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溃烂。
直到有一天。
重见天日。
“连夏。”
瞿温书握住身边人颤抖的手,也握住连夏几乎战栗的肩膀,“你说的很对,我是个不折不扣的资本家,离开这个身份,我留不住你。”
“但是……连夏。”
瞿温书轻声道,“除此之外,我也在用普普通通,再寻常不过的血肉之躯,无比平凡的爱着你。”
“如这世界上万万千千人一样。”
求不得,恨不得,舍不得。
“如果你无法跟自己和解,那你陪着我,我来让这个世界变成你想要的模样。我会善待员工,帮助老弱,提升保障。”
瞿温书道,“我会改,连夏,你陪着我,好吗?”
寂静的声音在广阔无垠的黄土地上蔓延。
孩子们脸上的笑脸璀璨夺目,伸出手遥遥向这边打了招呼。
不知过了多久。
连夏突然问:“为什么叫夏至……为什么要叫夏至希望小学?”
瞿温书笑起来:“因为,那是你来我身边的那一天。”
高原灼烫的烈日烘烤着每一寸焦土。
耗费了昂贵代价的大功率加湿器和给氧机死命的为面前的人疯狂工作。
“我们回去吧,瞿温书。”
连夏闭了闭眼,“我想吃东城那家私厨牛排了,配一点苹果酒。瞿温书,我们回去吧。”
*
B市东城有许多上了岁数的老管子,还有些私厨是上世纪漂洋过海的外国人后代开的,其中几家别有风味,很合连夏的口味。
瞿氏在不远处的商圈顶层有自己的停机坪。
从一路沿途飞行而来,连夏神情如常,除了没怎么提起学校的事,连语气都和平时毫无区别。
他靠在瞿温书肩膀上,歪着头刷了一会儿手机:“一会儿再加一道蔬果沙拉吧,如果太凉的话,就让Jomi温一下。”
“好。”
瞿温书拍了拍连夏,“还有一会儿才到,睡一会儿。”
连夏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你别喝酒哦,我想一会儿你开车带我回去,好热,吹吹风。”
瞿温书:“好。”
主厨Jomi虽然是是奥地利裔,但说了一口流利又地道的B市话。
再加上每次连夏到他家店点的东西几乎从来不变,以至于到了一见两人进店,Jomi已经能先一步的报出菜名。
“还是西冷九分配菜照常,菲力七分多配黑椒不要油橄榄?”
连夏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以至于连路都懒得走了,趴在瞿温书背上露出一颗脑袋:“再给我加一瓶你自己酿的苹果酒,要时间长一点的嗷。”
Jomi:“……”
绿眼睛的外国人和瞿温书算是多年老友,因此看向自己好友的眼神更像是宛如在看一个昏君:“瞿,你快把你的爱人宠上天了。”
“羡慕不羡慕?略略略。”
连夏圈着瞿温书的脖颈伸胳膊又伸腿,极尽挑衅之能事,“他乐意,快做饭,不然一家之主的我不给你付钱。”
Jomi:“……”
绿眼睛愤愤并狠狠摊手,扭头去了后厨。
来的多了,这家店两人自然也有惯常坐的位置。
靠近内侧有一排很有奥地利古典风格的花窗装饰。
连夏拉着瞿温书坐下来,开了Jomi刚刚端过来的苹果酒,竖起一根手指:“我发誓,只喝一点点。”
自酿的苹果酒在高脚杯里呈现清透的淡红色。
连夏摇了摇酒杯:“瞿温书,你一会儿要开车,你别喝。”
瞿温书点了点头。
连夏便将高脚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要再伸手去斟的时候,却被对面的人握住了手腕。
“是可以再喝一杯。”
瞿温书按住连夏的手不松开,“但是夏夏,你要先告诉我,你开心吗?”
你开心吗?
Jomi的苹果酒大概是有些度数的,亦或者是连夏因为身体原因着实太久没有喝过酒了。
晕乎乎的感觉倒灌上头。
连夏有些迷茫的仰头看了瞿温书一眼,像是连眼底都浸着种无法言说的绵软。
“开心。”
连夏道,“瞿温书,我……应该很开心。”
瞿温书:“开心什么?”
“我不告诉你。”
连夏狡黠的一笑,薄而纤巧的手从瞿温书的手中抽出来,给自己满满倒了一杯,“瞿温书,我敬你。”
“又敬我什么?”
连夏:“我也不告诉你。”
病中的人鲜少会有很好的胃口,但今天连夏十分难得的多吃了几块牛排,再加上进了肚的果酒。
遂吃了临走的时候。
某人一边躲在瞿温书怀里一边无比土豪的从瞿温书的钱夹里掏出了所有的红票票拍在桌上,大声猖狂道:“Jomi,今天我就要做整个B市给小费的神!”
Jomi:“……”
“……赶紧带你老婆有多远走多远。”
Jomi头痛欲裂,“哦,带上这些小费,我不乐意要。”
瞿温书将连夏轻松无比的抱回怀里,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向上垫了垫,让他躺的更舒服些:“拿着吧,我老婆平时从来不这么活泼。”
Jomi:“……你们可真是一对狼和狈。”
“谢谢夸奖。”
瞿温书神情极坦然的接受了这个评价,带着自己已经喝的半醉的爱人上了车,再系好安全带,“夏夏,再睡一会儿,我们一会儿就到家。”
连夏迷迷茫茫中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瞿温书的话。
他微张开眼睛,然后拧着安全带,亲了瞿温书一口:“帅哥……我有点喜欢你。”
瞿温书:“……”
八成是醉了。
瞿温书叹了口气,揉了揉连夏的脸颊,兴许是喝了酒,难得显出些健康的红润:“宝贝,我也喜欢你。”
从东城到西城的家线路并不算太远,这时候早已经过了晚高峰时期,道路并不拥堵,没必要再请司机过来。
再说瞿温书也并不愿意其他人看到连夏现在的样子,他微微半开了窗,启动车子。
出于大都市的道路安全考量,B市的每个街口都有反光镜,以便司机随时观察道路情况,做出最优判断。
因此只开了三个路口€€€€
瞿温书就确定,有车辆在后面尾随跟车。
而且不止一辆。
因为是普通出行,瞿温书并没有开平时商用的宾利和大G,而是连夏最喜欢的幻影,梦幻的星空顶此时却渲染了不详的气息。
身旁的爱人呼吸安稳。
病痛总是反复折磨,瞿温书甚至很久再没能见过连夏有如此安宁的睡眠时刻。
商圈浸泡多年,瞿温书并不会被轻而易举的吓住。
他静默的拨打了助理和公司内网的双重示警信息,并以个人身份立刻联系了瞿氏备案的警局,特别注明要求立刻出警。
然而下一秒。
原本跟在身后的五辆车其中两辆从幻影两侧包抄上前,并同时超车,压在了前路途中。
另外两辆则紧随上前,一左一右从双翼夹紧瞿温书所在的车辆,保持一个很微妙的距离向内靠拢。
这个很微妙的距离忽远忽近,时远时近,是瞿温书耳熟能详的一种威胁性动作。
瞿温书打开远光,清晰的光线瞬间照亮了前面辆车的车尾€€€€而原本应该标明车牌的位置,空空如也,一片空白。
这是个更不祥的预兆。
如果对方携带车牌,那说明对方至少是国内套路,有所图谋。
而对方空置车牌,那便只剩下两种可能。
一种对方势力并不在国内。
另一种,对方就是来玩命的。
无论哪一种,听上去都显然令人倍感不安。
瞿温书突然有些懊恼为什么偏偏选择今天要带连夏去看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希望小学,又选在今天带他从东城开车回家。
如果这辆车上只有他自己一人,那瞿温书大可以放手一搏€€€€
可是……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