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欣探头探脑,小声惊叹:“蛙趣三万的衣服说丢就丢,这下惨了,早就跟你说不要挑战你老公的底线......”
“好了欣欣,不要说了。”苏子邈叫停,她想了想,也觉得很迷惑,“好端端的,小谢怎么生这么大气?你不要紧张,不一定是你的问题。”
齐小茗踢一脚桌子,借力滑着电竞椅后退,真的受不了男同这股矫情劲儿:“看不出来?就是冲他去的。”
“你又犯什么罪把那事儿精惹毛了,说吧。”
陈青蓝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他情绪也不好,猕猴桃都吃不下去了:“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干。”
许嘉欣靠在边上出谋划策:“啧,肯定是你老是穿错衣服把爹地气到了,哄哄他呗,一张床上哪儿有两家话。”
就为了一件衣服,陈青蓝觉得委屈,又觉得好像自己确实没理€€€€毕竟事不过三,这都过七八了,他小声咕哝:“我不是故意的。”
苏子邈冷静分析:“就算是为了衣服,小谢的反应也有点过度了,你再想想吧,实在不行先道个歉...”
她此时看清陈青蓝的表情,又很快沉默了。
陈青蓝坐在原地,含糊地说了声什么,接着站起来,飞似的也走了。
许嘉欣离得近,听得格外清楚。
他说:
“我不想哄他。”
当天晚上九点左右,谢葭靠在床头读酒店自带的一本睡前读物,看了几页一行字都没看进去,最后下床穿上拖鞋,准备找客房服务要一杯热牛奶喝。
他内线还没拨通,电话已经响起来,可惜,接通后是一道陌生的甜美声音:“晚上好,谢先生,没有打扰到您吧?”
谢葭盯着桌子上的木纹看,语气淡淡:“没有,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您的同伴有一件东西托我们交给您,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谢葭顿了一下:“方便,我就在房间里。”
完全的废话,不在房间里他怎么可能接到这通电话。
挂了电话,他才意识到自己没趁机要那杯热牛奶,踟蹰着,最后还是没有复拨。
客房服务在九点半上门,带来了那件“东西”。
S市的酒店服务从业者见多识广,当然也知道怎么帮忙处理名流富商赠与美人的奢侈品,谢葭沉默着接过纸袋的时候,隐隐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遗憾。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两句话留下,类似“今晚真的很愉快”、“我会记得今天的”之类的,虽然送礼的是个年轻又低落的小帅哥,收礼的也是个相貌出众、穿着不俗的英俊男孩,那也顶多是改成“我们还能再见吗”、“抱歉你能原谅我吗”。
基本上,收礼人的表现也够他们津津乐道的,有的直接拒收,有的故作惊讶地打了个电话,娇嗔十几分钟才磨磨蹭蹭收下,还有的不仅拒收,还要他们回上一句“狗东西让它去死”。
面前的帅哥就很冷静,说了声谢谢,也没打开看是什么东西就关上了房门。
看来是娴熟钓鱼的老船王了,小帅哥怪惨的呢。
老船王谢葭边走边拆包装,不出所料地拆出了一件被他丢进垃圾桶里的同款。
是件皮衣外套,前年林云秀给他买的,除夕的时候给小表弟买的衣服,表弟穿起来活泼青春,特别好看,就给他带了件大一码的。
这件外套谢葭只穿了前年元旦那三天,离家的时候行李箱里随便塞了点衣服,青训辛苦,他又才找到容身之所,再见到妈妈的时候再没有那副公子哥的潇洒模样,林云秀心疼坏了,她当时匆匆离家,自己的东西没带几样,半个行李箱都是谢葭的东西。
他小时候的书法习作,几把很爱惜的旧羽毛球拍,姥姥姨姨送的小长命锁和金镯脚环,还有就是旧衣服,谢葭青春期时抽条很快,营养充足,人家都说这个年纪的小孩一天一个样子,林云秀有天发现他手腕上的袖子紧,此后每个季度都找熟悉的SA扫一大批货。
穿在小表弟身上酷帅活泼的外套,在谢葭身上却显得他更加生人勿近。
林云秀送过来,谢葭看衣服失去保养蜡感微弱,交给酒店干洗的时候额外付了保养皮衣的钱。
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只是一件不大喜欢的旧外套,陈青蓝和詹湛甚至还穿错过内搭,谢葭的反应也不大,洗两遍还给他就可以了,他也早就不是衣服沾上一个墨点就闲置的少爷脾气。
其实陈青蓝穿起来是好看的,他头发颜色灿烂,五官灵动,唇红齿白,爱笑爱说话,身材也匀称,比他表弟穿起来还有型,如果林云秀看见他,说不定也愿意为他扫荡商场。
但他是个骗子。
谢葭对他说了那么多,他瞻前顾后,为战队考虑了前欠后缺,抒发过种种忧心,陈青蓝就在他身边,有时候握着谢葭买给他的奶茶,有时候吃着谢葭带回来的烤冷面,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说出那些暗藏着讥讽的傻话。
骗子,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骗子。
为什么不觉得他会留下,联系所有队员也不询问他,还是观察之后选择放弃他?
谢葭险些以为自己有了一个朋友,主动热情,被泼上几瓢冷水都能乐乐呵呵地走在他身边的朋友。
如果一开始就想保持那种观察队员的乐趣,何必要对他这么亲热?
百般纠结之后选择留下来,却发现对方或许是不想要自己的。
谢葭那一瞬间回想起来那些话觉得多难堪,陈青蓝他在意吗?
欺骗感情的骗子。
最坏的那种骗子。
骗子不值得任何东西。
尤其是陈青蓝这样...
现在送来歉意,又装成值得原谅的样子。
谢陈冷战第三天,许嘉欣在谢葭身边放了一盘水果,谢葭瞥了她一眼,许嘉欣嬉皮笑脸:“借爹地冷气帮我冻下水果。”
陈青蓝跟刘井换了个座位,没什么表情地打训练赛。
出乎意料的是,冷战期间的陈青蓝更加生人勿近,他垮起个脸,一点笑模样没有,苏子邈跟他交谈都要积攒一定的法力值。
更出乎意料的是,齐小茗是最先忍不了的那一个,“差不多得了,都哑巴了?什么狗屎配合,是团吗AD就跟?闪现迁坟就巴适了?打得了打打不了退赛。”
许嘉欣汗流浃背地吃了个冰冷的提子。
谢葭:“能打。”
陈青蓝一言不发地站起来。
苏子邈叫他:“€€,青蓝...”
陈青蓝闷声答:“我没吃早饭,泡点麦片。”
在陈青蓝声称泡麦片的五分钟后,始终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反而是小半个月没见肉眼可见瘦了的詹湛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环视一圈,对上了谢葭冰冷的眼神。
“小谢,你跟我来一趟。”
陈青蓝没回训练室,他干脆请了一天假€€€€晋级赛还有一场决赛就收官了,刘井替他上都没事,JLD已成ESPL本赛季最大赢家。
他在那家意大利咖啡馆前再次驻足,侍应生把他牵引到了同一个位置。
陈青蓝这次路过橱窗,一点露骨的饥饿感都没有表现出来,他要了一杯还是记不住名字的招牌咖啡,坐在那里发了一会儿呆,才往自己嘴里填。
特别特别苦,上次他装作常来,一脸享受地啜饮,这次他一点不装,深深地皱起眉头。
但咽下去之后,残留在口腔里的是一种浓醇的香气。
上次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注意到呢?
所以,可能也不是咖啡的问题,陈青蓝想,佐咖啡的话题不好吧。
不能说是不好,只能说太差太差,预先吃的两块蛋糕都没有作用,一起融化在仅剩的亲人苦涩的叙述中。
陈青蓝很可耻地等待着,等待她说完,自己就能像个世界上最好的暴发户侄子一样,粗俗可笑又好心热情地说:
都是一家人,你不要担心了,这么一点钱,我现在就拿给你呀。
他想象他们热泪盈眶地抱在一起,她迫不及待地承认他们是一家人。
可是话题到尾声,她却小心翼翼地问,能否用几万块钱买断那四年的养育之恩。
谢葭听完对面人的叙述,他深吸一口气,简直气笑了:“你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网断着呢,回你消息那会儿蹲在厕所里吓得我便秘了都,”詹湛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边揉太阳穴一边对谢葭说道,“而且,你想多了,我们青蓝他没有那么歹毒的智商的。”
“我一个房产中介哪来那么多钱,有钱也留着买房结婚啊,他自己攒了百来万...”詹湛皱着眉头回忆着,“有段时间他特别喜欢那个外卡战队的函国中单,叫什么什么镇,就想自己组个战队。”
谢葭从齿关挤出这个名字:“宋延镇。”
宋延镇是函国顶尖战队ZU的曾经的首发ADC,外表颇为英俊。
詹湛的面容略带一丝肾虚:“啊对,好像就是他吧,然后他自己搞不懂这个,当时还没成年,就把钱给让我去办,我发现这个要开工资,就注册了个公司,他懒得管,不想投票,干脆让我代持他的股份,硬塞我5%让我当他的财务人事,害,哥们命就是好。”
“你别怪我这么晚才回来,我报了个火箭培训班,准备一年干完大专,然后去上MBA,给我们蓝宝继续打工,你知道我这一天假怎么出来的?”
他耸耸肩膀,显露出对战队目前复杂的情感状况的极度无知,气若游丝地说道。
“总之,我先纠正一点...”
“事实上,陈青蓝才是我们所有人的大老板。”
【作者有话说】
那什么,其实有看到那种主播影子素正常的,因为啵子小时候看了很多,那时候最喜欢的是一个女解说以及一个男退役选手,记得那时候很流行直播开网店卖零食啥的(),但是陈青蓝没有原型(有这种人我将十分震惊)(写着写着还是不真实了起来我这该死的瞎编行为)
詹詹...父爱似水...
猪比没有特别为小谢伤心的()他有其他的事情伤心 而且这个世界上还能伤到他的也不多了
两个人里面,明显比较矫情的是小谢,他本来是仅次于中产顺直白男的富裕顺直亚男嘛,母父离婚之前都是推崇传统中式大爹模式的,一朝舒适区被干碎,爬出来之后见什么都疑神疑鬼
第45章
谢葭找到陈青蓝的时候,他正坐在街角关门的咖啡馆外面,装饰钢琴边上的琴凳上。
他头发长长了,发根的黑色没去补染,原本染的蓝色先是褪成了不青不蓝的颜色,现在更加黯淡了,远远看过去像一朵幽灵水母。
谢葭放慢了脚步,他不确定陈青蓝看见他会不会生气。
詹湛解释到一半,出去接了一通电话,回来向沉默着的谢葭报了一串地址,就打着哈欠上楼补觉去了。
他都想不到这点屁事有什么好憋来憋去搞冷战的,说丢垃圾桶就丢垃圾桶,那外套三万呢,詹湛念半年了,陈青蓝都没舍得给他买,谢葭这小子就偷着乐吧。
两个男的,又不是谈恋爱,搞什么“自尊将爱拖曲折”,说开了还是好兄弟,一条下路还能住出两家人?
他没下任何指令也没做任何确认,但谢葭还是来了。
他踟蹰着,穿过红绿灯,最后还是走到垂着脑袋看手机的陈青蓝面前。
不夜城的路灯是亮的,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看起来也很暖和,陈青蓝却坐在旧钢琴边上,戴着耳机,靠手机屏幕的一点荧光照亮自己的脸颊和耳边头发。
‘你不要这样,他又不知道你生什么气,你不理他,他都不敢问你,就自己像个没人要的小狗一样走开了...’
谢葭无路可退,只能站在他面前,等他发现自己,就轻声说说:“回去吧。”
陈青蓝看着他,惊讶从他眼睛里略过,又很快变成慌乱,他把耳机摘下来,低下头找衣服上的口袋想塞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