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夏油杰来到了图书馆的门口。
他是来帮忙的,此前已经有一位咒术师进去对付咒灵,但是显然不敌。
夏油杰走进大门。
门口遍布碎石,右侧的碎石下鲜血形成了血泊€€€€因为其下压着那位咒术师的尸体。
太年轻了,可能只是二十出头。
眼睛因为死亡蒙上了一层灰翳,就这么无神的看着夏油杰,里面带着无尽的惊恐与痛苦。
夏油杰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他如被烫到一般将视线挪开,蔓延而上的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来晚了。
如果算上那几个受伤的,这是这个月的第十个。
所以说€€€€
夏油杰目不斜视的大步走入图书馆,垂下的手攥的紧紧的,几乎要将皮肤刺破。
咒灵要是不存在就好了。
他开启了咒灵操术,铺天盖地的咒灵如黑雾般浮现,很快充斥了一楼的每一个角落。
夏油杰站在其间,仿佛自身也化为了咒灵的一部分。
他盯着盘踞在二楼的咒灵,神情是一种平静到极致的淡然。
彻,你所描绘的那个未来,我或许再也见不到了。
你说迷茫是年轻人的特权。
但是实际上€€€€
我根本没有迷茫的权利。
第74章 死遁第四天
在图书馆倒塌的书架间,凌乱的躺着几具尸体。
但是也有活着的人,只是因为身上的伤势,他们无法在一起抱团,只能四散在不同的地方。
这些人一般都满含惊恐,或者胡乱的祈祷。
但是在二楼某个倒塌的书架旁,一个青年捧着本笔记本在上面写写画画。
他写字的速度非常快,但是写了几行又停下,写了几行又停下,总是在一页纸上反复的、不断的写,仿佛刚才写下的那些词句都不存在。
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神情也越发的暴躁,甚至夹杂一丝几不可见的绝望,最后他直接将笔记本合上,一把扔到了角落。
夏油杰解决完咒灵上来后,险些被本子给砸中。
“抱歉,”青年道歉,他眼窝深邃,眼角带着些细纹,是显而易见的西方长相,但是奇迹般的没有一丝口音,“虽然是我自己扔的,但是现在我后悔了,鉴于我腿动不了,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把本子拿回来。”
夏油杰将笔记本从地上捡起来。
由于那本笔记本落到地上时,是开口朝下摊开来的,所以夏油杰试图将笔记本合上时,理所当然的看到了里面的内容。
夏油杰瞳孔骤缩,他猛地抬头,惊疑不定的看着不远处的青年。
“你……”
青年微笑,神情优雅且淡然,“啊,看到了。”
青年从夏油杰手中接过笔记本,打开不死心的往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完整有条理的一句话在顷刻间化作凌乱的字符四散飞舞,原本平和的眉眼间瞬间不可抑止的染上了一丝暴躁。
但是很快他将这缕暴躁压抑下来,重新挂上了无可挑剔的笑容。
即便他此刻满身灰尘,右腿断了浑身是血,但仍旧带着一丝和眼前这个场景格格不入的优雅。
“如你所见,我是一位异能者,但是异能暂时失控了。”
“你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夏油杰回过神来,翻出医疗箱将里面的绷带伤药一一分发给周遭的伤患。
有行动能力的都离开了,没行动力的也不敢在这儿多待,相互搀扶着挣扎的离开,以至于夏油杰绕了一圈回来后,附近竟然只剩下了青年一个人。
“谢谢,”青年道谢,他接过绷带,不是很熟练的往自己的腿上缠,他看了眼离开的人的背影,有些感慨的说道:“真没礼貌,连句谢谢都不说。”
“可能太害怕了吧?”夏油杰笑笑,看不过眼,索性接过绷带帮青年包扎伤口。
“如果不是为了救那个人……”青年点了点已经走到门口的一个人影,“先前的那位咒术师其实不会死。”
他只是闲聊,但是夏油杰却显而易见的一僵。
“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你们为什么会把救他们当做责任。”青年居高临下看过去的神情有些冷漠。
夏油杰动作一顿,皱眉,“你在说什么?都是人类,既然有能力当然要救。”
青年反倒颇为稀奇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为荒诞的话,“之前那个咒术师也是这么说,我让他快跑不要救,他不听,结果死了。”
青年轻笑一声,“从生理结构来讲,你们当然属于同一物种,但是你们能祓除咒灵,人类的负面情绪却能诞生咒灵,面对这么多源源不断制造咒灵的麻烦制造机,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把救他们当做责任,正常来讲,应该解决制造麻烦的人不是吗?”
夏油杰绑绷带的动作停了,他强调:“如果我们不救人,你也会死。”
青年淡笑,“我接受,我与你是进化的两个不同分支,在适应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的过程中,总有人会被淘汰,如果我死了,那就是我的进化方向无法适应这个世界,我接受我的死亡。”
夏油杰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正在说什么胡话的精神病人。
青年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愚忠之人。
青年的脸上甚至挂上了一丝惋惜的微笑,他轻轻摇了摇头,从地上的书堆里翻出来一本书,递过去。
是达尔文的《进化论》。
“适者生存,”青年微笑,他像是正在布道的耶稣基督,“在地球亿年的演化过程中,生命会产生数以万计的突变,大浪淘沙后最适应当下环境的那几种会保留下来,生命会往这个方向发展,这时就可以称这个突变为进化。”
“假设将咒灵视作灾变,咒术师就是最能适应这种环境改变的人。”
“当然,由于异能者五花八门的异能力,他们无论是战力还是适应险恶环境的能力,都比普通人要强,所以我姑且将他们视作一种与咒术师不同的进化方向。”
“但是有一点无可置疑,”青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显得有些淡漠,“那些没有任何能力的普通人,显然已经被当下这个社会抛弃了。”
“他们能产生咒灵,却无力抵抗,倘若没有咒术师的存在,恐怕很快就会被那些咒灵吞食干净,同理,在战力上,普通人依旧没有与异能者匹敌的可能,倘若让港/黑那位重力使对普通人发难,哪怕精锐如政府的军队,一时间恐怕也有些棘手。”
“所以呀,”青年有些困惑,又有些无奈,“像这种显而易见已经无法适应这个世界的物种,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救他们,也不明白€€€€”
青年笑了一下,“你们为什么会将他们当做同类。”
“如果有需要的话其实可以圈养起来,就像蚂蚁圈养产蜜的蚜虫一样,唯独不需要为了这些人送上自己的性命,这样本末倒置了。”
夏油杰沉默的看着他,起身,“我帮你叫救护车。”
青年叹了口气,“算了,这世上清醒的人终究是少数,但是你总会明白的。”
他抬头,视线虚虚的落在夏油杰的眉心,“或许,如你这般的个体,最终也是会被淘汰的一部分。”
“但是不用帮我叫救护车了,”眼见着夏油杰要拨号出去,青年出声阻止,“我在这儿约了人见面,他待会就来了,所以把医疗箱留下就好,麻烦你了。”
夏油杰将医药箱留下,他没有多说一句话,但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只是疏离的起身,然后转身离开,摆明了要与青年划清界限。
只是在夏油杰走到一楼,即将走出图书馆大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青年清晰的提醒声。
“记得看完后把《进化论》还回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内显得有些轻,但是夏油杰觉得像一支利剑刺进了自己的耳朵。
他猛地低头,发现自己不知在什么时候拿了那本青年递过来的《进化论》。顿时感觉手心发烫,大步走回一楼,胡乱的将书塞到了一个书架上。
他这个角度看不见青年的身影,但是他似乎听见青年笑了一下,那笑声像是响在他的耳畔,令他头也不回的匆匆离开,背影似乎还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慌乱。
二楼,青年目送夏油杰离去后,收回了视线,拎起自己的衣角爱惜的擦了擦手中笔记本的封面,灰尘被擦净,露出了其下如蛇般缠绕扭曲的黑色纹样。
若是此刻夏油杰留在这里,他会发现青年笔记本封面上的纹路,与今天他在五条悟手中看到的那本名为《新世界》的书封面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吹去笔记本上最后一点浮灰后,青年打了一通电话。
“你好,这里是阿道司€€福特,禅院先生,现在已经……”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
“超过我们约定的时间十分钟了,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能到€€€€咦?现在?”
福特抬头,一个高大的身影翻窗进来,有些漫不经心的站在他面前。
“我从来没见过有人会把见面的地点约在图书馆的,说罢,你想干什么?”
福特微笑,“只是个人爱好,图书馆是个能跨越时空与先哲对话的地方,如果冒犯您了,我道歉。”
“只是您似乎早就到了?”
“到的没有那个倒霉的咒术师早,”禅院甚尔扯出一个稍显戏谑的笑,“如果你因为那个咒灵死了,就是被这个世界淘汰了。”
“抱歉,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福特从怀中取出一个皮夹,从里面掏出一张支票,“消息的钱我先前已经付了,这儿是三千万,我希望您能把那幅《拉小提琴的女人》带给我。”
“一个月后。”禅院甚尔接过支票。
福特颔首,“那么我等您的好消息。”
**
港/黑大楼。
坂口安吾情报整理到一半,接到了种田长官的指示:
[画作《拉小提琴的女人》会出现在一个月后的多伊尔拍卖会上,届时异能特务科将会派人参与此次拍卖,拿到《拉小提琴的女人》。
在此期间,你需要详细关注港/黑动向,防止森鸥外得知拍卖会相关事宜,倘若□□有动作,则想尽办法从中阻挠。]
坂口安吾难得愣了一下,这幅画异能特务科已经寻找了一年之久,没想到会在多伊尔拍卖会上出现。
多伊尔拍卖会最初是欧洲一些老牌贵族聚集在一起,用以拍卖各种灰色物品的带有私人性质的聚会。
后来世界势力洗牌,混乱之中各种走私物品数量飙升,多伊尔拍卖会作为一种灰色的拍卖方式就以一年一度的形式固定下来。
举办拍卖会的地方一年一换,今年刚好在横滨。
作为就在家门口举办的活动,已经隐隐有了横滨地头蛇倾向的港/黑不可能不知道。
而且据坂口安吾这几天收集到的信息来看,森鸥外甚至已经收到了拍卖会的邀请函,绝对是要派人参加的。
拍卖会上或许有森鸥外感兴趣的东西,但是应该不是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