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明白自己怕是活不长了。
只是可惜了,他还没等到陆怀希的好消息。
怕是也不能等到这人回来了。
不过他这一生错了太多,这本是他该承受的。
不过若是可行的话,田有望乞求上天能给他阿弟圆满美好的一世。
即便让他下十八层地狱都是好的。
也祝陆怀希能前途无量,子孙满堂。
田有望的情况很不好,比当初田玉严重的太多,兄弟二人都得了这个病,让众人都有些难以接受。
村人们虽说有的还是不喜欢田有望,不过说到底还是一个村子的人,大家也开始经常过来探望田有望。
有真情实意的,也有单纯祈祷不要让他们村再重蹈覆辙。
屋里屋外,来来往往来了许多人。
田有望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也不在乎,只是有些可惜这么多人里面,没有他想见的。
叶满秋关了医馆在村中住下。
他日夜带着叶生一同继续研究这病症,不只是为了田有望,更是为了他们自己,算是给过去一个交代吧。
一天天过去,田有望每日都需要喝很多很多的药来吊命。
他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只剩下皮包骨。
不过好在人还能活。
林氏也来看过他一次。
只有这一次,林氏坐在他的床边,安安静静说了会儿话。
田有望给不出回应来,他只能默默听着,林氏说着说着就又提到了他们小时候的事儿,人总不会是一生下来便是个混蛋。
林氏说着说着将自己逗笑了,笑过了之后他便突然趴在田有望的腿上哭了起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苦难的事儿总是发生在他们身边。
田有望的腿硌得林氏只觉得更加心疼了。
他哭得厉害,站在门外的何正刚也管不得那么多,立马进去将林氏给抱走了。
本来身子就不好。晏衫听
再哭下去怎么得了。
林氏走后,田家很是安静了一段日子。
自从病了之后,田有望已经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了,只知道有时候睁眼外面天还亮着,有时候睁眼却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还好,他能感受到到外界的温度。
还知道等着过年,那最热闹的一天过去之后,天暖起来之后,陆怀希便要下场了。
陆怀希到京城了。
他落脚之后立马便将第二封信寄了出去。
只不过这会儿田有望已经看不了了,他只能勉强捏着信纸,用手一下下蹭过墨痕,似乎这样,他便也能听到看到陆怀希写的是什么。
信纸被田有望藏在枕头下面。
他像是忽然有了些力气。
他得振作起来才是。
许是叶满秋的药终于起了作用,至少看起来,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能半靠在墙上坐一小会儿,能吃得进一些流食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儿便是赶紧将身子养好,这样他便能将这封信也去埋在树下。
宝贝该要埋在一起才是。
身子逐渐好转,田有望的手上也已经有了些力气,穿衣吃饭都能自己来了。
他突然很想给陆怀希回一封信。
只是可惜家里没有钱,他正发愁呢,正好曾经被陆怀希教导过孩子的几户人家来给他送肉。
田有望将肉全都退了回去,换了几张纸还有一支笔和一点墨。
作为交换,以后他们也不必再送东西过来了。
落笔前,田有望总觉得自己有千万言语想说的,甚至还担心过若是这几张纸不够怎么办。
真到了这会儿,他才觉得自己认识会写的字太少,千言万语也只能写出一个“好”字来。
他的意思是他过得很好,家里一切安好,希望陆怀希也能好好的。
田有望将思念锁在这一个字里面,央着何正刚将他送出去,花了三十个钱。
何正刚没告诉他需要花费这么多,只笑着让他赶紧好起来之后去他们家做两天活就算做抵账了。
田有望还记得那日何正刚难得和他这样说玩笑话。
他脸上的细纹,头上的白发都让田有望记忆深刻。
这日过后,何正刚有一段日子没再来了。
就连叶满秋这几日似乎都变忙了许多,只有叶生日日在他身边陪着。
田有望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只在一个清晨,他是被外面敲锣打鼓的声音给吵醒的。
伴随着一些哭喊声。
田有望不自觉有些发抖,让他浑身都觉得不舒服。
叶生也不在屋里。
田有望披了一件外衣,拿过一旁的木拐,朝着外面走去。
远处有一列队伍正在朝着山上走去。
队伍最前面走着的似乎是何正刚,田有望看得不真切,四周还是灰蒙蒙的。
不过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想过去瞧瞧,只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他这腿还是不能长久站立行走。
刚撑着走到院门口,他便一下栽倒在地上。
木拐滚出去好远,摔在地上时,骨头也跟着发出些声响。
缓了好一会儿,田有望的脑子一片空白,半晌都没动起来。
还是赶回来的叶生瞧见了这才将他扶起来拖回屋去。
田有望疼得有些厉害,感觉身上的骨头似乎都断了几根,但是他现在也顾不得了。
“外面怎么了?”
叶生的手一顿,随后并没有回答田有望这个问题,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他将人给抱起来放在炕上,盖上被子,又去外面将木拐给捡回来。
他这态度让田有望不得不多想。
田有望只觉得心中莫名不安,等叶生回来了又再次追问。
这一次叶生没有再沉默,他抹了一把眼泪。
“林叔么去了……”
田有望耳边嗡嗡作响,他从叶生手里接过木拐,再次要朝外面去。
叶生也没拦他,反而扶着他一道。
田有望没有掉眼泪,他只觉得心里闷闷的,都还有些不能接受这个消息。
说不得是叶生这个小子骗他呢。
总得让他亲眼瞧过才能相信。
两人走得费力,几乎是叶生带着田有望在走。
等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开始填土了。
何友铭哭哑了嗓子趴在地上,被两个汉子拉着,何正刚亲自铲起土来,抖着手慢慢将棺木给盖住。
田有望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叶生放开了他,他便一点一点过去跟着和何友铭跪在一处。
他给林氏磕了个头,嘴唇动了动,却讲不出一个字来。
嘴里发苦,原来他的眼泪还没流干。
何正刚开始酗酒,何友铭也是一蹶不振。
这个家已经散了。
田有望去过几次,均被关在了门外,何友铭不想见他,何正刚亦是如此。
就连叶满秋都见不到他们人。
这怎么能行呢?
田有望将自己的身子养得好些了,便日日求着叶生带他过去看何正刚父子俩。
不论是坐在门口隔着门板和两人说些话,还是时不时给他们送些东西来。
都是他在家附近找到的一些好玩的石子或是树叶。
林氏下葬之后,田有望还去过一次后山。
他将噩耗转告给田玉,然后和他们道歉,怕是好长一段日子,不能再过来看他们了。
现在更需要陪伴和支柱的,是那可怜的父子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