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保险栓被扯掉的清脆声响,震耳欲聋的轰鸣与火光冲天而起,考虑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居住,稍微把控了一下爆炸波及到的区域。
巨大的气浪在这一层席卷,冲破了脆弱的玻璃。
在通往外界玻璃被冲碎的同时,一抹色彩从房间中极速游离。
霍尔巴赫在刺眼的火光中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身影,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
“嘿!我看你往哪跑!居然敢吞了小青木,如果你还不回身体,我就把你研究出来做成小青木新的身体!”
原本担心对方独自一人会中陷阱而跟上去的伏尔泰听见这句话脚底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觉得青木可能不会喜欢这种身体……吧?大概?
伏尔泰沉默了一瞬间,旋即把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决定还是先跟霍尔巴赫把那个不稳定造物控制住或者消灭了再说。
雨果拦下了其他火气上头想要一同追上去的人,轻声道:“这件事就交给他们吧,相比之下,你们不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了吗?”
巧合的有些戏剧性了。
虽然他们从不否认现实有时确实是一场荒诞的戏剧,但他们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像是被什么东西影响斩断了其他可能只能通向一个结果的束缚感,让人无端联想到了“命运”,可仔细回想的话,又让人觉得这比命运给他们的感觉要生硬一点。
戈蒂耶表情微沉,“是「书」。”
“有人用了「书」希望小青木能够彻底死去,他的动作很快,像是知道很多,也知道小青木创造这个世界的用意。”雨果眼眸中倒映出房间里跳动的火光,嗓音裹挟着年长者平静的从容,“这很好,现在我们知道小青木让我们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了,只要能够为他拿回「书」,我们也能从那个人嘴里得知一切,最终无论是小青木的死亡,还是这一切对小青木精神的影响都能够被消除。”
“他很了解我们的动向,很大可能还在伦敦。”戈蒂耶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莫泊桑从桌边直起身体,“真可惜,原本想等小青木回法国再动手的。”
他转头扫了眼房间里剩下的几名同僚,“接下来我们该这么做?有确切目标吗?戈蒂耶?”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了站在不远处的金发青年身上。
“当然,虽然当时我们没在青木身边不清楚具体,但能够符合这些条件的只两个人,费奥多尔和阿加莎。”戈蒂耶说着微微顿了顿,“我感觉费奥多尔可能性更大一些。”
阿加莎还没有到要冒着触怒他们的风险对青木赶尽杀绝,况且对方带治愈系异能者来拜访时得到青木确实死了的答案时的意外和惊愕不像是作假。
“也有可能这两人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合作,毕竟现在所有人都在虚假世界里,不是吗?”阴影里响起了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嗓音,跳动的火光照亮了那人灰色的发梢,他有些讥诮地继续说道:“她不是最在意国家和荣耀了吗?”
“你说得对,司汤达。”雨果迟疑一瞬后做出了决定,“我和司汤达去见阿加莎,看看她的反应,戈蒂耶你们去找费奥多尔,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还在伦敦。”
聪明人都会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跑到哪里都是毫无作用的,无论跑到哪里都是青木的虚假世界,如果对方想要结束这一切,只能留在源头之地。
不过如果对方不打算拖延时间的话,就证明这个世界能否消失跟时间并没有关系,也跟青木精神是否会陷入疯狂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极有可能恰恰相反,一直拖下去反而会让这个世界更加稳固,又或者€€€€会让所有人都陷入危险困境。
第113章
€€€€「……他们分成了三方, 各自追踪着跟年轻首领有关的线索……」
银白星辉未曾照亮的阴影中时不时闪过一道身影,或许是正在搜寻费奥多尔或者是造物的「钟楼怪人」,也可能是其他还未离开伦敦的其他组织。
这场血腥舞台剧还没有结束, 它以死亡拉开了另一个高潮序幕。
窗口的白纱被夜风轻轻吹起, 带着折痕的雪白纸张上书写着不规整的字迹, 它们东一块西一块各自占据了纸张上的某个角落。
直到最后一笔落下, 这张纸被沿着折痕重新折成了一只千纸鹤, 那些字迹被折进了看不见的地方。
就这样, 这只暗藏秘密的千纸鹤被放进了玻璃罐里, 与众多雪白的千纸鹤融为一体。
带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掌主人随手合拢了玻璃罐盖子, 敷衍地摇晃了几下后不耐烦地往后一抛。
“拿去。”
容纳着数只千纸鹤的玻璃罐在半空中折射出雪白的反光,最终精准地掉入某个悠闲地靠坐在椅子上的青年怀中。
“呀~已经折完了吗?辛苦你了,中也。”
太宰治有些意外对方速度居然这么快,他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个漂亮的玻璃容器, 容器的外侧玻璃壁上雕刻着数朵向日葵花纹。
他指腹摩挲着这个在他寻找容器时刚好出现在房间角落里的玻璃罐, 似自言自语般, “你说……青木会不会刚好在我把这个罐子交给费奥多尔时醒来?”
“没准会在费奥多尔让你找出哪只千纸鹤是「书页」时醒来,毕竟你特意让我折这么多, 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吗?所以更极限一些才能不辜负这番心意啊。”中原中也不紧不慢地把钢笔扣上笔盖,丢进了抽屉里。
他很快话音一转,收敛起了随意的口吻,“不过, 你还真是相信他。”
“与其说是相信他,倒不如说他是最好的选择吧?”太宰治若有所思地说:“虽然费奥多尔称不会利用「书」针对横滨,但他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啊……”
太宰治自然不相信对方的目标只有异能者这么简单, 这极有可能只是对方计划中的第一步。
暂且不提以费奥多尔心狠手辣的作风极有可能会在拿到「书页」后转变态度,就算对方真的信守承诺, 没有在「书」上写下什么关于横滨的内容,横滨也肯定会被对方这个范围大到全世界的理想所波及。
相比之下,青木的愿望就变得如此稳定且微不足道。
中原中也也知道这个问题,但是……
他皱着眉,回忆了一下纸上写的内容,“这样写真的没问题吗?”
既然费奥多尔如此危险不稳定,那他们在「书页」上写的内容真的不会导致前面的内容无效吗?
“放心好了,只是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而已,我可不相信费奥多尔不会在发现黎明没有到来时不做些什么,倒不如说,就算他罕见地什么都不做,反应过来的「钟楼怪人」也不会就此放过他,如果他不想被对方控制住的话,只能使用「书」。”
他从来不认为费奥多尔不会在他交出「书页」前使用「书」。
太宰治上下抛着手中的玻璃罐,里面纸折的千纸鹤被摇晃混合在一起,彻底分不清哪个是书写着字迹的「书页」。
“所以他肯定会在「书」上写关于青木的内容,只要他写了,这句话就拥有能够成立的因果关系,嗯……这样来看「书页」还是有便捷之处的,它的内容可以插在任意两页之间。”
中原中也见对方一副悠哉的模样轻嗤了一声,“这个时候你就不担心他会把「书」和「书页」之间的联系彻底分离了?”
“他不会的。”太宰治接住了玻璃罐,唇边的笑容令人捉摸不透,“他不可能会放任「书页」在他人手中。”
即使对方分离了两者之间的联系,抹除了「书」前面的内容,写上了他完全不知道的新内容也没关系。
只要「书页」在他手里就够了,如果他想给对方制造麻烦,那无论对方分不分离两者之间的联系,他都一样能够轻易做到。
想要毁灭什么可一向比创造什么要轻松得多。
只不过,唯一的问题是……
他所期待的对象€€€€青木,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太宰治知道费奥多尔瞒了他什么,也看出了对方隐藏的、有些急迫的反应,但这种急迫却没有到焦头烂额的地步,仅仅只是出自于即将达成目的前想要快些掐断猎物濒死挣扎所发出的哀鸣而已。
太宰治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像是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好看玻璃罐,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从椅子上起身走向窗边。
窗外星光灿烂,在一片银白中似乎有道身影模模糊糊地站在对面楼层的天台之上。
星辉为对方镀上了一层银边,垂落在身后的雪白斗篷被夜风轻轻扬起,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看见对方抬起手,像是指了指他手里的玻璃罐,很快又张开手掌摆臂摇了摇,随后离去。
直到那道宛如幻觉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太宰治也仍旧未能收回视线。
他并不意外果戈里会出现在他附近,真正吸引他注意力的是对方抬起手时那一点被星光照亮的、熟悉的雾霾蓝。
那一点色彩很小,小到近乎要让人怀疑这是不是视网膜产生的色彩离解。
这让太宰治想起了在青木身上看见过的吊坠€€€€那一枚与对方眼球无二的球体。
说起来他与费奥多尔都没有亲自检查青木的尸体,自然也无法判断对方身上是否少了什么饰品。
可就算那真的是青木佩戴的吊坠,为什么会出现在果戈里身上呢?
是后者发现青木死亡时拿下来用于睹物思人的,还是……青木特意交给果戈里的?
这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背后蕴藏着一个重要的信息。
太宰治从为数不多跟果戈里接触过的次数里判断后者不是会做出睹物思人这种举动的人,毕竟对方是如此疯狂地追求自由,哪怕青木死了,对方出自于某种情感的驱使鬼使神差地拿了,也不可能会做到随身携带。
唯一的可能只有这是青木特意交给果戈里的。
可是为什么?
难道有什么后手计划?但青木应该知道在费奥多尔手中有「书」的情况下,这点微不足道的暗线根本没什么用,它会被费奥多尔书写下的内容彻底掩藏……
不,不对。
还是有用的。
既然「书」能够彻底掩藏,那「书页」自然也能重新挖掘。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在催促着他尽快行动吗?
现在行动的话,该怎么对费奥多尔解释他几个小时就从横滨回伦敦的事呢?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答案€€€€没必要解释,费奥多尔手中有「书」,以对方小心眼的性格,说不准会比自己更加清楚为什么会他只用了几个小时就从横滨回伦敦。
太宰治没能忍住低笑了一声,像是在嘲笑“命运”的戏弄,也像是在嘲笑青木和费奥多尔这两人彼此仇视却又居然如此“心有灵犀”。
中原中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他狐疑地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视野里除了星空和高楼,什么人都没有。
“喂,你没事吧?”
出于首领的重要性,中原中也还是出声询问了一句。
“我没事哦,中也。”太宰治很快回神,他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看似诚恳地问道:“你能帮我把罐子里千纸鹤中的「书页」找出来再加上一句话吗?”
中原中也的视线下意识看向对方手中千纸鹤完全被打乱看不出哪只是哪只的玻璃罐,又看向对方满脸笑容的模样,只觉得拳头有些硬了。
……
「钟楼怪人」效率极高,灯火通明的庄园内阿加莎迎来了两名不速之客,星辉洒落的街道上两道身影正追逐着一抹色彩奔跑,一栋装潢华丽的圆顶楼旁悄无声息地伫立着数道身影。
除去正在跟阿加莎交流试探的雨果和司汤达,其他两边行动都不算顺利。
或者说,原本顺利,但在进度抵达到某一个节点时,局势忽然发生了变化。
虽然想要在偌大的城市里捕捉到那一抹奇异的色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霍尔巴赫曾研究过这种东西一段时间,对它有着一定的理解,因此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把对方追丢的情况。
可就在他们确认无法逼对方把青木吐出来而选择直接用武器攻击对方的一瞬间,那抹宛如彩带般漂浮的色彩忽然扩散变成一层薄纱的形态。
这种形态在扩大了体积的同时,也违反常理变得更加灵活。
丢出去的特制武器在设置好的秒数爆炸,炸裂开的光与急剧升高的热却没能伤害到那东西的一分一毫。
那抹色彩像是在躲避着攻击被迫不断升高,最终抵达一个难以触及的高度,变得像是宇宙落入人间的银河。
€€€€「……哪怕现在它吞噬的只有一具躯壳,也足够让它获得踏入成熟期的倒计时。对于造物来说,创造者是与众不同的,是它们服从的对象,是它们的创造者,却也是它们的枷锁。它是不应存于此世之物,它属于天空,属于宇宙,它……€€终将回去……」
霍尔巴赫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某种不对劲抬起头,一旁的伏尔泰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凝重。
“不对劲,事情变得有些奇怪了……它要飘到哪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