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起走出烧烤店,孟宁问:“你怎么过来的?”
“我坐地铁,本来就是晃晃悠悠想放会儿风,我再坐个地铁就回去了。”
“那等阿姨哪天方便,你告诉我,我去看看阿姨。”
“行,不过我跟你说我以前觉得我妈话挺少的,但现在不知是住院憋久了还是怎么的,嘴挺碎的。”
“那肯定还是不如你。”
“嘿!”
两人一路笑闹着,孟宁送祁晓走到附近的地铁站。祁晓问:“你跟她见面的时候多么?”
孟宁摇头:“不多,她现在在熙华酒店做约谈,除了那时候,平时连偶遇都很少。”
祁晓觉得现在这局面是有点难。
退一步,又要看着喜欢的人眼睁睁从自己眼前离开。
进一步,祁晓也不知该如何破局。
孟宁拍拍祁晓的肩:“别操心啦。”
祁晓:“怎么不操呢!”眉一蹙,露出亲妈一般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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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杜舒文组织了约谈同事的第三次聚餐。
她的选择都很有技巧,要么是闹哄哄的KTV,要么是热腾腾的烧烤火锅,即便关系没那么相熟,丝毫不用担心冷场。
而且她餐厅选的也讲究,既不让人拘束,又比路边小店多了些品质。比如这会儿黄铜色的火锅盆正中央有条张牙舞爪的龙,造型浮夸的惹来三个同事拿筷尖拨了拨它的龙须,杜舒文在一旁笑。
然后端起条“龙舟”€€€€竹筒做的,片片雪花牛肉摆盘无比精致。杜舒文问:“差不多了吧?可以下肉了吧?”
孟宁瞥着和她呈一条对角线的温泽念,心里有点愁。
温泽念……为什么要穿一件白衬衫来吃火锅啊?!
杜舒文在一旁下肉,孟宁就半掀着眼皮盯着温泽念的白衬衫,生怕油点子迸起来溅到她身上。
其实一件衬衫对温泽念来说没什么,能干洗就送干洗,洗不干净扔掉便是。但孟宁觉得自己有点强迫症,她单纯的、就是看不得白衬衫溅上油点子。
温泽念在喝一杯菊花茶。
孟宁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
那些油点像自动避开了温泽念似的,桌面溅的到处都是,可温泽念的一件衬衫上清清白白。她袖子挽到手肘,腕上从不戴首饰,露出形状优越的尺骨。
菊花茶杯是透明,被她拈在指间,抿一口,手腕轻搁到桌沿来,玻璃杯轻轻放下,其间几多淡白的菊花宛若在她掌心沉浮。
有人单看一只手,也是美的。温泽念虽然纤瘦,但她的肌肤软而腻,那样靠在桌沿勒出条浅浅的痕,无端就生了丰腴的感觉。
孟宁轻翕了下睫毛,眼神往上抬。
没防备的就跟温泽念撞了个正着。
诶,温泽念瞧着她做什么?!
然后孟宁就从那道眼神中读出,温泽念看她,是因为温泽念发现她在看自己。
并且,因为她方才一直盯着温泽念的白衬衫,温泽念会不会以为,她是在看温泽念的胸啊?!
孟宁:……
对视一瞬后温泽念已把眼神移走了,玻璃杯复又端起来,蝶舞般的淡菊复又在她掌心翕动。
肉煮的差不多了,杜舒文拿筷头敲敲自己的酒杯:“咱干一杯吧?”
这里是那种新中式融合火锅,众人齐刷刷站起来围成一圈,杜舒文喝红酒,也有喝啤酒的,数个杯子碰在一起,孟宁发现温泽念还是端着那杯菊花茶。
她眼神飞快的往上飘了下,温泽念浓睫垂着,盯着贴在杯壁的半片花瓣。
一旁的杜舒文吃瓜都快吃飞了:这两人一直眉来眼去的,看起来也不像撕破脸分手啊,怎么就没可能了?
温泽念胳膊肘很轻的撞了杜舒文一下:“说祝酒词。”
什么动作被她做来都优柔柔的,幅度很小,藏着许多的克制。
如柳拂银堂,雨€€轻尘。
杜舒文心想你撩我干嘛,有本事你撩对面那个去啊。
碰了杯大家又齐刷刷坐下,孟宁心里揣摩着,温泽念这么嗜酒的人今天为什么会不喝酒。
身体出状况了?
温泽念是个生理期都不避忌喝酒的人,那是怎么了?胃不太好?
这时邹珉在一旁叫孟宁:“快吃啊,这肉质真挺好的。”
说话间就给孟宁捞了一筷子。
孟宁:“谢谢。”挑开肉片上的花椒一尝,嚯,好辣。
又瞥一眼斜对面的温泽念,白瓷小盏摆在她柔腻的手腕边那么相称,都如官窑亲烧的某类瓷器,她一边听杜舒文说话,一边拿筷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挑开花椒粒。
孟宁放下筷子站起来。
邹珉:“哎你干嘛去?”
“上洗手间。”
不一会儿孟宁回来落座。
尔后是包间的门又一次被推开,服务员端着小托盘进来,银制小夹往每人面前的骨碟里夹了一片吐司,轻声解释:“可以吸油解辣。”
发到温泽念身边,她轻压着下巴:“谢谢。”
说话间眼尾瞥一眼对面的孟宁。
孟宁倒是不怕辣,毕竟她是鹤城人,这会儿压着肩,正吃一片红油笋,眼神沉静静的,唇尖冒着一点红。
温泽念收回了眼神。
杜舒文在一旁小声说:“憋死你算了。”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杜舒文把一片雪花牛肉囫囵吞下:“大家快点吃,不然一会儿肉煮老了。”
火锅的奥义就是有人张罗,有人抢食。
孟宁食量不大,跟着笑笑闹闹的,很快吃个半饱。
趁着缭绕的烟火气熏花了众人的笑脸,她站起来悄悄走出去。
问遇到的一个服务员:“请问吸烟室在哪?”
对方为她指明方位。
孟宁走过去。
其实她现在酒喝得克制,烟也基本不怎么抽了。就是今晚的心绪被温泽念一撩拨,四下作乱。
非得用烟的味道压一压,让心绪沉一沉,不然她可就要……
会员制的火锅店消费不低,吸烟室区分男女,孟宁走来的这间淡淡米色墙面,清雅得像间化妆室。
其实她把烟点了,也没抽,腕子轻轻搁在膝头出神。
直到门被轻轻推响。
孟宁一抬眸,见温泽念踩着高跟鞋走进来,心脏怦的猛一跳,下意识便想掐了烟出去。
转念一想,紧张什么,别那么怂。
温泽念永远比她大气得多,看见她也在里面微挑了下眉,也没流露出过多惊讶,轻一压下巴算是冲她点头,然后往里走,路过她身边,走到最靠里的那一张沙发边去。
坐下后把烟盒和打火机放在手边茶几,先是把手机掏出来回信息。
这次温泽念没关静音,随着指尖轻触屏幕,哒哒哒的键盘敲击声传来。
然后手机一响她便接起来,说句法语,语速轻而快,孟宁听不懂。
三两句后她挂了电话,这才把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拿起来。
那打火机还是孟宁还她的那个。她的指间适合一切洁白的事物,比如瓷盏,比如通体纯白的烟卷,似一轮清淡的下弦月,衬出她那浓墨重彩的一张脸。
微勾着天鹅颈,对着擦燃的火石吸一口,嘶啦,烟头的火光亮了,袅袅薄烟,似是往那深邃眉眼里飘。
孟宁和她隔着大半个抽烟室的距离,室内很静,好似连烟纸灼烧的声响都能听到。她斜斜的支着手肘靠在肋边,任凭烟在指间燃烧,另一手握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
孟宁听着那机械的键盘音,半只手掌撑着沙发软沿,盯着对面墙边的木质踢脚线。
“你怎么知道有面包片?”
温泽念声音响起时,她吓了一跳,肩一抖。温泽念抿了下唇,没说什么,静静等着她。
“哦。”她笑笑回过神来:“看点评啊。”她报出一个橙色软件的名字。
这家店的面包片按需提供,需要自己跟服务员提出。
而是她去找了服务员这事,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温泽念。
“挺细心的。”温泽念语调很淡,也不知是说她发现这家火锅店有面包片很细心,还是说,她发现自己在喝菊花茶而让人上了面包片。
孟宁咧开嘴:“难得来这么高端的店嘛,提前翻一翻,看看有什么自己喜欢的菜,可不能点漏了哈哈哈。”
她紧张得都想打嗝了,句尾加上“哈哈哈”的毛病又冒出来了。
温泽念没再说什么,复又低下头去打字。
“你是不是胃疼?”€€€€其实孟宁想问的是这个。
只不过,温泽念的脸那么冷,关于“温柔与残酷”的思辨,反复在孟宁脑内交缠。
这时,手机在口袋里震起来。
孟宁掏出来看一眼:“喂。”
无论声音怎么压低,紧闭的吸烟室似有回音。
手机里传来的是邹珉声音:“你在哪儿呢?”
“我,”孟宁眼尾瞟了瞟温泽念方向:“透口气。”
“许暄她家的猫不是做完手术了么,这会儿状况不太好,她急坏了,我陪她一起去看看,你见过不少这种情况,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