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爱谁谁吧,也没什么所谓。
唯独震惊凤须玉的,是寸度居然当着贺星天的面叫他“蛋花花”。
明明他都在意识到贺星天在场,硬是将差点脱口的“仙祖花花”改回了“仙祖大人”。
寸度由此还瞥了他一眼,眸底有些冷,看起来好像有些不甚满意。
凤须玉猜不出寸度不满意在哪里,是他差点脱口造成的卡顿,还是他没能脱口?
总归,按照先前的“娇娇”,以及禁足时期的“小蘑菇”“毛笔尖儿”一类从未出现在有第三人在场的名字。
凤须玉还以为这些并不“心肝宝贝”的名字,都只是寸度私下里对他的称呼。
当然,“娇娇”没有当真发展为他的名字简直感天动地。
但也于此,让凤须玉不由得庆幸寸度没在有第三人在场时喊过这个称呼。
虽然蛋花花也不怎样就是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在赌气,寸度在与贺星天说话时,真的句句不离“蛋花花”,叫得凤须玉差点没当场生吃几个胆子喊一句“仙祖花花”。
然后寸度就把他递给了贺星天。
递出去的那只手,正是他画下小花的那只。
明晃晃一朵歪歪扭扭的墨色小花缀在寸度纤长的指腹,当场便落在了贺星天眼中。
贺星天只是扫过一眼便没再主动去看,可那之后的笑容里,总感觉带上了些“你俩感情真好”的意味。
看着贺星天那样纯良无害的笑容,凤须玉本还想当场回应一句的“仙祖花花”终还是没有出口。
送走寸度,凤须玉收回努力挥舞到疲惫的小手回头,当即就撞入了贺星天一双笑眼。
双目正下方的红色小痣愈显鲜明,贺星天出声道:“那小花儿,我们开始吧。”
凤须玉:“……”
别什么都学啊喂!
但贺星天那张朝气蓬勃的笑颜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凤须玉盯了贺星天好一时,终于还是举起了手中的小小卷轴。
€€€€
有人能在一旁答疑解惑,状况简直不要说好上太多。
尽管凤须玉的身体就是一颗蛋,不能以常人的经脉结构去理解。
但贺星天反应很快,一点点将卷轴上的内容理顺后,便让凤须玉暂且先行理解,自己则是在随身携带的芥子中好一通翻翻找找。
凤须玉的情况当真不太适用以人类的方法去理解,毕竟是一颗蛋,论起情况来更像是精怪。
道理总归是互通的,就是需要一点已经成功的案例来参考一下。
贺星天便是在寻找这样的案例。
良久,贺星天终于从芥子中翻出了一本书卷,刷刷刷翻到某一页,正好翻在了想要的案例。
而后,也是一点一点对应着书卷中的案例与凤须玉手中的卷轴,帮助凤须玉去理解消化。
因着贺星天的努力,在窗外天空一点点染上夕阳红晕的时候,凤须玉竟是好似能感受到灵力的存在了。
能摸到就是好事,剩下的便是反复的练习,直到将此刻的手感牢牢记忆在身体里。
这样的过程不免有些枯燥乏味,凤须玉保持着这份专注练习了好一时,便不自觉将视线转移,望向了身侧好像比他还认真的贺星天。
同样不自觉道:“仙祖大人好像很喜欢你。”
不问还好,这一问,贺星天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那张仍略显稚嫩的少年脸庞一下子憋得通红。
贺星天嘴巴张张合合数次,良久才终于憋出一句话道:“怎、怎能胡说。”
凤须玉可不认为自己是在胡说,“毕竟仙祖大人总喜欢麻烦你的样子,而且除了星天,仙宫中很少有人会来往寝宫。”
这是事实。
贺星天听到这句才缓过来一点,却仍是否认道:“只是承蒙仙祖厚爱罢了。”
厚爱应该确实是厚爱的,但寸度似乎也是对贺星天寄予了其他人没有的厚望。
初见贺星天的那天,凤须玉便就感受到这一点。
难道是因为贺星天的新晋身份?
但仙宫中的新晋也不只有贺星天一人啊。
想是这样想,凤须玉还是当场问出了声:“星天是新晋对吧。”
贺星天应说是。
凤须玉继续道:“那新晋与仙祖大人是什么关系呢?”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问题,问题的答案也并非什么秘密,不说人尽皆知,至少在玄云宗也是人尽皆知。
甚至有大批弟子选择拜入玄云宗,都是奔着“新晋”这一名头,更是因为作为“新晋”就可以进入仙宫见到寸度仙祖。
世人对寸度仙祖的敬羡不容小觑。
凤须玉不知道其实有点奇怪,但也不能算是多么奇怪。
预言蛋自打成精以来就一直和仙祖在一起,仙祖素来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没向预言蛋提起倒也再正常不过。
贺星天没觉得哪里奇怪,只是见话题终于回归正常,不自觉松下一口气。
方才涨红的脸一点点开始恢复下来,贺星天解释道:“新晋皆是宗主与长老们手下的亲传弟子,按规定接受仙祖的指导,皆在仙宫设有住处,但不一定会常住。”
但贺星天刚才放松一些,凤须玉又道:“但星天很特殊不是吗?”
凤须玉禁足的日子里也不是没有见过贺星天,虽然频率也确实不算高,不过相对而言,他也几乎没见到过其他人。
甚至说自他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半月马上就要两个月的时间里,凤须玉都没能在寝宫见到过其他新晋。
除去顾思顾想也作为服侍人员出入寝宫,凤须玉在寝宫中见到最多的,便就是贺星天了。
虽然大抵也因为贺星天的生活技能点处处点满,一有什么事,寸度的第一反应就是先想想贺星天能不能把事情给解决掉。
贺星天挠了挠头,好像也确实是这样没错。
从一开始贺星天就与其他新晋不同,其他新晋入了玄云宗,便都住在玄云宗本宗,待到被宗主亲点为新晋,才有机会进入仙宫。
但他跳过了那些过程,打一开始就住在仙宫。
也不像是不会常住仙宫的其他新晋,他固定住在那个小殿里,日常习课才会跑到玄云宗本宗去。
其实要论天赋,他的天赋也不是多么的出众,与其他新晋相比,恐怕也就是中游的水平。
可距其他新晋所说,他们一年里也不见得能见上仙祖一面,更不要谈能够得到仙祖指导的次数。
但贺星天常常能见到仙祖,也常常能得到仙祖的教导。
“特殊”两个字也曾多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但贺星天实在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一个怎样的立场去思考这件事。
而且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特殊。
贺星天似乎陷入了纠结中,并没有回答凤须玉的问题。
答案却已是明晰。
一个诡异的想法浮现在脑海,凤须玉惊道:“星天该不会是仙祖大人的私生……”
哐当。
“即便是小花儿也不能这样诋毁仙祖。”
贺星天噌就站了起来,用力之大甚至掀翻了身下的椅子。
凤须玉未了的话音卡在嗓间,感觉面前的贺星天已是分外严肃的模样,马上就要跟他急的样子。
虽然也已经差不多了。
啊,好像在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于是,凤须玉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良心,慢吞吞道:“我是。”
贺星天面上的急切很快就退了下去,神色倒是变得复杂,莫名带几分释然,却并没有反驳,转身将椅子扶起,坐了回去。
就那样坐了回去。
凤须玉懵了,差点没当场跳起来跟贺星天理论。
倒是再震惊点啊!
倒是再反驳一次啊!
不要表现得好像一点儿没在意料之外的样子好吧!
好在,贺星天面上很快重又展露出明朗的笑容,劝道:“小花儿莫再开仙祖的玩笑了。”
凤须玉:“?”
可你为什么看上去好像真信了的样子。
凤须玉感觉自己好像意外在这一次的摸鱼聊天失去了内心的平静,贺星天却是折腾一通又找回了内心的平静。
贺星天现在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V=”,神清气爽也心满意足,而后便继续保持着这样的神情转目看向了窗外。
将窗外渐渐隐去的夕阳瞧上一眼,贺星天再回头对凤须玉道:“小花儿,时辰也不早了,明日再继续吧。”
凤须玉脸上的金色小花都好像黯淡了几分。
但凤须玉还是和贺星天一起离开了屋子,一同走向寝室。
凤须玉迈着小小的步子走在贺星天身前小半步的距离,几次拒绝了贺星天想要将他捧起来的要求。
毕竟也没多远,而且贺星天去寝室也不过是为了向寸度道个别。
临近寝室,凤须玉好像有隐隐约约听到门内传来了说话声,不过凤须玉脑子空空什么也没想,干脆推开了门。
“……求您了,祖宗,您可真是我祖……”
话音戛然而止。
身前身后两双如出一辙震惊到失声的眼睛伴着另一道淡然的视线,一齐落在了凤须玉身上。
凤须玉莫名成了视线中心,不由得止住了步子,茫然抬头望向四周,不太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也只有凤须玉不知道,他在那一瞬间里,推门闯入了隔音结界之内。
那个往往只有在说些重要的事时才会布下的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