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夕阳渐渐下沉,天色变暗了一些,天空变成了一种好看的雾蓝色。
荆白在小溪对岸时,只觉得这些木屋看上去都一样。但等过了溪,就发现这些木屋分成了两类。
一部分亮着灯,一部分却没有。
天色逐渐转暗,远处的青山的颜色也变得更深,与天色连成一片,像一块深色的幕布。而这些亮灯的木屋,就像是幕布上闪着微光的星子,零零散散地洒落在上面。
荆白粗略地扫了一眼,看不出规律,只看出来亮着灯的木屋是少数,大约是十几座。
瞧这意思,是要一人住一间屋子?
在快要走到木屋处时,荆白听见背后传来了惊慌失措的尖叫。
“啊!怎么、怎么走不动了?!”
“这、这河水,怎么和胶水一样,好重啊,我抬不起脚!”
“啊€€€€别拽我!疼疼疼!我能动,我自己能动,别拽了!”
尖叫着说抬不起脚的是凤琴的声音,荆白转头一看,她不知怎么落在队伍的最末,才走到小溪的中间。
她保持着半抬脚的姿势,表情十分痛苦。她前面还有几个人,进村之前盯着荆白的那个壮汉拽着她的右手,见她惨叫,连忙松开。
他一只脚已经上岸了,另一只脚还在河里,脸都涨红了,才吃力地把腿拔了出来。
眼镜男和方兰已经上了岸,正在穿鞋。另外一个剃板寸的年轻男人动作最快,已经朝着荆白和中间人的方向追了过来。
荆白不再关心后面此起彼伏的呼喊,他们已经走进了木屋的范围,连带着他的注意力,也转向了离他最近的几间木屋。
走近了,才发现这些木屋的形状虽然一致,占地面积却有大有小;就连亮着灯的,也是大小不均。大的感觉能住下三五个人,小的则让人感觉里面住一个人都转不开身。
荆白身边的几间都没有亮灯,窗口都是黑洞洞的。
既然木屋的灯都亮起来了,想必每个人都会有去处。
中间人带着荆白走到了这片木屋的深处,用力拍了拍手。
如果不是中间人多次强调木屋有房主,这一片地方真的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迹,甚至感觉不到生活的气息。
除了少数木屋里点亮的灯光,这里没有人声,没有炊烟,没有种植的花草……偌大的一片住宿区,却像从来无人居住一般安静。
中间人拍手的声音很响亮,可无论是亮着灯的木屋,还是没亮灯的木屋,都没有一丝回应。
身形矮小的中间人见无人搭理,也不生气,扯着嗓子喊道:“房主们,我把建筑队的人给你们带来啦!”
“工人们都是来给你们盖房子的!已经有个勤快的工人先到了,你们谁喜欢他,就把他带回你们的木屋!”
依然没有人应声,荆白左右观察了一下,别说近处,他视线所及的几栋亮着灯的房子,都没有开着门的。
荆白稳住心神,没有参与中间人的喊话,也没有四处乱走,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既然这个人是“中间人”,之前又强调了过轮不到他们这些“工人”来挑选住处,想必和这些房主的沟通,也是由他来完成。
作为被挑选的一方,荆白必须沉住气。
“中间人”赞许地看了荆白一眼。
喊完这几嗓子,他偏过头,像是专心致志地聆听着什么似的。荆白一直盯着他,见状也微微朝那个方向侧了侧。
除了细微的风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中间人”却像是听见了,他不再喊了,叉着手,笑眯眯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之前荆白在溪边看到的那个板寸头也到了。
他是一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离中间人和荆白几步远,正好站在一个亮灯的木屋旁边。
借着身边木屋的灯光,荆白看出他是个年轻男人,身高一般,体型精瘦,五官普普通通,眼睛却很亮,看上去很有精神,带着一种干练的气质。
他来的路上显然也听到了“中间人”喊的那两声,脸上的神色虽有些疑惑,仍举步朝两人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皱起眉,指着荆白身后,不解地问:“你背后,那是……”
背后?!
荆白确信自己没有听到脚步声,他犹豫着,半回过头瞥了一眼。
背后是漆黑一片,除了远处一个亮灯的木屋,他什么也没看见。
与此同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软软的,热热的,湿润的……舔了舔他的手指。
以荆白这般冷静的性格,骤然受到这样的刺激,手指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中间人”却“啪啪啪”地鼓起掌来,还笑眯眯地对他道:“恭喜恭喜,已经有房主选中了你!在我们完工之前,你都不愁找地方落脚了!”
荆白慢慢低下头去,看见自己手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只还不到他膝盖高的小羊羔。
它通体雪白,浑身的毛都是卷的,看上去也就两三个月大小。见荆白看它,它晃晃悠悠地立起前蹄,软软地“咩”了一声。
它看上去真的就是只普通的羊羔。
就连方才舔荆白的手,恐怕都要站起来才够得到€€€€它竟然还又舔了一下!
荆白看着羊羔黑亮的大眼睛,赶紧把手收了回去,插回裤兜。
羊羔意犹未尽,又“咩”了一声,转过身去,用蹄子刨了刨地,示意荆白跟它走。
荆白心中一凛:这样看起来,它就有些房主的意思了。
荆白没有违抗,默默跟上它,朝着远处那一点灯光走去。
其他的人陆陆续续也赶到了,说话声也变得杂乱起来,中间人在他背后喊道:“今天走了这么久,大家都累了,就跟着各自的房主回房间吧。明天一早,我准时来叫你们上工!”
第118章 建筑队
背后吵吵嚷嚷的,房主似乎不止一种动物,在走到完全听不见声音的地方之前,荆白听见了咕咕呱呱的鸟叫、咩咩的羊的叫声,甚至还有某种动物的低咆。
小羊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哒哒地迈着蹄子,一心一意地带着荆白往前走。
它的小短腿来回迈上几次,才够荆白往前走一步,因此荆白跟得很是轻松。
荆白第一次回头时就看见了它的屋子,虽然这间木屋同荆白刚才所站的位置比起来堪称“偏僻”,但这个方向,只有它一间木屋有灯,宛如黑夜之中的灯烛一般显眼。
按小羊的速度,恐怕“中间人”拍手的时候它就已经出门了,只是距离太远,所以它花了很久才走过来。
荆白优哉游哉地跟在它身后,身后的喧闹逐渐远去,随着他们越走越远,属于小羊的那间木屋也出现在了荆白面前。
小羊已经站在了门口,荆白停留在离门口三步远的地方,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木屋。
木屋的门已经打开了。它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得房屋中的一切暖意融融;透过敞开的大门,能看见里面的装潢很温馨,客厅家具一应俱全,乍一看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地方。
“你这房子……装得下我吗?”荆白忍不住走过去和木屋比了比,他身量高挑,稍微隔远点看,就感觉这房屋同他房差不多高。
好在等他走近了比,就发现木屋还是明显比他高出一截。
只是从外面看,高出来的部分都不足一米,等真的走进去,恐怕就更……
“咩€€€€”小羊站在房门口,面朝着荆白,长长地叫了一声。
说来也奇,它的嗓子明明是软绵绵的,荆白偏从中听出了催促之意,好像它很着急似的。
他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对副本的环境要求太高。
中间人规定了他们必须在木屋借宿,至少眼前这只小羊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意。
“来了。”羊羔还注视着他,荆白看着那双乌黑得近乎纯洁的眼睛,无奈地应道。
荆白跟在小羊身后进了屋。他同这间木屋的门差不多高,进屋的时候下意识地低了下头,好歹没撞上。
进了屋才看见,木屋虽小,东西却都很齐全,什么都不缺。
荆白站在客厅里看了看,发现木屋只是看上去小,实际上并不像他想象的一般转不开身,餐桌、厕所,供人起居的卧室都是有的。
兼职盥洗室的厕所开着门,荆白的目光落在洗漱台上,又不禁看了一眼脚边的小羊羔……
恐怕得两只羊站起来才有这个洗漱台高,这个洗漱台必然不是给它用的。
或者说,这整个木屋,连带它的家具和陈设,都不是给羊羔设计的。虽然它和荆白的身高也不大适配,但这一看就是给人住的房子。
“中间人”却明确地说,羊羔才是房主。
是鸠占鹊巢……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荆白从窗户看了看外面,就这一会儿功夫,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陷入了黑暗。
没有小羊的带领,荆白一直谨慎地站在原地,没有擅自踏入任何一个房间。
不知是不是为了节省空间,除了兼职盥洗室的厕所,所有的房间都没有房门。荆白不必走进去,也能将这些房间的情况尽收眼底。
羊羔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满意,他叼着荆白的裤脚,原地转了一圈,大概是荆白可以在房子里随意参观的意思。
荆白看着它的眼睛,点了点头。羊羔似乎满意了,哒哒走过去把木屋的门关上,又走到墙边,用蹄子踢了踢墙壁。
随着它的动作,卧室里的灯亮了起来,羊羔又“咩”了一声,回来咬着荆白的裤脚,试图将他拽进卧室。
以它的体型,自然是拽不动的,但是荆白很配合,跟着它走进去,小羊一路将他带到床边才停下。
以房间的尺寸来看,这张床自然也不会太大,就是一张普通的单人床大小。荆白指着床道:“我睡这里?”
小羊扬起下巴,软软地应了一声。
荆白笑着点点头,仿佛不经意地问:“那你呢?”
小羊踢了踢蹄子,转向角落,荆白这才注意到,房间角落有一个大篮子,铺了几层被单毛毯,看上去蓬松柔软,对小羊的体型来说,还有点偏大。
这应该是它的床。
不用和羊睡一张床这件事让荆白松了口气,他看了看床铺,已经铺得整整齐齐,小羊已经爬上了它的大篮子,幸福地“咩”了一声,平躺在了它的被窝里。
它用蹄子敲了敲篮子,它那边的灯就关上了,大约是要睡下的意思。
荆白大致明白了这房间里的灯是怎么开关的,也学着敲了敲自己的床靠着的那面墙。果然,灯灭了,卧室陷入了黑暗。
荆白再敲了敲,灯又重新亮了起来。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样看来,这个木屋也有根据小羊本身打造的设计,这只羊的智商也显然超越了一般的羊,鸠占鹊巢的可能性,至此也可以排除了。
多想无益,见羊羔已经躺在它的被窝中一动不动,似乎陷入了安恬的梦乡,荆白便轻手轻脚地起身,又回到了客厅处。
既然房主已经同意了让他在这里参观,那不转转就睡下,实在不符合荆白的习惯。
他试了试客厅里的桌椅,包括木制的柜子,无一不是按人类的身高设计的,小羊也无法使用。当然,它似乎也用不上。
荆白在木屋之中转了一圈,终于意识到心中那股若有似无的违和感来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