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川 第15章

陆时川被服务员递了一杯酒,他端在掌内,看着站得比自己靠前半步的迟驰的脑袋,手掌压在这人肩头将人轻轻往旁边一拽,淡然道:“今天敬上来的酒你包了,跟好别乱走。”

“陆总,你是想让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知道我是你陆时川的新晋男情人吗?”迟驰有些失笑,打理好的发型让他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合身的西装衬得他身姿分外挺拔,被陆时川一拽,西装肩头皱起些许。

陆时川回视他,声音不大不小:“嗯,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最好都再知道一遍,你是越川的人,是我陆时川的人。”

最后这五个字尾音似乎还在震颤,在陆时川有些寡淡冷漠的声线中,温吞的被念了出来,连带着空气中都莫名泛起一股旖旎的气息。

迟驰明明心里觉得这句话槽点太多,例如过于高调又过于装腔作势,可听着陆时川亲口说出来,半边身子还是忍不住麻了下,他勾唇一笑轻轻带过,侧身站在陆时川身边,用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声音轻道:“陆总,你要是这么说我可要有点多想了。”

“对我这么好你图什么。”迟驰叹出一口气,手掌轻轻贴向陆时川的脸,他也不躲,被温暖的掌心贴了个正着。

陆时川斜了他个冷眼,像是在直白地说€€€€“别在大厅广众面前来这套。”

估计更直白更粗鲁些,迟驰看着他的眼神,闷哼笑笑,胸腔震动,眼底蓄着笑意,耐人寻味地点点头:“遵命,陆总。”

不过片刻,陆时川用手背拍了拍迟驰,目光似是随意掠过,却准确的在一处停留。

“蔡邦平。”

迟驰闻言,抬眼看过去,只见蔡邦平身边围着不少业内知名的几个老总,和一些提得上姓名的演员、导演、制作人,萧宇成也在其中,正满面春风地敬着酒。

迟驰笑道:“你不去敬一个?”

“我为什么要给他敬酒,右半边脑袋的草烧起来用左半边脑袋的水浇正好的东西。”陆时川不太在意,视线撩过迟驰两下,又低头看了看腕表。

在江市,有些东西光是有钱是换不来的,虽然迟驰对陆时川的发家史并不算太清楚,但大概也还算知道一点。陆时川是大学的时候创的业,后来毕业后一年才和合伙人独立开来,出来开设了越川传媒。越川能够在大浪淘沙的娱乐圈里立稳脚跟,并且有着一席之地,不是没有原因的,陆时川能够迅速被众多人认可和尊重,其背后也有一些道理。

像蔡邦平这种江市的老牌企业,成为权贵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在江市的影响力不是说一句两句钱多就能说得清楚的,而陆时川这种后起的新贵,按照道理来说他给蔡邦平敬上一杯酒也不足为过,甚至是理所当然。像蔡邦平这种人,不上来挑衅就是忌惮陆时川身上的某样东西或者是他身边的某个人。

虽说迟驰大学期间不在江市,但是也知道一点。

陆时川大学是在本地读的江城大学,江市里算是有权有势的人里,也有个差不多年纪的,在江城大学读书,叫裴昼。

裴昼住的地方和迟驰他们当年不是一个区,隔得有些远,基本是跨过条江的那种程度,以至于裴昼初高中都是在那片辖区上的学,他们当时团体划分的很明显,就像是迟驰在这个圈子里的好友只有霍邱山一个,两个人大多数时候都是报团出现,紧密到很难让谁插足,更不用提不是这块区域的。

他和裴昼不算很熟,不过他记得霍邱山这两年和裴昼来往还算密切。当年场上客套的时候,迟驰和裴昼好友确实是加了一个,不过时过境迁,估计裴昼早就已经把他的好友给删了。裴昼家世显赫,母亲那方是从商的,江市这些年最大的网络媒体公司就在裴昼母亲手里拿着,父亲那边是三代都是部队高级干部,裴昼配高干子弟这四个字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如果有裴昼给人充作好友、合作伙伴,管他是什么新贵旧贵,乞丐都能喝上他蔡邦平的一杯酒。

陆时川今夜在等人,很明显。站在他身边,迟驰已经目睹陆时川看了第三次手表。

又过了一刻钟不到,宴会厅外才传来些许动静,几乎可以说是躁动。迟驰晚饭没有吃多少,来了之后喝了不少酒,眼下胃有些难受,连带着表情都变得有些淡,一副没有太多精力的样子,事实上他也确实没多少精力了。

谁来了他都不关心。

有钱有权的和他迟驰没关系,没钱没权的更不用提,迟驰伸手摁了摁鼻梁,提步跟上已经往前走去的陆时川,他脑袋有些发涨,连着眼前都有些模糊混沌,于是懒懒开口,语调里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埋怨:“陆时川,你慢点……”

迟驰话到嘴边,抬眼后,霍邱山的脸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两个人之间隔着几步距离,大眼瞪小眼般盯着对方瞧。迟驰心中一激灵,连带着那股淡淡的酒意都吓了个干净。

和霍邱山同行的还有裴昼。

第21章 再亲一次

21

“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霍邱山拉着迟驰在一旁嘀咕着,两个头凑在一块,时不时抬头看陆时川一眼,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

迟驰本来头就有些涨,他一念叨,头就开始有点疼了,他微微瞥向正在和裴昼交谈的陆时川,心思突然飘远了片刻,他声音沉闷地嗯上一声,淡淡答着:“本来也不算特别差吧,上司和下属关系。”

霍邱山满脸写着不信,不可置信地说:“那你刚刚用那种语气跟他讲话,你现在用那种三分慵懒六分低沉一分撒娇的声音跟我说一句霍邱山你好帅,我就信。”

“滚开。”迟驰一巴掌拍开霍邱山的脸,毫不留情地骂出口。

不给他再度开口的机会,迟驰紧接着续上问他:“我还没问你,你来这干嘛?”

霍邱山努努嘴,朝着陆时川和裴昼那个方向,“我下午和裴昼一块儿打桌球,他说要顺路过来看看,我寻思你也在我就跟来了,谁知道他是来看陆时川的。”

迟驰挑了个顺眼的位置坐下,手撑着脸懒洋洋地说道:“他们俩是大学同学。”

“这话说的,小迟迟你和那个知名富豪榜上那个谁来着,不也是一个大学的,你怎么和他不是朋友?”霍邱山毫不客气地嘲笑他,被迟驰冷静的眼刀生生逼回了笑声,他略显憋屈地灌下一口酒,又轻轻哼了一声。

迟驰目光一直在陆时川身上,他看着陆时川比裴昼要矮上一些,差不多到裴昼额头下方的位置,他忽然道:“霍邱山,裴昼有多高?”

霍邱山对别人的身高不太关心,更别提是男人的身高,他莫名其妙地看了迟驰一眼,照着自己的印象和自己的身高演推,含含糊糊报了个大概:“和你差不多高?一米九左右?”

“你问这个干嘛?”

迟驰收回视线,将脸埋在掌心里,声音漠然:“关你屁事。”

“小迟迟你要是这样我可就伤心了。”

迟驰又是一声哼:“有这劲怎么不去哭长城。”

迟驰刚刚脑海里闪过不少,他在想怪不得自己只需要轻轻挑起陆时川的下巴,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堵上那张常常口出恶言的嘴,于是又浮想联翩地想起接吻时的触感。

他叹了口气,听见陆时川的声音越来越近。

直到声音在耳边停歇,迟驰才松开手掌,对上两个人的视线,他微仰着头看着裴昼,两条腿随意交叠摆放着。

意想不到的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竟然是裴昼先开的口。

“迟驰,好久不见。我记得你大二那年暑假回国之后,我们好像就没见过了?”裴昼西装外套下的衬衫扣子敞开了两颗,装扮随意又洒脱,他冲着迟驰扬扬下巴,表情、语气、神态,好似一切都没变,好似迟驰还是那个迟驰。

迟驰随意吹了吹遮在眼前的一缕头发,笑声有些低低的:“是啊,谁能想到毕业回国之后和朋友见面比之前在国外见还难?”

裴昼冲着他轻轻一笑:“过段时间你空下来,要不要一块打球,我也常听邱山提起你,他说你桌球打得最好。”

这人提到“最”这个字时,加重了音量,像是特意强调。

“不算最好。”迟驰撑腿起身,“其实我不喜欢打桌球。”

迟驰眼带笑意地婉拒,目光又轻轻落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陆时川身上。对周围情绪涌动向来不太敏感的霍邱山,莫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他跟着连忙起身,手里还握着杯酒,笑脸吟吟又假惺惺地走到陆时川身边。

霍邱山微笑:“陆总,咱们俩好久没见了吧,高中毕业之后似乎没再见过,想不到陆总现在也算是人中龙凤了,我敬你一个?”

陆时川目光下移,在酒水上看了一眼,又抬眼冷漠地看看霍邱山,面无表情地说道:“见过两次。”

“只不过你喝多了,忙着扮演犬类动物。”

他说话戛然而止,看着霍邱山面如菜色的扭曲表情,冷静收回视线。

霍邱山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就炸,整个人气得不轻,撂下酒杯后找了个借口溜走去厕所了。迟驰在原地看戏,有些想笑,碍于兄弟的面子又不敢直接笑出声。等霍邱山走了,他才轻轻嗤出声。

“陆总真是嘴巴不饶人。”迟驰笑得微微弯着眼。

裴昼看向霍邱山远去的方向,整理了下手腕上的表带,对着陆时川道:“时川,我先走了。”

陆时川点点头,告别后一扭头便瞧见迟驰那双半调笑半询问的眼睛,他脸上表情是笑眯眯的,可话从嘴里吐出来时的腔调却和笑不搭边,听上去拖了调,有些慵懒、漫不经心。

“陆总的人缘倒还真不赖啊。”

还未来得及回怼,陆时川便被一声短促的笑声吸引了注意,蔡邦平端着酒朝他走来,脸上的笑意看不出几分真心,多得都是虚伪。方才还有些爱答不理,眼下见到裴昼,便像只闻到肉香的狗一样寻味而来了。

迟驰眼底冷了半分,脸上还挂着礼貌的笑容。

一杯酒被递到陆时川面前。

“早就听说陆总年轻有为,白手起家还能把越川做到现在这个地位,除了手腕,果然人脉上也不可小觑。陆总,我敬您一杯?”蔡邦平身后围着不少人,站在最旁边的萧宇成正死死盯着陆时川。

陆时川今夜的酒都是他迟驰一个人挡的,正当迟驰打算接过酒杯的时候,陆时川却漠着脸接过酒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还展示了下透明的酒杯。

“谢蔡总抬举。”陆时川这句话说得太轻飘飘,提不上有几分尊重,让人听了反而牙痒痒。

陆时川又看向韦导,从服务器的托盘中取下一杯新的:“也谢韦导给我的人一条出路。”

陆时川一仰头,又喝了一杯。

蔡邦平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迟驰,眼底充满着不屑、戏谑、沾沾自喜和挑衅。

活像只公鸡。

迟驰心中评价道。

陆时川喝完两杯,又有数不清的人上来敬酒,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陆时川看出来他不舒服,来敬酒的人统统都回绝了,还带着迟驰提前退了场。陈亚煜被提前吩咐过,在停车场候人,他不知道是哪里长出来的狗鼻子,当即便闻出陆时川喝了酒。

不知为何,迟驰被陈亚煜无声地剜了一眼。

迟驰的胃才好受些许,没心思探究陈亚煜究竟是什么心情做的这个动作,只是效仿着陆时川一样,将头轻轻靠在车窗上,盯着窗外闪动飞快的霓虹灯光圈出神,充当放空大脑、清理思绪。

我的人?

陆时川故意在裴昼到场后在蔡邦平面前说这三个字,其背后用意不言而喻。迟驰甚至觉得,裴昼今天是被陆时川特地请来给他助威铺路的。

迟驰低头无声笑笑,希望是他想多了。

陆时川一路上都没有吭声,直到两个人无言地走到楼上房间,清脆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别墅里尤为清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

正当迟驰打算回房间洗漱睡觉时,身后突然出来轻轻地一声“咚€€€€”

迟驰诧异回头,发现陆时川用力地靠在了墙上,眉头紧紧锁着。

他的脸很红。

“陆时川,怎么了?”迟驰上前两步,可陆时川没应,只是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轻轻嗯了下,仿佛只是在回复前面那声名字。

迟驰正欲再开口,忽觉手背有些痒。

陆时川依旧紧闭着眼,可食指却轻轻挠过迟驰的手背,头轻轻低了下去,紧接着是一声含混不清的语句。

“什么?”

迟驰低头侧耳去听,却冷不防地被陆时川炙热的呼吸灼了个正着。

“你凑太近了。”陆时川的呼吸声比他说话的声音重上不少,半眯着眼,像是一只猫在打量自己的什么好东西,神态懒洋洋的、冷峻的,却又是毫无防备的。

迟驰心猛地敲动了下。

陆时川竟然是个一杯倒,喝醉了。

迟驰有些觉得好笑,无奈地托住陆时川的肩膀往房间里走,“喝这么点就醉了。”

这人喝醉没有半点醉了的迹象,只是眼神有些懒洋洋的,不似平时那般尖锐,陆时川的身体重心在迟驰靠近后便压了大半在他身上,两个人一块儿走,几乎是紧紧贴着,等迟驰将他慢慢放在房间大床上,这人的皮鞋却突然勾住了他的小腿。

陆时川躺在床上,顶着光,神态不太清晰,他胸口的衬衫被他解开了两颗,露出锁骨来,勉强还能看见前两天迟驰亲出来的印记。

迟驰垂眼低低看了他一眼,心里却在考量陆时川明天早上醒来后还会不会记得这些。

思考过程在陆时川直勾勾的眼神下没有持续多久,陆时川想要接吻的信号很明确。

迟驰俯身弯腰下来,抬头轻轻吻住陆时川的嘴唇,温柔地顶开人的齿关,席卷着口腔内残余的红酒香,他手指穿过陆时川的指缝,将人彻彻底底笼罩在怀抱之下。

一个吻持续良久,迟驰有些情动,缓缓松开,伸出手指替陆时川拨了拨头发。

又听见陆时川微微皱着眉,露出那副迟驰已经算是很习惯的表情,嘴唇微张,视线失焦,他抬手扯了扯自己的领带,呢喃着:“再亲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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