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愉:“……什么?”
“你让我把瞿温书让给你。”
连夏想了想,“大概是这样。”
简愉唇线绷得泛白:“你今天……是故意来让我难堪的吗?”
连夏:“不是啊。你配吗?”
连夏道:“我只是要告诉你,我不要了。”
“我没有家,我以前其实想过有一个家是什么样子的。”
连夏轻轻叹了口气,“但后来我发现这玩意儿不能强求,而且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所以我觉得算了,我不要了。”
简愉没听懂。
“简家从没有正式承认过我,我也不姓简,让给你。”
难得说了这么长的一串话,连夏再次低低的咳嗽起来。
不剧烈,每一声却都像是从五脏六腑呛出来似的,呛得他唇色殷红,脸色却愈加惨白。
宋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向旁边的两人投过去片刻。
他直接将连夏从轮椅中抱了起来,以一个无比轻松的姿势:“夏夏,不用在意那些人,我们回去。”
“我不在意。”
连夏圈住宋勘的脖颈,透过男人宽阔有力的肩膀,撇见站在简愉身边的瞿温书。
“就和那只盏一样,我也不要瞿温书。”
连夏笑嘻嘻的朝简愉竖了根中指,“不过你那么能干,我建议你死缠烂打,勾引不成就下药,早日生米煮成熟饭。宝贝弟弟,看好你哦。”
简愉脸色唰的白了。
死一般的寂静直到连夏和宋勘离开许久才终于被瞿温书的手机铃声打破。
一齐被打破的还有在场所有人的动作。
像是重新被拧动发条,于是画面重新获得了可动的能力。
话音接通。
是助理方远。
方远的声音里难掩激动。
“瞿总,瞿总,两年了!刚刚那边的人查到了连先生的入境信息,现在正在调档,我马上把资料……”
瞿温书:“我见到他了。”
方远愕然一愣:“什……瞿总,您说什么?”
瞿温书挂断了电话。
随着时间推移,落在地上的碎瓷愈发显得狰狞。
总负责和总监丰富的履历表上着实没有处理过类似情况的经历,站在原地望向瞿温书,希望这位资本顶端能给出一个让他们死得痛快点的答案。
“打包起来吧。”
瞿温书的声音竟显得意外的平和,“送去我常住的地址。”
总负责人:“啊,好,好的,瞿总,马上就办。”
瞿温书道:“每一片都别落下,我没看清……他手指碰到的是哪一片。”
总负责人:“???”
总负责人和总监相觑一眼,疑心自己刚才幻听。
然而再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再问一遍,只能迅速收拾了场面,将碎片重新放回藏品盒内,再将藏品盒锁回小保险箱里。
瞿温书亲手接了保险箱,在礼仪的引导下走进电梯。
他和简愉全程没有任何交流,只在上车时开口:“他在简家的东西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我父母说……明天。”
简愉藏在袖口中的手紧攥成拳,指甲掐进肉里,带来明显的疼痛。
瞿温书颔首。
黑色幻影的车门眼看就要合上。
简愉陡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即将闭合的车门。
关车门所带来的惯性在他娇生惯养的手腕上留下一道明显的勒痕。
简愉吸了口气,也许是疼痛激发了某种刺激。
他突然开口:“瞿温书,你到底为什么喜欢他?”
话一开口,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倾泻而出。
简愉死死的握住车门,像是握住最后一丝勇气,连声音都是歇斯底里:“我不明白,明明最开始你爷爷和我爷爷约定的联姻你都答应了,最后却宁愿巨额赔偿也不履行。”
“瞿温书,我哪里不如他??他那么……那么……”
“那么毫无羞耻心,那么特立独行,那么自私浅薄,那么忘恩负义。”
瞿温书接上了简愉的话,他幽而沉的目光看过来,是名利场里特有的,打量商品的目光。
简愉还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他打了个冷颤,也在一瞬间找回了理智:“……抱歉,瞿总,我收回刚才的话。”
“不必,你或许说的没有错。”
保险箱是金属特质的材料,哪怕是在炎热的夏季,箱体依旧冰凉。
可瞿温书抚摸着手中的箱体,却带着种渗人的温柔,“只是我陷入沼泽,抽不出身来了。”
在这个互联网无比发达的年代,网络上关于瞿氏这位融汇海内外资金的最年轻的掌权人报道和猜测从来不少,最喜欢用的字眼便是“神话”“传奇”“历史”这类词汇,活像是要把瞿温书捧上神坛,烧香供奉。
而瞿温书为数不多的露面,也的确冷漠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但就在刚才的某一瞬间。
简愉突然发现。
瞿温书或许像所有平凡人一样,有了一丝生气。
他求而不得……甚至比普罗大众中的任意一位,更缺少生存必须的,氧气。
“简家需要今日的体面,我能够理解。再次希望明日令尊能如约将物品送到。”
司机替瞿温书合上车门,男人冷淡的眉眼在摇上的车窗后一点点消失,卷尘而去。
*
大城市的夜景依旧车水马龙。
宋家的小少爷早已经换掉了前些年那些骚包的跑车,现在的座驾与其说是个人用车,不如说更像是结婚后适用的保姆型SUV,宽敞,舒适,安全,造价昂贵。
繁华主干道上鳞次栉比的商圈灯火斑斓,交相辉映的落在车窗半开的脸庞上,显出几分难得的活力。
连夏眼睛里有些向往,扒在车窗上看了好一会儿,才眼巴巴的道:“老公,逛街街,吃饭饭,花钱钱。”
他永远都自学成才怎么勾引人。
宋勘身形紧了紧,他喉间滚了一下,片刻后才道:“好,但只能吃些清淡的。把后座的外套穿上。”
娱乐圈和语音厅都是更新换代极快的地方,更何况是连夏这种十八线黑料咖。
但不同的是,娱乐圈除了小部分粉丝还记得他,语音厅里连夏一掷千金的行为让他成为了一种口口相传的八卦传奇。
灯火掩映中。
连夏甚至连帽子和眼镜都不用戴,光明正大的牵着宋勘的手走进商场。
有人投来好奇的眼神,有善意也有恶意,还有胆子大的女孩问他和宋勘能不能合影。
宋勘向来比较随和,对几个女孩一笑:“家里他管事,要问他。”
女孩子们便起哄的朝连夏看过来。
人间烟火气,年岁人与共。
热气腾腾的豆捞锅底咕噜咕噜的不断蒸腾。
连夏捧着一杯热橙汁,美滋滋的吸了一口:“宋勘,我今天不该摔那个碗的。”
宋勘笑起来:“不要紧,我让助理把钱给他转过去就好。”
“不是钱。”
连夏沉默了几秒,撇了撇嘴,“唉,或许是我这个人太坏了,见不得完好的东西。”
他难得自我反思,于是深刻思索了半天,有点难过的叹了口气:“宋勘,等我入土了,你把那个碗和我埋一起吧,其实我挺喜欢的。”
“连夏!”
宋勘第一次打断了他的话。
再开口时。
宋勘的声音都在发抖,“连夏,你明明知道我很怕你……我花费这么多人力物力,你能不能,不要……”
真正的怕是绝口不提的恐惧。
是避之不及的惊惧。
是只要提起,就会战栗难眠的,每一分每一秒的焦虑。
而这种折磨刻入骨髓,越爱的深,越痛得生不如死。
连夏:“好。”
少年弯起来的眉眼在店内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年轻又动人,久违的充满活力,答应得也义无反顾。
“你不喜欢,以后绝对不说了。”
连夏在宋勘侧脸亲了一下,“哥哥最重要。”
B市最热闹的商圈,又是周末,哪怕到了晚上,豆捞店里客人依旧熙攘。
在这个国际知名的大都市里,从事各行各业的人流有了共同的停驻点,或许交流,或许探讨共赢,或许单纯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