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效应 第44章

奈何,心火盛大而隐秘,却终究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观庭樾没有立即予以回应,这样的反应很聪明,不会激怒对方,又给彼此留有余地。

沈黎清在他平静的注视下渐渐冷静下来,但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却愈发强烈。

最终,沈黎清只是垂下眼睛。

是啊,他又凭什么觉得委屈呢?他当初不也是因为一个赌约去追求观庭樾吗?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现在更是互相利用。

观庭樾帮他完成赌约,他帮观庭樾挡掉那些桃花,甚至联姻……

理智说,你们各取所需,像观庭樾这样符合你挑剔审美的床伴提着灯笼都难找,你不是也挺爽的吗。这样有什么不好?

好,好……

好个屁!

沈黎清无知觉地咬着嘴唇,直到腥咸的血味渗入味蕾,他才回过神来。

原来他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冷静。

观庭樾蹙眉看着他,殊不知沈黎清已经困在密不透风的牢笼中,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求救。

他想要观庭樾明确的答案。

却又怕答案太过刺耳。

他在观庭樾面前还剩下那一点可笑的尊严,如果连这点都丧失了,那他或许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我突然想起来……”沈黎清的声音沉闷无比,像罩着一只巨大的棉布,被雨水打湿,棉布下有只无措的仓鼠东撞一下,西撞一下,湿哒哒地发出闷响,“我还有点事。”

最后的声音几乎小的听不清,可休息室里太安静了,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吵闹。

观庭樾听到了。

他注意到沈黎清的眼角有些微妙地发红,像被海水冲过的白色沙滩,露出一枚若隐若现的红宝石。

他想起,沈黎清在床上也经常这样,蜷缩着身体,眼角湿润泛红,嘴唇微微张着,像含着珍珠的贝壳。

一副被狠狠欺负过的样子。

他想看沈黎清哭,因为沈黎清不知道自己哭起来的样子有多招人,可沈黎清真的要哭不哭时,他又会觉得焦虑。

沈黎清丝毫不知现在自己的模样有多么令人想要欺负、蹂躏。

观庭樾眼里含着危险的光,目光停留在他生动的脸上,一寸寸描摹过他的眼角、鼻梁、唇珠……观庭樾想,沈黎清一定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漂亮、诱人。

“我就先回去了,替我跟你外公说一声生日快乐,祝他寿比南山。”

沈黎清说完便要走,却被观庭樾一把抓住了手腕,掌心的温度如同炙热的火焰,好像攀着他的胳膊一路蔓延到天灵盖。

沈黎清觉得自己快要冒烟了,但还是诧异地侧过头看向观庭樾,等待着观庭樾说些什么。

“这样的理由,你已经用过一次了,没新意。”观庭樾盯着他乌黑的双眸,仿佛正端详着展览厅里陈列的宝石。

欣赏和鉴赏只差一个字,意义却不同。在沈黎清看来,观庭樾的目光十分骇人。

他是以假乱真的高仿品,在昂贵的宝石中充数,可仿的再真,也逃不过专业珠宝鉴定师的眼睛,在这样的审视下,他几乎无所遁形。

最终,他无可奈何地开口:“这里又没有别人,你不用演。”

观庭樾似乎怔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抹暗光,风雨欲来,“你觉得我在演戏?你倒是说说,我在演什么?”

还能什么,演一个体贴入微的男朋友啊。沈黎清腹诽道。

“沈黎清。”观庭樾盯着他,眼神冷暗,“你是真的在生气,还是自己想走,于是找了个借口?”

沈黎清瞪大眼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如果不是想到今天是华老的寿辰,他真想一拳打在观庭樾脸上。

观庭樾抓着他手腕的手收紧,沈黎清疼得拧了拧眉。

“你弄疼我了…”沈黎清边说边试着想要把手从观庭樾掌心抽出来,可观庭樾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扣着他,力气大得惊人。

沈黎清只好无奈放弃。

气人不是对手,看这样子,打也八成打不过。

他准备告诉观庭樾,再不放手的话就要喊人了。

刚一抬头,温热的唇便落了下来。

沈黎清瞪大了眼睛,却被观庭樾死死地扣着后脑,动弹不得,“闭眼。”观庭樾用清冷暗哑的声音命令道。

沈黎清下意识地去推他的胸膛,被观庭樾一把搂入怀里。

两人双双跌入柔软的皮质单人沙发,观庭樾的手掌有力地握着沈黎清的腰,腰部后仰,迫使沈黎清以一种非常羞耻的姿势跪坐在他腿上,微微仰着头承受这侵略性十足的吻。

沈黎清的唇瓣被吻得晶莹而红肿,很快,他就忘了反抗。

好像总是这样,观庭樾仿佛致人成瘾的迷幻剂,能让人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从防备到沉迷,沈黎清是个警惕的俗人,可再警惕也还是被欲望打败,不知不觉沦陷其中。

衬衫在纠缠之中有些凌乱,一个吻结束,沈黎清将脸埋在观庭樾颈窝里,止不住喘息。

只是一个吻而已,却让他感觉仿佛流干了全身的血液,精疲力竭,观庭樾怕不是个吸血鬼。

就在此时,门把手突然毫无征兆地转动。

沈黎清心里咯噔一下,他下意识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因为姿势幅度太大,腿麻了。

沈黎清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冷却了一样,整个人如同惊弓之鸟,连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他想请观庭樾帮忙,可惜为时已晚。

“黎清啊,我听楼下的管家说你上楼了,我去二楼找了你一圈,你阿姨和弟弟都来了,在楼下等着你呢,要不是允€€那孩子告诉我你在这,我还真……”

门打开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沈黎清刚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腿部,单手撑着沙发想要起身,从门口朝这个方向看,就像是沈黎清把观庭樾压在沙发上意图不轨。

沈黎清简直快要疯了。

如果此时此刻来个人把他一枪崩了,他做鬼都会感激对方。

原以为是季澜回来了,没想到来的是他亲老子。

沈常林整个人杵在门口,像一座被雷劈了个正着的灰色雕塑,手还维持着开门的动作,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还是刚推门时的样子。

更糟糕的情况远不止于此。

下一秒,沈常林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老骆刚才来找我,黎清这孩子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来,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喜欢乱花钱。”

是华老的声音€€€€

沈黎清腿一酸,好巧不巧地又压在了观庭樾身上,观庭樾闷哼一声,随后便扶起他的腰,把他搀了起来。

沈常林的眼睛红的快要滴血了,气急败坏地指着沈黎清,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

华老也看到了这一幕,但不愧是历经沧桑的楷模级人物,表情稍稍一滞,便抬手带上了门。

都怪这休息室隔音太好,竟然没提前听到脚步声。

门外不知发生了什么,再没有人推门进来。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

要真是错觉就好了。

沈黎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满脸的生无可恋,仿佛一个等待死刑宣判的罪犯。

“观庭樾。”沈黎清嗓音发哑,“如果我死了,记得每年清明给我烧点纸钱。”

观庭樾理了理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站起身,淡声道:“怕吗?”

沈黎清目光空洞,茫然地看向他,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爹倒是无所谓,可是华老……”

“怎么,怕他不支持?”观庭樾似乎并不在意,走到沈黎清身边,将沈黎清搂在怀里,低声说:“怕的话就一直站在我身边,一切交给我。”

“观庭樾。”沈黎清仿佛刚从死亡里逃脱出来的幸存者,可马上就要面临下一场灾难,整个人都散发着死气。

“嗯”

“你向我求婚,是不是因为誊跃心仪的联姻对象是你?”沈黎清的声音很轻,像是故意不想让观庭樾听得真切,却又因着一种复杂至极的心情,偏偏要说出来。

如果观庭樾询问一句“你刚刚说什么”,沈黎清想,他绝不会把刚才的问题问第二遍。

但愿观庭樾没有听清吧。

沈黎清心里无限悲凉地想。

他突然间不是那么想要答案了。

就这样隔着一层窗户纸,不捅破,不拆穿,彼此之间留有一线余地,他至少还有和观庭樾谈笑风生的尊严。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沈黎清仿佛能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可那声音来自于他的大脑,休息室里并没有时钟。

是的,他后悔了,后悔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想要收回自己刚才的话,也渴望有什么声音来打破现在这样的安静。

忽然,观庭樾说:“沈黎清,你的戒指呢?”

沈黎清怔然抬头,支吾了一下说:“收起来了,在家里。”

观庭樾俯下身,靠近他面前,气息带着清冷的木质味道,“谁告诉你誊跃想跟我联姻”

沈黎清刚放下的心冷不防地又提了起来,一时间脑筋错乱,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以为你没听到……”

“你希望我没听到。”观庭樾翻译出了他话外的内心真实想法,语气平淡而笃定,似乎早将沈黎清看穿。他又道:“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如果我回答是,你就放心了吗?”

沈黎清不明所以,放心?我放心什么?

观庭樾看着他,淡淡回应,“你说是,便是吧。”

沈黎清垂下眼睑,低低地发出声音:“嗯,知道了。”

第44章 最好

44.

嚣张气焰彻底被浇灭,沈黎清像一只被淋湿的流浪狗,耷拉着耳朵,叫不出声来,只是用落魄的目光注视着墙壁上的花纹。

观庭樾清楚地看见沈黎清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失落,他不由得一顿,心脏仿佛被重物敲击了下。

他刚才所说的,不过是基于沈黎清对他一贯的防备。

沈黎清向来抗拒他流露出不合时宜的深情,好像那是比鸩酒还值得躲避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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