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乖软夫郎的农家书生 第69章

谢见君展颜一笑,回来路上,他尚且担心满崽不肯去,定要好好闹上一通性子,才能同他说得通,这下好了,都不用想法子哄骗了,自个儿就巴巴地往书院的火坑里跳。

他把小家伙提溜到跟前来,温声道,“你不是想去书院读书吗?改日我就送你去百川书院,让你跟子€€作伴儿去。”。

“真的吗?阿兄,你真的要送我去书院?”,满崽脸颊上的喜意遮不住,得了应许后,还假惺惺地惋惜道,“阿兄,你不能再教我读书,好可惜呐。”。

谢见君笑而不语,在衢州学府读过一年多里,学斋里夫子教导学生的手段都领略个遍。小崽子眼下盼着想逃出他的五指山,但没能意识到,这“五指山”毕竟是他阿兄,同夫子相比,到底是心软许多,只待他一猛子扎进学堂里,就知道谁更严厉了。

将高兴得合不拢嘴的小崽子丢到一旁,他拉着云胡,说起了正经事儿。

“我今日去尚书府拜师,先生说旧友在城中有一处闲置的小宅子,让咱们明日去瞧瞧,若是合意,便可收拾东西住进去。”。

“那、那自然是好、可、可咱们不能白住、”,云胡听后并未见有多高兴,他纵然愚笨,但也能看出这是那位大人在拉拢他家夫君,故而不免有些担心,谢见君从农家子走到今天这步不容易,若是一不小心着了心怀叵测之人的道儿,可是要吃大亏。

“不急,明个儿先去看看,我往回走的路上,将咱们手里的银钱都盘算了一番,除去举子每月三两的膏火银,还有年底宋家的五成田税,再加上咱们这些年卖豆腐手里攒下的银钱,也有不少,买下一个宅子是有些紧张,但租还是能租得起,若是能住得稍稍舒服些,这钱就不算是白花...”。

云胡听谢见君一分析,讷讷地点头,似是想起什么来,他忽而压低声音,“满崽、满崽上学一事儿、是不是也是那位大人帮的忙?”,他之所以这般猜测,也不无道理,前日季宴礼说起百川书院招小哥儿时,谢见君还是一脸为难模样,只今日拜完师,连宅子同满崽上学的事儿便都迎刃而解了。

果不然谢见君瞄了眼,趴在床榻上数自个儿小金库的满崽,低低地道了声“是”,见小夫郎满目愁容,他抬袖拂去他眉间的“川”字,“没事,一切都有我呢。”。

话虽这般说,但云胡心头的忧虑并未消减半分,夜里还梦见谢见君被那位大人连累下了大牢,吓得他半夜起来,跪在窗前向神明祈祷了好些时候,早起时眼圈黑得似是被人恶揍了一圈,浮肿得不成样子。

等秦师爷驾着马车过来时,他眼眸上揉搓着谢见君特地吩咐厨房煮的白水蛋,才稍稍见好一点。

三人穿戴整齐,上了秦师爷的马车。

一路上,谢见君和秦师爷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闲聊,只觉得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两刻钟,缓缓停了下来。

说是一进小宅子,实则是个呈南北布局的小四合院,迎门建素朴影壁一方,右转至前院中,院南一列屋舍分别为书房,会客厅和两处卧房,其西侧是杂物舍和府里下人们的住所,即便是下人住的地方,也不输他们在衢州时租来的那处小院,东侧则又是两间正房,以连廊衔接,绕过正房,还有一处经久没有打理过的院落,整个四合院以青砖砌之,即便闲置了这么多年,仍不见破败,可见当年建造时花费了不少心思。

他们从宅子里复又绕了出来,方才注意到,这地儿离着百川书院极近,前门是繁华的官道,后门往外走,便是烟火气满满的集市,想置办什么东西都方便得很。

“这样、这样的屋舍、怕是租金不便宜吧。”,云胡扯扯谢见君的衣袖,面露难为情道,这可比他们预想的宅子,要好上太多了,他前两天还偷着跟会馆小二打听过,光是会馆所在的地段,一年就要三十两银子呢。

第87章 (二更)

早先在过来的路上, 谢见君便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下也只是拍拍云胡的手背,让他带满崽去一旁歇着, 自己将屋舍里里外外都看了个遍后, 便寻上了一直等在门口的秦师爷, 说起租金的事儿。

因着先前就得了尚书大人的叮嘱, 这会儿听谢见君提出付租金, 秦师爷并不意外。

他略一沉吟, “晓得谢解元您带着家眷来上京辛苦,若您执意要付这掠房钱,便是一年为三十两,您瞧着可还行?”。他合计着,这三十两在上京算不得什么, 高门子弟在寻花问柳之巷听曲儿,一晚上便都挥霍近百两, 但对他们这些远道而来会试的举人, 已是咬咬牙才能勉强接受的价钱。

但谢见君只稍稍一犹豫就应下了, 这儿地段实在是好, 他若是去牙行,一年三十两的掠房钱,怕是要被支出皇城五里开外了。

利落地起草了租赁的契约书后,他同秦师爷约定好付这掠房钱的日子, 转而接过沉甸甸的黄铜钥匙,热热闹闹地回会馆里收拾好家当,带着云胡和满崽就搬了过来。

本想留秦师爷喝杯茶, 奈何他还要去百川书院帮着送尚书大人的举荐信,故而匆匆告别。

被打包起来的行李重新收整, 这一通忙活,又是大半日过去,眼见着四合院里有了烟火气儿,云胡跟着担心了数日的愁容上终于见了笑意。

他望着眼前尚且还光秃秃需要自己费心打理的小院,只觉得心中欢喜犹如滚滚洪水,翻涌而出,其实不然,只要有谢见君在身侧,即便是住在福水村那样的破旧草屋里,他亦是觉得满足。

“如今有田税的五成分成和膏火银,咱们来上京就不做豆腐了。”,刚搬完行李的谢见君,骤然凑过来,接过小夫郎手中的扫帚,将自己打从衢州走,就一直在考虑的事儿,莞尔说给他听。

“诶?”,云胡微微一怔。

“这几年,我在外求学,家中事儿都是你在操劳,现下也该休息休息了,左右日子不会比眼下过得更差,云胡,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有我在,不用再担心吃饱穿暖的生计了。”,谢见君诚恳道。

做豆腐不是什么轻松的活计,二人每日卯时就得起,从磨豆腐到煮豆浆,忙忙碌碌一两个时辰,他去学府上课,云胡留在铺子里招待客人,他回来得晚些,小夫郎还要自己收拾一天用下来的杂物,酷热严寒,不曾有一天歇息过,这些辛苦,他都看在眼里,故而决定带他们一起来上京时,就想着抽机会同云胡细说,碰巧得了机会能在上京落脚,他便将自己心中所想,皆娓娓道来。

乍一说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云胡一时没回过神来,半晌,才懵懵地点头。

“我能种花吗?”

“可以..”

“我能在这儿开一片菜园子吗?”

“可以..”

“我能...”

谢见君出声打断他,“云胡,你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作为你的夫君,应该给予你的,从来都不是允许。”。

这下子,云胡愈发懵懂了,好半天,他脸颊上绽开了一抹如孩童般天真满足的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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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好落脚的地儿,转日起早,谢见君将满崽从被窝里扒拉出来。

秦师爷已经提前在百川书院打点过。

他带着满崽去书院时,山长客气得很,即便知道满崽一个小哥儿考不得科举,只是被家里人送来读书识些字而已,仍是给安排了书院里鼎鼎有名的夫子。

夫子铺纸,让满崽先行写下自己的名字,后又考校了《三字经》等蒙学课本上的内容,小崽子虽有些磕绊,但都能答得上来。

谢见君晓得他是昨夜掌灯在屋里临时抱佛脚,但如今能从善如流地应对夫子,他对满崽的表现很是满意,尤其听夫子夸赞字写的好时,作为兄长,几乎要热泪盈眶。这一年多日日盯着小崽子习大字,任他撒娇耍赖都不松口,现下可算是有了成果。

考校完学识后,便是分班,虽没有同季子€€分在一个学斋里,但满崽所去的学斋里乃是小哥儿居多,平日里行事也更为方便些。

山长在谨慎恭谦地征求了谢见君的意见后,就让张夫子带着满崽先去书院祠堂,行拜师之礼,待领了书册,即可就能入学斋读书。

谢见君在小崽子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笑着摆摆手,给他办好了走读的一应手续,转身就离开了书院。

所有理应他该操心的事儿,都有尚书大人帮着操办好,到这会儿他便心无旁骛地开始准备会试。

师文宣带着他和季宴礼将历年来的会试考卷都过了一遍,与同僚议事时,就让他二人坐在屏风后听着,议事后还要单独行策论。

除去每隔两日到尚书府听学以外,闲时,谢见君拉着云胡去茶馆听书,以此借机来了解上京现如今的局势。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九,春闱第一场。

头着前两日刚下过一场大雪,上京寒风凛冽,砭人筋骨,连最有精神头的满崽都成了起床困难户,每日云胡要唤上好几茬,才能将人拽起来,而后一路小跑着去书院。

谢见君先行将被云胡一层一层棉衣裹成球的满崽送去书院,这会试不比乡试,不用凌晨去贡院门口排队,故而时间上较为宽松些。

他吃过热乎乎的早饭后,才将要拎进贡院的竹箱挨个都检查了一遍。

笔墨纸砚,换洗的衣物,云胡缝得皮氅,还有师文宣着人送来一对护膝,说是家中师母,体恤他和季宴礼大冬日入贡院会试,特地连夜缝制出来,让他务必要带上。

贡院只给三根照明的蜡烛,其余都得自行置办,云胡卯时就起来炖肉烙饼,连要喝的热水,他都现煮开了倒进竹筒里拿皮氅裹好保温。

辰时,

谢见君背着竹箱,在门口亲了亲小夫郎,踏上了会试的第一场。

照例在贡院门口经搜子搜查所带衣物,确认无夹带后,方能放入贡院。

只堪堪站了一小会儿功夫,他这脚下已经冻得发麻,狠跺了两脚,勉强找回了点知觉。

依照着座号,找到了自己的号舍,巡考的衙役过来分了三根蜡烛后,立马就将号舍锁上。

这号舍,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两边都是砖墙,互相不得偷窥,九天六晚,他们都得在这窄小且逼仄的屋子里答题吃饭睡觉,还得忍着骚臭小解。

师文宣说国库亏空得厉害,修缮贡院的折子,礼部今年连上了好几封,都石沉大海,叫他二人务必要照顾好自己,谢见君一见这挂满蜘蛛网,稍微一动就尘土飞扬的号舍,默默地叹了口气,捂着鼻子,先将其清理得干净整洁一些。

第一日不发考卷,他只简单吃了点东西,带进来的水一口也没敢喝,在贡院里要待三日,竹筒里的水喝完了就得去喝贡院的井水,那贡院水井三年开一次,又清理不得当,回回都有感染了痢疾的考生被抬出考场,谢见君自觉自己走到现在不容易,故而不敢冒这个险。

勉强垫了垫肚子,他就将案桌放下来抵作床板休息,三根蜡烛都要紧着明日答题再用,也起不得什么御寒的效果,他便收起来,拿竹箱里所有的厚衣裳将自己团团裹住,才熬过了这寒冷的第一夜。

翌日太阳上来,号舍里有了点热乎气。

伴随着一声哨响,谢见君将面前的考卷拆开,会试和乡试的题目类型差不多,加之他在师文宣那儿已经演练过多次,仔细将考题前后都通读了一遍后,就开始打草稿。

这会试,能够熟读四书五经乃是答题的基础,考生们还须得解答时务方面的内容,世家子弟的优势在此刻被提现的淋漓尽致。

谢见君庆幸自己能提前得名师指点,眼下见着这些题目,文思如泉涌,下笔似行云流水般顺畅。

入夜,天儿愈发冷了起来,想着明日午时就能出考场,他将蜡烛都燃起来取暖,多数考生还在微弱的烛光下斟字酌句,冥思苦想,对面前刁钻的题目抓耳挠腮。

夜半,巡考的衙役送来了厚棉被,还点起了炭盆,号房外霎时暖和了不少。

苦熬到第三日,午时一过,谢见君举手示意交卷,他在号舍里挤了三日,再加上冬日冷峭,这会儿着实有些吃不消。

踉跄着步子走出龙门时,思之念之的小夫郎捧着热烘烘的手炉,正踮着脚不住地往门口张望,也不知等了多久,挺翘的鼻尖冻得通红,瘦弱的身子,在寒风中不住地打颤。

谢见君心头的空落落,在这一刻,忽而被暖意填满。

第88章 (一更)

“这儿冷哈哈的, 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家中,安心等我回去吗?”,谢见君小跑着迎过来, 将站在高台上的小夫郎抱到平地上。

“太、太冷了、昨夜北风吹得屋门哗哗作响、我担心你冻坏、冻坏了身子、”, 云胡羞赧地小声道, 将装有热腾腾炭火的手炉往谢见君怀里塞。

谢见君没接, 宽厚的掌心包裹着小夫郎被冻得红肿的手, 他拢在自己唇边, 不住地往掌心里哈气,“出来也不多穿些,去年买的兔毛手套也不见得你带上,若是受了风寒,看我不让大夫, 多灌你几碗苦汤药。”,话听着似是嗔怪, 但语气却温柔许多。

云胡抿抿嘴, 俯首轻吻了吻他干裂粗糙的手背, 讨好似的抬眸又冲他笑了笑, 生生地把他家夫君未说出口的唠叨,悉数都噎回了喉咙里。

“也是拿你没办法..”,谢见君无奈地笑了笑,解下自己脖子上的毛绒围脖, 将小夫郎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拥着他慢悠悠地往回走。

“季、季宴礼呢、怎么不见他家的马车?”,走出几丈远, 云胡蓦然出声问道,乡试那会儿, 马车可是早早地就等在贡院门口呢。

“他不在这边贡院...”,谢见君回头望了一眼贡院,温声同他解释道,“这会试是由礼部主持,他爹又是礼部的尚书大人,律法有令,凡亲眷者皆应回避,他同其他几位考官亲眷,都去别的考场了,那儿会有单独的应试官监考,以防考试荫蔽。”。

“那考试需要回避、成、成绩呢?”,云胡懵懵懂懂地追问,季宴礼没得因为他亲爹受礼遇,反而还要处处受制于尚书大人之子这个身份,想来也真是可怜。

“这倒是无妨,我们交上去的答题卷都要经糊名、警录、校对后,由同考官分房阅卷且先行预选,其中挑选出来的考卷,还要送到主考官面前再审阅并拟定名次,最后再呈到礼部去,主将拟定录取的“朱卷”与考生的“墨卷”进行“对号”,复核无误,即可填榜,也就是乡试时,咱们看到的,张贴在告示栏前的‘桂榜’”,谢见君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把云胡绕得愈发糊涂。

他将听来的话简单糅合成一句,“那、那便是这三场考试,他都不在这边了?”。

“对..”,谢见君应声,抬袖扯扯小夫郎的脸颊,酸里酸气道,“你家夫君我可快要冻死了,你还惦记着旁人?”。

小夫郎大惊失色,慌忙拽起醋意满天飞的夫君,急匆匆往家里赶,他在灶房里煨着滚水,就为了让挨了三天两夜冻的谢见君,好回去沐浴一番,暖暖身子呢。

被发配在上京城外考试的季宴礼,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揉搓揉搓冻僵的手,暗骂这冬日下的皇城,果真不是人呆的地儿。

“大公子,咱们早些去客栈歇息吧,小的已经让小厮将热水送到屋里,就等着您回去洗个热水澡。”,马夫接过他背着的竹箱,体贴地掀开门帘,引他上马车。

季宴礼望了眼不远处阴沉沉的天,心头忧思深重,可千万别下雪呐,他如是想着,回头闷进了置着火炉的车厢里。

马夫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落下时,“咻”的一声,马儿哒哒往客栈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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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一日后,缓了缓精神头,初十二,一众举子又背着竹箱入贡院。

第二场考试,云胡特地多带了两身厚棉衣,以至于在门口搜检时还耽误了不少时间。

过了搜检这一难关,谢见君进入贡院,唱名应答,领签入场。

照常第一日休息,他抽掉面前的号板,跟背面的板子连在一起,铺上薄薄一层被褥,就躺了上去,只木板躺起来硬邦邦的,翻身时还有吱呦的声响,但人在贡院,就没得去挑剔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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