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 第308章

钢叉寒光闪闪的尖头向下,毫无犹豫,一叉直入女子的天灵!

第347章 阴缘线

陈三娘身上迸出一道耀眼的白光!

这光极其明亮,在昏暗的环境中尤为刺眼。荆白不得不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那原本跪在地上的粉衣女子已经消散无形。

罗意因担心陈三娘上台之后再生变故,一直紧紧抓着红线。看见大汉钢叉下落,他唯恐自己的红线遭了殃,不错眼地盯着他的动作。

光闪起来,他仗着自己的疼痛感知不明显,都没舍得闭眼。眼见着女人半透明的魂体在白光中逐渐淡去,最终消失无踪,罗意连唏嘘的心思都没有,第一时间抓着自己的红线,飞快地往回收。

还好,大汉的钢叉只斩了陈三娘,红线完好无损。

就在此刻,荆白瞧见旁边木板上的季彤忽然动了一下。她原本低垂的头颅猛然抬起,仿佛神志忽然复苏一般,长长地抽了口气。

荆白离得近,甚至能听见她喉咙中气流涌入的声音,听起来又快又急,简直像是濒临窒息的人猛然获取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果然,下一刻,她开始剧烈地、快速地呼吸起来。

罗意刚刚把红线收回手中,听见季彤的动静,他浑身一震,彻底放松下来。

得救了!

他想过去,却动不了,挣扎了几下,只觉方才品名字挣扎的力气都耗尽了,只能浑身乏力地瘫倒在地。

拿着钢叉的大汉丝毫没有刚刚才消灭了一个人的沉重,见季彤有了动静,便示意左右,作势斥道:“怎恁个没眼力见,神明都证明她是清白的,还不快去给人家松绑?”

旁边的纸人恍然应是,几个人都跑过去,将季彤的木板转到面向观众的方向,七手八脚地为她松绑。手上忙着动作,嘴上还连连道歉,态度十分客气。

“姑娘,冤枉了你,确实不好意思。我们着实不知那妇人有这般的神通,竟然还能附身到人身上哪!”

“就是、就是,我们诚心道歉!”

“是啊,真对不住!”

“我们都是粗人,你莫和我们计较!”

季彤被绑得太久,浑身都僵了,几个大汉解她下来的动作虽轻,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不断地活动着关节。

她被转过来之后,正好面朝白恒一和荆白的站位,见到两人,脸上露出几分讶色,眼睛一亮,张嘴想说什么。

白恒一却冲她摇摇头,做口型道:戏。

这出戏演到这里,犯了罪的已被处置,受冤枉的也验明了正身,真相大白,皆大欢喜,正是收尾的好时机。

只是戏到底还没真正结束,几人的一举一动都还要算进剧情里。如果他们和季彤发生什么多余的对话,衍生出什么新的故事线,就是自作自受了。是以荆白和白恒一两个人到了台上之后,一句话多的话也没有。

只要剧情走向仍在可控范围,他们就只管配合纸人们的行动,以免生出事端。这是他们不需要说出口的默契。

季彤看着几个纸人大汉,面上亦露出明悟之色。她轻轻冲两人点了点头,也不急着说话了。

这时,握着钢叉的大汉却朝她走了过来。

虽然此时已经“真相大白”,但心理阴影不是一时半会散去的。季彤一看这人拿着钢叉,步步向自己靠近,立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大汉面上却露出几分愧色。他小心地放下手中钢叉,见季彤依旧如临大敌似的看着他,下一秒,竟然双膝一弯,面朝着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季彤这一惊不小,她下意识捂住心口,愣在当场,脸上的表情唯剩震惊。

掷叉的大汉一直都是这群纸人中带头的,他这一跪,旁边的几个大汉也纷纷痛快地冲着季彤跪下,倒让她不知所措起来。

这几个人拿着钢叉逼问她时凶神恶煞的,现在又换了一副嘴脸。但他们个个体型壮硕得像小山一般,哪怕跪着,也一样极具压迫感。

被这么一群纸人齐刷刷地对脸跪着,季彤可生不出半分的优越感,只觉毛骨悚然。

方才解绳子时,站位又有了一点变化,季彤在几个大汉面前,荆白和白恒一则站在他们的身后,台下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只能看见季彤的。

季彤脸上还能绷住表情,强作镇定,眼神却有些游移。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觉得喉咙发干,只得先清了清嗓子。

白恒一冲着季彤,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先别急着说话,等着大汉先说台词。

结合大汉们的动作,这里肯定是致歉的剧情。毕竟季彤受了冤屈,还被绑在门板上白打了四把叉,险些送了小命。如果对此毫无解释,直接翻篇,剧情上也是圆不过去的。

就像之前自述的“时间静止”,这些纸人同样要受戏剧逻辑的束缚,哪怕这对他们是不利的。

这样看的话……除了道歉,纸人们说不定还得给些补偿。

就像昨天他在棺材里,半梦半醒间听到童女唱的歌谣一样,季彤应该也可以在纸人处获取奖励……或者信息。

季彤看见了,心里有了数,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纸人们等了数息,未听见她言语,连请他们起来也不曾,为首的大汉便沉声道:“这位姑娘,因陈三娘逃窜已久,我等抓捕心切,忙中出错,实非存心冒犯。当然,把你当作陈三娘打飞叉实属不该,望你见谅则个!”

季彤便抱起胳膊,皱眉道:“我受了这样大的罪,你等轻飘飘道个歉,便要就此揭过吗?”

荆白和白恒一不着痕迹地对视了一眼,目中露出笑意。

季彤一直很擅长讨价还价,稍一暗示,她就上道了,连说话都能照几个大汉的腔调模仿过来。

大汉闻她此言,抱拳道:“确实是我等诚意不够。”

他沉吟片刻,忽然转头看向一旁巨大的门板。

季彤现在一看见那个门板,就觉得自己脖子凉凉的,见几个纸人跟着他齐刷刷地侧头去看,紧张得心都提了起来。

她定了定神,才听得大汉道:“这块木板就是我们做错事的证据,每当看到一次,我们都应该反思己过。”

季彤虽不知他说这话什么意思,但总得摆出个态度,便挺直腰背,面无表情地道:“那是自然。”

大汉便指着木板道:“我们错钉了四把钢叉在上面,是为不该。当着神明的面,现便让他们四人去将木板上的钢叉拔下。若有一把拔不下来,便是神明的意思,让这打飞叉之刑从此废除,只留我手中这一把,作神明审判后处刑之用。”

季彤敛目细思,这钢叉如此锋利,能不打肯定是不打对他们更有利。

她看了一眼荆白,荆白也微微点头。她底气就更足了,扬声道:“那要是四把都拔下来了呢?”

大汉看了一眼神像,语气诚恳地道:“若都能拔下,便是神明要保留打飞叉的传统,不容我等违背。”

这要不是还在演,甚至是即兴演出,季彤真想翻他个大白眼。什么流氓逻辑,那她这几叉白给打了呗?

不能影响戏的收尾,但能争取的还是要尽量为自己阵营争取。

季彤咬了咬牙,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狠掐了自己一把,硬挤出两滴眼泪来,嘤嘤哭泣道:“唉,真是如此,那就只能怪我命苦了!”

她作势擦了擦眼泪,声音还带着哭腔,凄凄惨惨地道:“我这次还好,有人搭救,只愿以后都别有人跟我似的倒霉受屈,白挨几飞叉!”

她是实实在在吃了亏的,自然要表现得委屈一些,好为己方拿到一些好处。

虽然纸人观众们不是她这头的,但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摆出这副可怜的样子,神像就算真让他们把四把叉都拿下来了,这几个大汉也得给些补偿吧?

掷叉大汉是理亏的那方,只能朝她拱了拱手,示意几个大汉上前,依言去拔自己的钢叉。

台下的在看戏,台上的则是边演边看戏。几人屏气凝神地看着四个大汉走到门板前,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蓄力拔叉。

他们看上去个个身强体健,又是搓手,又是鼓劲儿,还有先翻了几个跟头再上的,可以说是表演效果拉满。造了好大一番的势,整了这么多的花活儿,结果竟没有一个人能把钢叉拔下来!

掷叉大汉见状,再次向季彤拱手一礼,站起身,面朝神像,恭恭敬敬地道:“神明的意思,我等领受了。”

他挥挥手,示意几个大汉退下,自己走到神明面前,虔诚地拜了拜。又让几人将门板放到神像的祭台边,用训话的口吻道:“今夜险些受贼人蒙蔽,使好人蒙冤,铸成大错。多亏了神明显灵,才辨明了是非黑白。神明既不让我等拔下钢叉,就是为了让我们日日警戒,每次看到它,就反思己过!”

其余几个大汉站成一排,齐声应道:“是也!”

白恒一见剧情走得差不多了,和荆白使了个眼色,自己站出来笑道:“罪犯伏诛,好人得救,事情既了了,我等也该告辞了。”

拔叉的流程都走完了,还听了几个大汉的自我检讨,到这会儿了,也没听见一句让散场的结语。要被这群纸人把控着节奏,天知道他们能演到什么时候。

等不到纸人叫停,白恒一就只能自己站出来了。

掷叉的纸人又朝他拱手拜道:“多谢二位义士仗义相助,使此事不至无可转圜之地步。”

白恒一坦然受了他一拜,微微一笑,道:“不必,我等天生急公好义,路见不平,理当襄助。”

季彤原本正站在罗意处,好查看他的伤情,见剧情走到此处,她也非出场不可,连忙绕过来向两人道谢:“二位,此次救命之恩,我有生之年,必将报答……”

虽然是台词的一部分,但她说得格外真心实意。

这种发言的场合,荆白一般都让白恒一出场,季彤来时,白恒一却把他拱到了前头。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白恒一一眼,冲季彤点头致意,白恒一才笑吟吟说词:“深夜行路不便,若要归去,不如与我等同行。”

季彤赶紧答应下来,不免又谢两句。几人走这段剧情来回客套时,大汉一直在旁边看着,面容平和,似乎乐见其成。

白恒一和荆白见大汉只在一旁围观,就自然地随季彤走到罗意旁边。纸人体重轻,季彤很轻松地把罗意一手扛起来,和荆白两人一对眼神,几个人就悄悄走到了舞台边,准备离场。

先前一直在旁看着的纸人大汉,这时却忽然冲她招了招手。

两人目光相对,季彤很确信他找的是自己。荆白走在最前,此时已走到了戏台边缘,白恒一在他身后,几人谁也不知道这纸人还要做什么。

但戏已演到这里,总不能让所有人的努力都功亏一篑。季彤心里虽慌得厉害,到底鼓起了勇气。她正要放下背上的罗意,欲请荆白两人替她看顾,但腰刚一弯,对面的大汉又带着不赞同的神色连连摇头。

台上,几个以大汉为首的纸人静悄悄地看着这边的三人。

夜早已深了,月光早已越过纱一般笼罩着的云层,照下皎洁的清辉,落在纸人大汉平板的五官上。那纸做的圆圆面孔上既没有笑容,也不显得凶恶。凉冰冰的光线落下,竟衬出几分高深莫测。

台上台下静极了,竟无一人作声。

白恒一忽然心中一动,急切地道:“去!”

季彤惊疑地看着两人,荆白用眼神示意她背着的罗意,低声道:“就这么去。”

季彤的拳头握紧了。她选择了相信两人,不太明显地吸了口气,背着罗意,一步一步地往掷叉大汉的方向走去。

大汉照旧握着钢叉,就站在那里等着她。等她走到面前,就示意她附耳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话不长,也就一两句的功夫,他便撤开身子,笑道:“到现在,才算我的债还了。姑娘,打了你四叉,现在可算不欠你了。”

季彤知道他说完了,一脸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面上虽然迷惘,脚下撤退的脚步却丝毫不慢,几步回到了舞台边。再回头,见大汉不加阻止,才放心地下了戏台。

底下的纸人观众并不理会他们,似乎要专心看完剩下的结尾。

这是他们撤退的黄金时间。没有钢叉在手,罗意和白恒一都经不起他们挤。趁纸人们不动,几人加快脚步往回程的方向走。

荆白见季彤脸上犹带困惑之色,也不禁有些好奇。他猜到大汉最后把季彤叫过去,说的或许会是线索,但实在猜不出会说什么。

季彤从听到大汉的话起就一直在想,听他问了,才回过神来。她勾起嘴角,但唇边的笑意有些苦涩:“是得分析一下。说实话,我没太听懂。”

第348章 阴缘线

她话音刚落,背后的戏台上,纸人大汉便道:“今日之事,起伏跌宕,全凭神明庇佑,才能有惊无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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