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合。”他懒懒掀了掀眼皮。
可我看到碗中的小排都被他干光了,我一共就吃了两块。
他吃好了,又去敲电脑,而我这个苦命的田螺姑娘还在水池前给他洗碗。过了一会儿,他走进厨房拿了个茶包,我发现他习惯在入睡前喝一杯不含咖啡因的绿茶。
等待水烧开时,他双手抱臂,倚在厨房的推拉门上,“简历一会儿发我,我给你看看。”
“哟,这么好心?”
“早点找到工作,早点从我家搬出去。”
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回答他:“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发您,满意了吗?”
池易暄似乎是满意了,吃饱喝足后,他的面部线条柔和起来,看我时的眼神也不再像冰刀子,看来以后和他对话之前得先给他喂饱,不然他就跟一暴走猫咪似的。
正常猫咪在饥饿时都会粘着主人,他倒好,逮着我这个解压球解压,之前有一次我从CICI俱乐部工作回来,正要倒头呼呼大睡,他刚好从卧室里出来,似乎刚通宵一整晚,眼白上都有血丝。我刚想问他是要出门上班么,他鼻翼微微翕合,像只嗅到骨头汤的猎犬,径直走到沙发前一把将我拽起,拖到卫生间里,不由分说就打开花洒。扑面而来的冷水让我一下清醒过来,他俯视着我,怒目而视,让我洗澡。
我将洗净的碗筷摆好,摘下手套搁在水池边。池易暄泡好茶包,捧着杯子刚要回卧室,突然转头问我:
“那个鸡蛋是你扔的?”
我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即说:“不是!”
操,暴露了!我应该说:什么鸡蛋?
第20章
夏天的尾巴悄然而至,尾尖扫过树梢,落叶变了颜色。CICI俱乐部来到了淡季,附近又新开了两家夜店,正在高薪挖人,请的都是知名DJ,听说是个二代闲着无事开着玩的,黄渝在微信群里几次暗示年底有大红包发,生怕我们跑路。
韩晓昀知道我在偷偷找工作。我们去网吧开黑,游戏打到一半,HR给我打电话约面试时间,我当即丢下鼠标跑出网吧,身后回响着韩晓昀的骂娘声。
他说我卖队友,以后生小孩没屁 眼。
我说我是男人,生不了小孩。
下一场游戏的排队间隙,他将头凑过来,问我找的什么工作。
“数据分析师?这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能拿到面试?”韩晓昀一脸震惊。
我“哼哼”两声:“还不是有我哥给我改简历。”
池易暄第一次看我的简历时,我正在家里做大扫除。我把折叠沙发的靠背收了起来,他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笔记本。拖把拖到他脚底,我说:“大少爷,抬一抬您的脚。”
他却不为所动,我抬眼看他,刚好和他的视线撞在一块。那眼神直勾勾的,泛着阴森的寒光。正当我以为自己哪里又做错时,他却突然笑了一声。
那是一声嗤笑,毫不遮掩讥讽。
“技能这一栏是问你会不会Excel、打码,不是让你写打篮球。”
原来他是被我气笑了。
我在他身边坐下,两只手搭在拖把杆上。他一只指尖点在屏幕上:
“成就:气氛组组长。白意,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我哥是个老阴阳师了。低情商:没见过简历写成这样的。他:你可真让我大开眼见。
他问我面试官看到我是气氛组组长,到底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能知道我会活络气氛,以后组里吵架,我就是润滑剂。”
他揉着眉心,让我拖地去,说他血压太高,不想看见我。
寄人篱下,我听话地去拖地。过了一刻钟,地拖得差不多了,抬眼一看池易暄已经回到他自己的卧室。不就是个简历吗?能有那么差吗?
我将拖把洗净,放进卫生间角落,出来后发现手机响了一声。池易暄给我发了个附件,打开一看,是我的新简历。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把我的简历改好了,就连格式都变得整洁、利落,和他一样。“气氛组组长”在他手下变成了“沟通能力卓越”;“带领校篮球队赢得比赛”则体现出我的“凝聚力”与“领导力”。
不愧是顶尖的金融诈骗犯。我咂舌,推开他的卧室房门,夸他:“哥,你真牛。”
他正在书桌前看文件,听到这话看都没看我一眼,写字的手腕都不打顿,“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投几份简历。”
骂他要被怼,夸他也要被怼。
傲娇的哥哥。
周一晚上七点多,池易暄回来了,我正坐在支起靠背的沙发上玩游戏。他进门后换下皮鞋,将身上背着的斜挎包放到餐桌椅子上。
“今天回来得挺早?”
“嗯。”他走进厨房,在冰箱里翻找起来。
“饭菜我放在第二层了。”
厨房里叮里咣啷一阵响,我半天没听见他答话,还以为他没找到,刚要起身去给他指,接着就听到了微波炉运作时的嗡嗡声。
过了一会儿,池易暄端着碗来到客厅,夹起一块西红柿送进嘴里,眼睛看着六十寸的电视屏幕,我正在玩《塞尔达》。
“还没通关?”
“这是开放世界。”
“救公主不是最终目标吗?”
“不是。”
“所以你不救公主吗?”
“不着急。”
我正在野炊,将我从野外打猎获得的肉和水果放进煮锅。我问池易暄要不要坐在沙发上看,说着给他让出位置。
他瞥了我一眼,说不用。就这么站在客厅里吃饭。
“这些食物的功效都是回血,你做这么多品种有什么用?”
池易暄的问法让我想起了上一辈的老古董:做这个有什么用?做那个有什么用?
“照你这么说,我每餐只给你做白米饭,你也能活,为什么还要每周出去买菜,变着花样给你留菜在冰箱里?”
池易暄不说话了。我好像听见他咕哝一声:“游戏能一样吗?”
明明他爱听老歌,收集黑胶唱片,我总认为他是个浪漫的人,可有时他问出的问题又死板得不得了。
可能人有多面性,就像他暗中让韩晓昀照顾我,面上却又要嫌弃我。
池易暄换了个话题,“妈妈一会儿想跟我视频,我和她说你也在。”他停顿一下,“我告诉她你来我家吃饭,你一会儿把行李箱放到角落里去。”
我听出他不想让妈妈发现我住到了他家,于是将游戏存档,将行李箱推到客厅角落。
池易暄吃完饭后将碗筷放进洗手池,然后解锁手机,点开妈妈的微信头像,刚要选择视频通话,又回过头盯着我看。
“你把你那腌菜一样皱的睡衣换了,行吗?”
我行李箱里的衣服大多是加入CICI俱乐部之后购买的。为了贴合我自身的人设,我的衣服上不是画着黑色的骷髅头,就是肩膀扯了块破洞。之前有一次我穿着我的做旧款破洞衬衣去上班,池易暄问我要去哪里要饭。
最低调的一件衣服是灰色的,上面印着一位竖中指的叛逆男孩。我穿上后,池易暄的眉头皱了起来。
“你没从家里带点正常衣服过来?”
“扔了不少,太占位置。这些都是为了去CICI工作买的。”
他放下手机,走进卧室,拿出一件白短袖给我。
“给我的?”我接过衣服。
“借你的。一会儿穿完了放到脏衣篓里去。”
“……”
就你干净。
我换上白短袖,他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说:“把眉毛补了。”
我耸肩,“又不是女孩,哪里有化妆品能补?”
池易暄听完朝卧室走去,拖鞋在地板上敲得哒哒直响。他在卧室里翻找半天,最后拿着一支铅笔走了出来。
“拿着。”
我接过后,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对着缺了一块眉毛的皮肤处,将笔尖压低,笔头几乎与眉毛平行,然后用力划下一道。
我好像那个蜡笔小新。
“你生怕妈不知道呢?”池易暄抽过一张纸巾按在我眉头上擦了擦,然后拿过我手里的铅笔。
笔尖刚接触皮肤,我立即叫了一声。
“你戳疼我了。”
铅笔头太细,他扭头在茶几上摁断笔尖,又转着圈地磨了磨,然后才再次提笔,落在我眉尾。
“还疼吗?”
我以为他善心大发,居然关心起我这个弟弟来了,刚要答话,又听他说:“疼就忍着。”
我眨巴着眼,睫毛从他的小指指尖扫过,他便将手腕稍稍抬高。
一丝木质调香水的尾调点在他手腕内侧,若有若无。
哪里来的骚包,还用香水,这么好闻。真想多吸两口,可怕他说我变态。
池易暄没有看我,目光仅落在我的眉尾,那双漂亮又具有欺骗性的眼睛一眨不眨,我知道他看我时没有感情,却仍感到眼波流转,如迷惑神志的漩涡。
“哥,你眼睛真好看。”
他装作没听见。
补完眉毛,他拿来纸巾将茶几上的铅灰拢进手心,丢进垃圾桶。我对着镜子看了一眼,那块皮肤被他用铅笔浅浅补上,和眉毛融为一体。
和妈妈视频前,池易暄让我把帽子戴上,遮住脑袋上那块头发没长齐的头皮,然后又让我把耳骨钉取掉。
“别跟个小流氓似的。”
以往我都会骂回去,比如上梁不正下梁歪之类。但是今天我心情很好,我回他:“别人家的哥哥疼弟弟都来不及,你怎么老骂我?”
池易暄似乎没想到我突然这样说,他眼睛微微瞪大,虽然没再损我,但看我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