便要走了, 这一路好像再长也显得不够。
孟宁所有的冷笑话, 已经在上次走到小超市的一路上讲完了。
这次踏上同样的路, 她寻不到话题,扭头问温泽念:“怎么不说话?”
温泽念挑了挑唇。
孟宁跟着笑了笑,便也不说话了。
她起先双手垂在身侧,又觉得晃晃荡荡总有撞到温泽念手的嫌疑,便背到身后去手指绞起来。然后她想起, 自己跟温泽念坐在沙发上时, 做的也是这个动作。
她怕自己下意识去牵温泽念的手么?
路灯把盛夏照得很像一个秋,连绿叶都染了黄。
孟宁和温泽念并肩一起过马路。她们等在斑马线边, 望着交通灯的等候倒计时, 由“8”跳成“7”, 又由“7”跳成“6”的时候,忽而闪了下,好像电路不那么稳定。光一闪,顶上的树叶跟着哗啦啦的摇。
好像一个秋将要落下来。
孟宁发觉自己,是在那一刻感到了某种真实的难过的。
人体都是有自保机制的你明白么。所以孟宁在那晚被救以后,一直都表现得很昂扬。在跟温泽念提分开以后,一直都表现得很平静。
她的昂扬甚至骗过了她自己, 所以满脑子跑火车,自己跟自己打趣哈哈嘿。
她的平静也骗过了她自己,她铲猫砂买菜晒太阳, 在心里跟自己说,不过如此嘛。
在心里惦念了十多年的那句话, 原来说出口,也没有她自己想象的那样难。
可是她站在这里。
站在一道道已显斑驳的斑马线前。
她的运动鞋和温泽念的细高跟鞋并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