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清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伸手去关门,却被观庭樾用胳膊抵住拦了下来,观庭樾不由分说地跨进屋内,闲庭信步地往客厅里走,淡淡地打量着屋里的环境,沈黎清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你怎么……”沈黎清克制着潮水般的恐惧,咽了咽唾沫,将微微发颤的手缩到背后,狠声道:“谁让你来我家的,滚出去!”
观庭樾并不理睬他的谩骂,走到沙发边,淡定地坐下,银色腕表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冰冷的辉光。
“清清。”
观庭樾抬眼,用辨不出情绪的眼神看向他,“过来,我看看。”
沈黎清伫立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强迫自己直视观庭樾的目光,他怕自己稍一松懈就会一头坠入深渊。
气氛凝固,沈黎清咬着牙关,他有种立刻夺门而出的冲动,无论去哪都行,他无法忍受观庭樾的视线在他身上流连,仿若一把锋利的刀一片片地割着他的皮肤。
观庭樾仿佛早已预测到了他的意图,只言未发,大步走到他面前,将沈黎清按在墙上。
沈黎清后背撞上墙壁,还没来得及推开,观庭樾已经俯身下来,吻住了他冰凉的唇。
沈黎清猛地抬手去推观庭樾的肩膀,身体却忽然腾空,观庭樾一开始只是握着他的腰,可沈黎清挣扎太激烈,他便扛起沈黎清走向卧室的方向,踹开门几步走向床边,将沈黎清扔在床榻上。
“观庭樾!”沈黎清觉得观庭樾真的疯了,在没有任何准备措施的情况下,观庭樾像剥开粽子一样扯开他睡袍的带子,箬竹叶褪,露出甜嫩的糯米。
沈黎清开始后悔自己在家里穿的太少了,若是多穿几层或许就不会被这么快……他羞怒难当,可观庭樾仿佛许久未开荤的狼,扑食着眼前美味可口的猎物。
“怎么瘦了这么多”观庭樾握着他的小腿,语气温柔的仿佛一位最体贴的情人,动作却十分强硬。
许久未被开发过的地方无声地抗议,沈黎清又痛又难过,只不过指甲盖深浅,生理性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想忍住的,可怎么也停不下来。
“叫我。”观庭樾抽出自己,轻柔地拨弄他,“不叫就继续。”
“观庭樾。”沈黎清哭着骂他,“你这个疯子。”
观庭樾低头吻住他的嘴唇,像在品尝一块甜蜜的点心,过了一会儿,他说:“清清,告诉我,你这段时间,有没有想过我”
“没有。”沈黎清艰难地说,他想要推开观庭樾,却被压住手腕。
“可我却很想你。”观庭樾的声音有些缥缈,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却仿佛希望沈黎清能给他一个答案,“我每天都在想你,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是来找我离婚的吗?”沈黎清颤抖地开口,纵使目光狠戾,眼泪却不听话地掉了下来。
既然已经有了更适合的结婚人选,为什么还要对他做这种令人误会的行为,是不是在观庭樾眼里,他真的就是没皮没脸,不会吃亏,甚至连羞耻心都没有。
沈黎清不想听见答案,无论是哪种回答,他都无法接受。
观庭樾仿佛听到什么可笑的事情,他轻声地笑了下。
“离婚。”他淡声重复,缓缓道:“我给过你机会的,清清,是你没有把握啊。”
第82章 永恒
81.
沈黎清仿佛一条被抛在粘板上的鱼,任凭他怎么扑腾也没能逃过,观庭樾的气息滚烫无比,动作凶狠,语气却浑厚温柔地问他:“疼吗?”
沈黎清已经疼的说不出话,视线模糊不清,死死地咬着嘴唇。
“疼的话,我轻一点好不好?”观庭樾用手指掰开他紧咬着嘴唇的牙齿,让含糊而暧昧的声音不断地沈黎清绯红而湿润的唇瓣中溢出,他温柔地亲了亲沈黎清的脸颊,“是不是太久没做了,经常做就不会痛了对吗?”
“……”
“清清,为什么要跑。”
床垫因剧烈的震动而晃动。观庭樾用手掌摩挲着沈黎清雪白湿漉的脖颈,轻声说:“清清,和我在一起就这么难过吗?”
沈黎清无法回答的问题,当然,他也不想回答观庭樾的问题。他带着不可言说的情绪,一边抗拒着观庭樾的碰触,一边又控制不住自己在情事中难言的渴望。观庭樾的温柔和暴戾是令他致瘾的毒药。
沈黎清痛苦地想,自己不该如此。
没有观庭樾的时候,凌晨三点的月光是被葡萄酒浸泡的光球,散发着微醺的清香,年轻美好的躯体在聚光灯下摇晃如同紧簇的花团,光阴在纸醉金迷的眼底飞驰,却留不下一点痕迹。
沈黎清大多时候不会怀念过去自由而喧嚣的日子,和观庭樾在一起之后,他也沉溺过温馨的假象,甘愿在一日两人三餐中安静地溺亡。
可是当一切发生改变之后,沈黎清开始怀念那个无忧的自己,他终于重新见到凌晨三点的月光,只是被水洗过的月光明亮如镜,让他的狼狈无处遁形,也让他无时无刻不清醒地意识到,他大概无法再爱上别人。
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么难过
他不明白观庭樾为什么执着于把他留在身边,他或许应该是观庭樾生命中的污点,本该被狠狠洗掉,或者用剪刀剪掉,但观庭樾固执地将他留在衣裳最显眼的地方。
沈黎清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觉得自己不该睡着,在他昏沉的时候隐约闻到一种奇异的香气,然后他就像逐渐变薄的泡沫一样,升到半空后轻轻炸破,失去了一切思维。
黑暗像一只巨兽张开看不到边际的嘴吞噬了眼前的一切,沈黎清记不住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
耳畔轻轻嗡鸣,只有观庭樾那句低沉而冷漠的“新年快乐”。
谁快乐
沈黎清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伴随着一阵清脆的声响,他被这猝不及防的声音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地看见自己的脚踝上有一只尺寸恰到好处的银色镣铐,昏暗中,他的视线随着镣铐上的链条缓缓移动,最终难以置信地落在床尾,他脚踝上的铐子就是拴在那根不起眼的柱子上。
锁链很长,长到足够沈黎清能够在这间房间里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也仅限于在这个房间里。
沈黎清被这可怕的东西吓坏了,恐惧吞没了他的理智,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对待,更无法忍受这昏暗的灯光,他看不清房间里的陈设,觉得无比陌生,这不像是他曾待过的任何一间。
“观庭樾”沈黎清轻轻地叫了一声,带着少许试探,黑暗让他的恐惧膨胀到了极点,竟然让他忍不住希望房间里有个人在,他像弦上的箭矢,紧绷而危机,弓弦即将断裂却无地放矢。
没人回答他。
其实身体的某个地方还有些轻微的不适,但他知道一定是被清理过了。
沈黎清缓缓地下了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墙壁上的开关,灯光乍地亮起,没有任何铺垫,当房间内的一切都无比清晰地映入眼帘时,沈黎清觉得自己的呼吸好像被夺走了。
眼前的场景给了他强烈的视觉冲击。
每走一步,细长的银色链条就会发出声响,锁链的一头连着暗色的矮柱,另一头锁着沈黎清的灵魂。
用长线串起来的照片在灯光下仿佛镀了一层柔和的金黄色光膜,照片与照片之间坠着叠的并不怎么好看的纸鹤,形状虽欠佳,但色彩缤纷,刺激着沈黎清脆弱的视网膜。
他艰难地吸了口气,伸出手捏住一张照片的边缘,富有弹性的线被扯的低了一些,银色精巧的小铃铛碰撞发出悦耳的铃声。
照片上的沈黎清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站在拥挤的人潮中,那长脸上是沈黎清很多年都不曾有过的笑容,好像能融化时间冰雪,是逆转冬夏的时空杖。
沈黎清的心跳仿若即将冲出胸腔,他的指尖无法自控地颤抖着,他心里的一个声音在激烈地阻止他,叫他不要再看下去,可是他的脚却像是不听使唤了一般,继续向前迈了一步。
第二张照片是沈黎清自己都没见过的,但他一眼就看出那是小时候的他,照片后面用钢笔写了时间,算起来大约是他六七岁的时候。
沈黎清隐约记起来,这张照片是他和外公一个朋友家的孙女一起拍的,当时外公的朋友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来他家里,他很开心,非要拉着新伙伴拍一张照片,后来他留了一张,外公的朋友留了一张。
他记得自己的童年照片集早就被他烧掉了,他当时烧掉了所有合照中有他自己和沈常林的部分,只留下外公和母亲,因为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这个世界上不曾有沈常林和他存在过,母亲大概会无忧无虑地过完短暂的一生吧。
沈黎清的眼角忽然湿润,他攥紧了照片,却终究没扯下来。
为什么观庭樾会有这些照片
他像一个误入丛林的探险者,明知前方的黑暗中可能潜伏着危险,却忍不住继续走下去,想要穿过荆棘横生的玫瑰丛,去追寻一个连自己都不明确的答案。
第三张照片是他站在灯光汇聚的舞台上,眸子轻轻地阖着,万籁俱寂的房间里,沈黎清却好像听见了一阵悠扬的旋律,十几岁的少年有着健康灵巧的手指,手掌上没有狰狞的疤痕,宛如万众瞩目的小王子,在城堡中心无杂念地拉着心爱的小提琴。
第四张照片是他在参加田径运动会时被抓拍的镜头,他记得这张照片好像被发在过他们学校的公众号上,他跑步的样子有点傻气,流了很多汗,表情也没有平时装模作样的痞帅,看起来很想赢。
第五张照片,是他在图书馆复习时的照片,说是复习,其实那时候的沈黎清已经昏昏欲睡,他用一支笔支着下巴,眼睛早就闭上了,窗口吹进来的清风翻动着他的期末复习题,也许是他穿着校服坐在图书馆里的样子太像一个学累了的好学生,所以第二天这张照片就荣登在了学校表白墙账号的朋友圈里,拍下照片的是他同校的学妹,配文是:“好想和这个小哥哥一起复习,我在送给他的咖啡下面压了一张纸条,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
沈黎清还记得自己当时害羞的心情,明明被女孩子喜欢很忐忑很紧张,却硬要装作游刃有余的样子,同学们拿他打趣,说学校里最漂亮的学妹看上他了,沈黎清开玩笑地告诉那些人:我不接受长得比我好看的女孩子!
当年的话像一把回旋弯刃,多年后的今天,这张照片好像是命运在提醒他,他不仅找了个比自己还要好看的男孩子,还和人家结了婚。
第七张照片是他在国外读书时第一次和同学去酒吧,兴高采烈地跟人家学德州扑克,他第一次玩就闹着亲自洗牌,结果扑克牌稀里哗啦的洒了自己一身。
沈黎清看着照片里自己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心里涌出一股哭笑不得的感觉,时过境迁,他现在已经牌技惊人,很少有人能赢他了。
第八张照片,是他坐在一张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嘴里衔着一只鲜艳饱满的樱桃,照片只剩下一半,但依然依稀看得出他身边还有一个人。
沈黎清突然有点痛恨自己的记忆力这么好了。
他几乎立刻就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那时他正在追一个比他小两岁的男孩,故意输了游戏,大冒险和身边最近的人一起吃一只樱桃。
第九张照片,他在大学校园里,表情淡定地接过一封情书。
第十张照片,是他在同学的生日派对上唱歌,筷子上插着一只汤圆充当话筒,唱一首故意跑调的《爱情转移》。
第十一张照片,他第一次在舞台剧上演被白雪公主吻醒的王子。
第十二张照片,他和一个德国佬打了一架,坐在校医室的临时床上包扎伤口,表情很不高兴。
第十三张照片……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沈黎清走过房间每个角落,上锁的玻璃柜子里是他小时候捐给山区的篮球,上面用稚嫩的笔迹写着他的名字。
柜子里放着用特殊工艺制作的紫罗兰永生花束,沈黎清的心仿佛高空坠物般猛地坠下又升起,紫罗兰的花语:
永恒的美与爱。
他不清楚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思用手轻轻地碰了一下柜子上的密码锁,强烈的紧张让他的指节轻轻发抖,可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地怂恿他去印证自己的猜测。
他拨动密码锁的滑轮,输入自己的生日。
“啪”的一声,锁开了。
第83章 囚困
82.
玻璃柜门打开,沈黎清的心跳像林间被追捕的小鹿,慌不择路地逃窜却掉进池涧,水花扑通扑通地作响。
柜子里的篮球已经很旧了,但上面几乎没有灰尘。
沈黎清把那只棕黄的篮球抱出来,摸了摸自己在上面签的名字,指腹沾了薄薄的一层灰,只有写着他名字的地方没有被清洗过。
他记得当年学校组织过一次捐赠活动,一开始他要把沈常林书房的镇纸给捐了,可班主任看到之后第一时间就制止了他。
他的班主任是一个漂亮窈窕的年轻女人,说小孩子不能养成攀比的习惯,更不能小小年纪就物欲横生,言外之意就是沈黎清带去学校的玩意儿忒贵重,容易给班级上的其他同学做出负面表率。
沈黎清很少被批评,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在参考了其他人捐赠的东西后,回去认真地整理了自己的物品,第二天装了满满一大箱搬去了学校,这件事得到了漂亮老师的表扬,老师夸他是个用心的好孩子。
如今再看到这些陈旧的东西,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玻璃柜里还有他捐赠过的儿童话本,幼稚又可爱的卡通人物已经有些泛黄了,他轻轻翻开几页,看到小时候自己在上面涂鸦过的痕迹。
他听说过有些很浪漫的人会把自己的旧物品装进时间囊里,找专门的机构或者自己封存起来,十余年后再打开。
可他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以这种方式看到自己过去的东西,这些被自己遗忘的或故意毁弃的东西。
这既惊悚又荒唐,沈黎清感到心悸和迷茫,他无助地看着敞开的玻璃柜,好像那是披着漂亮皮囊的洪水猛兽,一不留意就会将他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