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子过于圆润,又卡在棱角处,以至于转过身就丝毫无法顾及身下身后的情形,那多少有些慌乱的小短腿只尽数落在了上首之人的视线里。
寸度:“……”
下一刻,兜头一道灵力将蛋的整个身体包裹,温暖与些许痒意瞬间贴合在蛋胖乎乎的身体与小小的四肢,突兀得凤须玉一个怔愣脱了手。
砰咚。
玉石落地声清脆响起,圆滚滚的小团子还是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面,只是较之方才,明显已是一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蛋。
但那样的触感显然不是普通的洁净法术,反倒莫名像是进了裁衣铺子,被米尺细细打量过。
蛋静静坐了片刻,才终于从异样中缓过神来,带着金色的“€€A€€”小脸转过身来。
“仙祖大人?”
仙祖大人阴沉着的神情中,似乎是极其微小的分出来一丝,满意于蛋此刻的脸与语气的相适性。
却是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
凤须玉见那视线仍是落在他的身上,慢吞吞爬起,想了想又看向寸度,“仙祖大人,您去见人还顺利吗?”
他看到寸度眉尖几不可见挑了挑,而后回道:“顺利。”
冷脸冷言,无法判断那回应中几分真假,凤须玉却是憨笑一声,顺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听起来确实发自真心。
寸度无意再为这个话题增加关注度,只道:“你说你去了后面?”
不像是什么和善的语气。
凤须玉眨眨眼,刚想应声,视线却是不自觉绕过寸度的视线落在了寸度搭在椅子扶手的指节上。
那只骨节细长的手正以一种极具观赏性的节奏叩击皮质的扶手,戒指上的珠宝尽数折射出细碎的明光,像是刀刃上闪过的锋芒。
锋芒时刻会划向自己一般。
深吸一口明显不太对劲的阴冷空气,凤须玉声音都不自觉压低了几分,轻轻“嗯”了一声应下,米粒大的小手已是绞拧在一起,流露出几分纠结之意,他说:“我可以去吗?”
这就有些微妙了,再怎么听这话都不应该出现在这个时候,怎么说都有些事后诸葛亮的意思。
可意料之外的,寸度似乎并未介意这一点,深渊般的眸子淡淡将他扫过,回道:“可以,本尊的心肝宝贝想做什么都可以。”
凤须玉猛地打了个激灵。
明明是对他的应许,也似乎确实如同字面意思一般并未带有些诸如阴阳怪气的意思,可这“小心肝”还真是听一次拧巴一次。
好吧,就算真的是阴阳怪气,凤须玉也会只当听不懂的。
可毕竟“心肝宝贝”都已经出来了,现在的寸度怎么可以不套上爱蛋如命这一人设呢?
要敬业啊。
念及此,凤须玉当场就是一个得寸进尺,立马从地面上站起来,迈着小短腿走向了寸度。
待到切实拉近与寸度的距离,凤须玉停下脚步,仰起一张小脸迎向寸度,小脸上金色的笔画都似乎在寸度的眼前闪了闪。
寸度并未因他而改变动作,视线便也从遥遥的犀利直视变为垂眸切实的睨看,仍是如同毒蛇一般。
凤须玉在毒蛇的打量中张开了圆滚滚身体上的小短手,试图向寸度比划出些什么。
“仙祖大人,后面好像有个长这样的牌子。”
凤须玉说完停顿了一下,看寸度的反应。
寸度微一颔首,算是回应。
凤须玉看着势头好像还不错,继续道:“那上面写了字。”
寸度仍是微一颔首,等他继续的样子。
“应该是有三个字。”
寸度又一颔首。
看反应应该是不排斥这一话题,或者是在人设进行时不排斥,总之凤须玉继续道:“所以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好容易将问题说完,凤须玉竟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是明明刚刚还句句回应的寸度,这下却静了下来。
良久,他看到那雕塑般的唇齿张合间,清晰吐出了三个字。
€€€€
凤须玉跟着重复了一遍,没能从“殷勤殿”这一名字中听出来那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或者说所有的想象都与他先前的推测不符,莫非寝宫之后并非什么后花园,而是寸度勤于政务的地方?
寝宫前的范围好像也确实没出现过寸度处理公事的地方。
这样一想,寸度的办公环境会不会太过恶劣了些,那样浓重的雾气,多吸两口肺都得喘三喘。
大抵也是他想得太过入神,完全没能留意到寸度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而后又归于沉静,似乎是干脆放任他将错就错。
凤须玉那低着头思索已久的视线却重新回到了寸度身上,明明是一张画出来的茫然小脸,此刻却明晃晃带上了几分怜悯。
毒蛇般犀利的眸光便又落回到他的身上,直直对上他的视线,寸度道:“怎?”
是松风般的声音,风里却好似结了霜。
说来,单是这道声音恐怕就足以驱散那些浓雾,不需要他一丝一毫的担心,凤须玉只需要尽情去探索自己想要探索的地方就可以了。
凤须玉当即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如同白色花骨朵一样的柔弱拳头,他决定要再去一次看看情况,最好就是趁着过会儿正午时分太阳最为强烈的时候。
于是他道:“仙祖大人,殷勤殿,我可以再去吗?等一下。”
心已经是飞去了寝宫之后的样子。
好在寸度尚还处在立人设的状态,神情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至少不像是会因为他的话而突然发作的样子。
寸度只是静静看着他,让人摸不清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
良久,寸度出声,只道:“不可。”
凤须玉肉眼可见失望起来,饱满莹润的身形都要漏气塌陷般。
寸度并未理会他的失落,继续道:“庆宴将近,本尊需得好好准备。”
这就说得有点模糊了,所以殷勤殿也要用作准备?
然而寸度又道:“你需协助本尊准备。”
凤须玉一懵,旋即指了指自己,“我?”
寸度身周的空气好似一瞬间停滞,下一瞬又重新流转,已是扫去诸多阴沉。
“对。”
€€€€
凤须玉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所谓“协助”,就是跟随寸度走入寝宫之中平平无奇的一扇华丽门扉。
然后在那明显内置了广阔芥子空间的地方,从好似包揽了几条街的华饰与衣物之间,为庆宴当天的寸度挑选衣饰。
没错,挑选衣服,他来,给寸度,挑选衣服。
他哪知道寸度要穿什么佩什么戴什么啊,寸度天天小金人似的那么闪耀,那么会装扮,这是抽的什么风需要他来挑选?
有没有搞错啊!
凤须玉自然是拒绝了这一差事。
然而最终,凤须玉还是屈服在了寸度的威压之下,只能差遣着这样一颗小小的身体,蹦上蹦下挤在堆积如山的饰品与华服堆里为寸度的打扮操劳。
可偏偏,寸度还极其不认同他的品味,他好容易翻出个什么,顶在脑袋上走到寸度面前,寸度只是扫过一眼,就让他重新再找。
连理由都没有。
堪比他打工时遇到的恶上司,不同的是,恶上司是刻意刁难他,这位却是浑然天成的恶劣,不带一点儿针对性,却好似处处都是针对。
凤须玉干脆放缓了心态,就算他找不出寸度满意的,寸度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穿就出现在人们面前,就当是泡在珠宝堆里增长见识了。
可当这场“协助”就这样断断续续持续到第五天时,凤须玉感觉自己都快得上雪盲症的宝石版,寸度却还是没能应下一件满意的饰物。
终于,凤须玉瘫在了珠宝之间,木着“眼睛”望着这尽情书写奢靡的华丽衣帽间。
明明这里没有任何一件东西属于自己,他又是为什么会在这闪瞎眼的富贵中硬生生待了五天的呢?
凤须玉放空了自己。
似乎是过了好一阵不见他的动静,寸度这些天里第一次走向了他,而后站定在他的面前发问道:“如何了?”
凤须玉像是生了锈的机械般伸出迷你的小爪子,又接连指向几个方向,最后再从身下摸出一枚宝蓝的戒指,递向了寸度的方向。
寸度已是将他的指向尽数看过,那里皆是对应着各色不同的衣饰,看起来不过是胡乱的一通指,倒是勉强配齐了一套。
谁知那个挑剔至极的寸度竟对此很是满意般点了点头,最终看向凤须玉递来的戒指,终于道:“可。”
再无其他反应,凤须玉闭上了眼睛,那枚宝蓝的戒指缓缓下滑,套在了他小小的腕。
第16章
这还是第一次的,没等到夜晚来临时寸度把他丢去宝盒中睡觉,凤须玉便自己沉沉睡去。
也不知是不是一下子放松过了头,凤须玉一夜无梦直睡到天光大亮,还将那方柔软的绢帕踢到了脚边。
小小一颗蛋也是挥舞着短短的四肢摆成了“万”字,一个胖胖的“万”字。
“万”字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个“万”字顶去了宝盒一角,脑袋的朝向也早已是睡时的反方向,若非宝盒有着盒体,都能继续睡去开疆拓土。
尽管听起来好像睡相差了些,可如若亲眼看过,就会知道确实是不怎么样。
好在至少暂时的,没有人能顾及到他,任由他的翻身声间或响起。
待到佩环玉饰终于开始为华服添上点缀,轻微的叮咚相撞声逸散传遍屋舍,凤须玉茫然睁开了一双惺忪睡眼。
唔,好亮哦。
脑子里浆糊一团,几乎无法形成有效的思考,只凭借着条件反射茫然望向四周。
啊,宝盒。
昨日在寸度终于确定下来最终方案后,凤须玉脑袋一歪差点没直接在那堆宝石上昏睡过去。
寸度自然不会允许他那样做,让他打起精神去该去的地方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