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他知道利亚姆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感情。
他无微不至的包容和真挚的眼神早就暴露了他。
他的喜欢,就像是奥斯蒙德自己写在电影里的喜欢,温暖,尊重,偏爱,几乎集合了奥斯蒙德对一份赤诚的喜欢的所有想象。
奥斯蒙德想,加上利亚姆给他打出的偏高的表现分,他或许能勉强及格,成为一个“一般般”的“正常人”。
奥斯蒙德闭上眼睛,略为难堪地紧紧咬着下唇,缓缓地“嗯”了一声。
利亚姆脸上是温和的笑意,低声询问他:“嗯什么?”
奥斯蒙德没有看他,他要说的话太过于难以启齿,只能继续蒙着脸当缩头乌龟:“你之前不是问我,想不想再养一只狗吗?”
利亚姆闻言一愣,他的唇角不由自己地上扬,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奥斯蒙德藏在被子里的手。
他的手指冰冷。
但是很容易被他的手暖热。
*
奥斯卡投票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简€€方达推着父亲亨利€€方达的轮椅在花园内散步,《金色池塘》这部电影修复了电影中父女关系的同时,也让方达父女彻底放下了心中的隔阂,重归于好。
亨利€€方达将手搭在扶手上,他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已经无法长时间站立或者参演电影。
迟迟无法得到奥斯卡影帝的证明,也一直是亨利€€方达的心病。
但是这一次...亨利€€方达苦笑,《金色池塘》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亨利面露无奈,却询问女儿道:“有格里菲斯的消息了吗?可怜的孩子,愿上帝保佑他。”
“还没有。”
简€€方达回答道。
坦白说,她严重怀疑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中枪这件事藏有猫腻,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格里菲斯刚拍了一部有关于枪击事件的电影,转头就遭遇了袭击,时间还刚刚好卡在奥斯卡投票结束以前。
但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件事不太可能是人为策划的。
她通过业内消息打探到格里菲斯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他中枪的位置与心脏间隔不过两三毫米,几乎是与死神擦肩而过,绝对不可能是雇佣来的枪手可能会射击的部位。
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还很年轻,他还有大把的机会,不会为了区区奥斯卡奖,赔上自己的性命。
因祸得福,半数的学院会员绝对会因为奥斯蒙德遭遇袭击的事件对他心生同情。
也许他们会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是因为勇于反抗校园暴力,不知道触动了谁的利益蛋糕,才会被人盯上,才会遭遇枪袭。
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万一他真的命不久矣了呢?万一他对拍摄电影有心理阴影了呢?
在第54届所有争夺奥斯卡的提名导演之中,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确实拥有不俗的竞争力。
他天赋凛然,小小年纪就实力出众,不如就把选票给他,让他成为第54届奥斯卡最佳导演,以免留下遗憾。
也难怪亨利€€方达会对他心生同情,他认为他们俩同病相怜,如果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情况突然恶化命不久矣,或者就此退出影坛,那么这届奥斯卡就是他们两人最后、且唯一的机会。
资深影评人杰洛尼看着报纸,给自己同样拥有奥斯卡投票权的同事曼卡打着电话:“对,我打算调整导演票的顺序,把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放在第一位,说实话,马克在《金色池塘》的剧组没什么话语权,我思考了两天以后,还是觉得不应该将他放到第一位。格里菲斯虽然年纪小,但是从他以前拍摄的电影就能看出,他有真材实料,而且...”
杰洛尼的眼睛重新扫了一眼手边的报纸,压低了声音:“可怜的孩子,我想他一定是被步.枪协会的人盯上了,这群见钱眼开轻视生命的混蛋,《失乐园》这部电影触及了他们的利益。”
“你也把格里菲斯放在了导演票第一位?哈哈,哦,我倒是不觉得他会死,我得到了消息,他已经摆脱了生命危险。不过你说的对,我猜会有很多人想法和你一致,担心这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最后一次奥斯卡。”
与此同时,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副会长正在与同伴据理力争:“严格来说,《失乐园》不是一部cult片,而是一部具有反映现实作用的严肃电影。过去的一年中,有太多的学校发生了校园安全事故,人们应该重视校园暴力问题。”
“同样,枪击事件也真实地发生在我们身边,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经历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我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不能充当瞎子,《失乐园》值得被更多的人看到,以此呼吁国会、白宫解决问题。让影迷、世界关注某个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这是奥斯卡肩负的责任。”
几个同伴面面相觑:“但是它的镜头实在太过血腥了,不适合很多年龄段的观众观看,这部电影也容易让人产生强烈的不适感。加州就有报道称这部电影引起了一个中年男人的癫痫。”
“不过,也许我们可以考虑把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名字写在选票的第一位?他确实是一名出色的导演,年龄不应该成为限制。更何况,也许这会是他的最后一次奥斯卡,也许他决定因为这次的事故不再拍摄电影了呢?”
“你说的对,今年入围提名的电影中,没有任何足以引起人们争议的电影。我们不得不为收视率考虑。”
“格里菲斯中枪的事件恰好引爆了关注。沃伦€€比蒂不缺这一个奖杯,我想把格里菲斯评为第一名。坦白说,我希望这届奥斯卡上能出现平票的局面,就像是1969年时那样。”
“有些道理。我几乎可以想象人们得知最佳导演奖获得者只有19岁时脸上露出的表情了。哦,还有收视率,我敢说收视率一定会因此暴涨。但你就这么信任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你觉得他真的有可能拿到最多的票数吗?”
同伴将标注着头条的报纸堆在桌子上:“之前,他有三分之一的可能能拿到导演奖,但现在,我觉得起码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有多少人为他感到惋惜,不希望看到遗憾?”
桌上《纽约时报》头条,油墨黑字清晰:“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遭遇枪袭,性命攸关,《失乐园》恐成绝唱?”
《华盛顿邮报》:“19岁导演的最后一次奥斯卡,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近况”
《洛杉矶日报》:“沃伦€€比蒂:‘我会将选票投给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好莱坞报纸》:“逢奥斯卡遇枪击?是巧合还是魔咒?”
...
有人摇了摇头:“不,即便这样,我也不认为奥斯蒙德€€格里菲斯能够获得最多的票数。现在已经是3月15号了,距离清点票卷,只剩下11天了,许多评委早就寄出了自己的选票。这件突发事件无法影响大多数人的选择。”
*
1982年3月29日,多萝西音乐大厅,奥斯卡颁奖典礼的举办场地
所有人都坐在桌前,屏息等待着结果公布。主持人约翰尼€€卡森将信封交给颁奖嘉宾杰克€€莱蒙和沃尔特€€马修。
两人故意在舞台上拿起信封,躲避主持人约翰尼€€卡森的视线:“不不不,你休想偷看。”
约翰尼€€卡森耸肩,摆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反正你们迟早会说。不过,今年的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确实颇具悬念。”
博.彩公司的赔率在十天前被重新打乱,沃伦€€比蒂的赔率依旧很低,但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赔率却大幅度下降。
两名颁奖嘉宾看过信封的内容以后,脸上几乎是同时露出了不做掩饰的诧异神色。
约翰尼€€卡森:“Come on,究竟怎么了?难道是米老鼠拿到了最佳导演奖吗?”
“好吧,女士们先生们,获得了第54届奥斯卡最佳导演奖的是€€€€”
第140章 脸红
经纪人瑞克€€尼奇塔不停地揉按着自己的太阳穴, 他开始后悔签下利亚姆€€海恩斯了。
近一年来,他除了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让他去擦屁股以外, 并没有给尼奇塔带来太多的收益。
何况尼奇塔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的不平等合约中规定,只有格里菲斯同意, 利亚姆€€海恩斯才会接受电影的片约。
这一项不合理的条约始终束缚着尼奇塔,让尼奇塔找来的几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片约,都没了用武之地。
从七月一直到现在,利亚姆€€海恩斯竟然就这样拒绝了所有的片约, 度过了一个漫长且没有任何收入的空窗期€€€€奥斯蒙德连他要接什么广告也要管。
尼奇塔被逼无奈,只能找上CAA总裁迈克尔€€奥维茨,试图让他从中调解。利亚姆€€海恩斯在女性影迷眼中热度正高,不应该平白无故错过如此多的片约,如果他趁热打铁多接几部电影, 说不定年纪轻轻就能迈入A-list行列。
但迈克尔€€奥维茨摊了摊手, 没有解决他的问题,只答应把他从奥斯蒙德€€格里菲斯那里获得的分成拿出来, 分给尼奇塔一小部分作为补偿。
奥斯蒙德虽然强势, 颐指气使,却是不折不扣的吸金兽, CAA从他的分成中抽获的利益占整个CAA年度收入的三分之一。
尼奇塔满意而归,却又撞上了利亚姆€€海恩斯超速连闯红灯的事件,这一头还没收尾, 另一边, 利亚姆又与他联络, 尝试拒绝出席奥斯卡。
尼奇塔很想抱着他的大腿哭诉,谴责他, 不是所有金发蓝眼、长相英俊的男人都是王子,有些事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一拍脑袋就可以决定的。
多少人哭着喊着,即便通过各种交易作为女伴男伴,也想要挤破脑袋争抢一个奥斯卡颁奖典礼的后排,几乎没有任何镜头展示的座位。
《失乐园》的剧组座位在第一排,紧挨着舞台,就连他的女伴位置都可以卖出上万刀的价钱。奥斯蒙德因伤不能出席现场就算了,利亚姆这是闹哪一出?
利亚姆很平静地在电话中通知他,声音淡淡:“奥兹需要人照顾。”
他奥斯蒙德€€格里菲斯一年净赚一个亿,能雇不起护工?还要你来操心?
尼奇塔差点没绷住,满脑子都是把手顺着电话线伸过去,掐住利亚姆的脖子把他摇晃清醒。
有多少年轻演员希望可以像他一样,一部电影票房上亿,第二部 电影收获大批粉丝,第三部电影更是一步登天,直接摸到了奥斯卡的门槛。
尼奇塔手上的另一位年轻男演员,汤姆€€克鲁斯倒是接连接了好几部电影,但他不像利亚姆一样幸运,始终没能拿到主演或者重要配角。
但是他可比利亚姆努力多了。
至少不可能放过奥斯卡这个绝佳的出镜机会。
尼奇塔无法,只能转头向迈克尔€€奥维茨求助。
而利亚姆则挂上了电话,从医院提供的物品中拆出一条全新的毛巾,消毒、清洗,沾湿,连带着盛满温水的盆一起端到了床前。
奥斯蒙德背对着他装死,利亚姆就视若无睹地掀开被子,无比自然地撩起奥斯蒙德宽松的衣摆。
“利亚姆!”
奥斯蒙德的浑身紧绷,身上的导管已经被医生拆除缝合,他一把按住了利亚姆的手,不满地回过头瞪视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利亚姆表情无辜,手中攥着毛巾:“给你擦一擦身体啊,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你一直不理我。”
奥斯蒙德忍不住咬了两下后槽牙:“就不能当作我在睡觉吗?我不想擦!”
他绝对、不会、让利亚姆碰他的身体!
这根本不是错觉,从他醒来以后,本没有什么心机的小狗似乎突然聪明了一点,又似乎变得更傻了一些,不断地用语言和肢体动作试探着他的底线。奥斯蒙德很难判断他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简单的拥抱似乎已经没办法让粘人的利亚姆满足。
牵手。
乍听之下满是暧昧,仔细思考又会觉得只是个朋友之间的正常玩笑的话语。
再到现在,他取来了毛巾和水,试图掀开他的衣服。
奥斯蒙德有时觉得他还在晕眩着,尽管已经停用了止痛药,他却像是被浸泡在蜜糖罐子里一样,什么事只要沾上利亚姆€€海恩斯这个名字,他的脑袋就会变得昏昏沉沉。
有时躺在床上,依旧会捂着脸回忆,怀疑那些做出奇怪举动和反应的人究竟是不是他自己。
利亚姆轻轻勾起唇角,目光中满是纵容,刻意放缓声音,拉长语调:“真的不要擦一擦吗?”
他身上有伤确实没办法洗澡,连坐起身也需要搀扶,只能用热毛巾擦拭身体将就。
奥斯蒙德不满地瘪唇,犹豫了半晌后,无可奈何道:“...叫护工来。”
利亚姆并没有动,他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奥斯蒙德,一字一顿:“你确定要让他们擦?”
他应该并不知道自己并不喜欢别人动手动脚才对。
奥斯蒙德瞪着他,短暂地思索了片刻,妥协:“好吧...但是,我说停的时候你就得停!”
他鼓圆了眼睛瞪他的模样实在有一点可爱,利亚姆忍不住失笑,重新清洗毛巾,用热毛巾率先像平常那样擦拭起他的脸颊,也让奥斯蒙德试试水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