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该说，我有多么感谢大家愿意将手上的选票投给我，或者讲一讲我在《冥王星》的拍摄中学到了什么，体会到了什么。”
“我想，为人应当朴实谨慎，我应该说，我之所以取得成功，完全是因为我会选择，实际上我做的只是改编了克莱德€€汤博先生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只不过，在前两次站在这里时，我已经说了太多类似的话。所以，好吧，那么我能说的只剩下...”
奥斯蒙德笑了笑：“这感觉真好，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第206章 风评
多萝西大厅内响起欢呼与绵延不绝的掌声, 现场的观众们站起身，送上致意。
无论现场观众对眼前的结果满意还是不满，此时此刻, 展示在奥斯蒙德眼前、展示在摄像机面前的只有掌声与鼓励欣喜的笑容。
这有些奇怪。
奥斯蒙德想。
去年他“捧起”金像奖时，还躺在医院里, 狭小的电视中，人们的欢呼并没有这样真切，并没有像现在一样，如山倒、如雷鸣, 震耳欲聋。让他的胸腔中攀升起一种奇怪的满足感，自跳动的心脏开始蔓延，顺着血管温暖四肢百骸。
十座奖杯。
蝉联奥斯卡最佳导演。
不知道这些够不够资格，让他微笑着说出，我是世界最佳。
奥斯蒙德努力辨认着台下的每一张面庞。
斯皮尔伯格脸上虽然带着笑意, 但明显有些失落。
理查德€€阿滕伯勒付出了最多的努力却没有得到回报, 脸色不佳，全力矫正的笑容看起来依旧僵硬又扭曲。
没能凭借《窈窕淑男》拿下奥斯卡最佳男主角奖的达斯汀€€霍夫曼脸上的笑容格外真实, 他的想法很简单, 奥斯蒙德担任《雨人》的导演，是他明年或者后年凭借《雨人》冲击影帝的最有力的保障。
伊莱娜眼角闪着泪光...实际上她不是多愁善感的姑娘, 但是她无法抑制自己的喜悦。奥斯蒙德看到，朱迪借着遮挡，轻轻挽住了她的手臂安慰她。
迈克尔€€奥维茨脸上的笑容夸张, 两手格外用力地拍击着, 他也是本届奥斯卡的最大赢家, 手上的艺人明星、制片人导演，在本届奥斯卡上揽获的奖杯超过15座。
奥斯蒙德恍惚间看到《冥王星》剧组的席位上坐着他已经死去的父母。两人光彩靓丽, 穿着20年前流行的服饰，面带微笑，优雅而矜持地拍击双手。
他的瞳孔微缩，下意识扶住了奖台的边缘，他看清他的父母并没有出现在颁奖典礼上，他们两人所坐的位置上站着的是老约翰和剪辑师。
奥斯蒙德抿紧双唇，下意识寻找利亚姆的身影，他渴望变得优秀，并不仅仅是为了像过去一样，得到父母的赞赏。
每个人都会通过奥斯卡看到他，听到他，仰视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奖杯。
他找到利亚姆的眼睛，他的金发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奥斯蒙德唇角上扬。
*
“十座奖杯！奥斯蒙德€€格里菲斯成最大赢家！”
“20岁的年轻制片人与导演，或成为好莱坞新的传奇！”
“为什么《冥王星》获奖令人如此惊讶？”
“见证历史，蝉联奥斯卡最佳导演成为现实”
“《甘地传》惨败，《冥王星》获奖是偶然还是注定？”
“师承库布里克、马丁€€斯科塞斯，最受经验丰富的业内人士喜爱的年轻男孩”
娱乐报纸久违地抢占了人们的视野，将多数人的注意力从为冥王星维权和国际天文协会的新闻上拉了回来。
“哦，太棒了！谢天谢地他们选择了《冥王星》。如果奥斯卡评委要像奥斯卡颁奖典礼之前，博.彩公司和报纸杂志预测的那样，将最佳影片奖颁给《甘地传》的话，我就要到学院去抗议了。”
理查德€€阿滕伯勒烦闷地点燃香烟，他竭力试图维持镇定，但他根本就做不到，谁能想到第55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如此诡异的发展：“我还能说什么？抱怨奥斯卡有猫腻？申诉请求专人重新检查票券核对数量？”
他从英国带来的公关抬手捏自己的鼻梁：“他占优势，因为他是美国佬！F*，这群该死的美国人，谁都知道他们的奖项从来只颁给自己人。”
“我们早该料到的。”
没有拿到奥斯卡，一切全都完了。
《甘地传》的拍摄成本达到了惊人的四千万美元，后期营销、公关费用又投入了两千多万。
到目前为止，《甘地传》的全球票房仅仅突破了一千五百万，可以说是血本无归。
这下，没有拿到奥斯卡最佳影片奖作为噱头，《甘地传》更难在后续电影放映中收获多少票房，总票房收入三千万差不多就已经到头了，甚至还没有奥斯蒙德在圣诞节上映的另一部电影，《小鬼当家》的票房高。
理查德€€阿滕伯勒长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们至少确认了三四遍，斯莱德根本没有提供多少公关资金分给《冥王星》。”
几乎是同一时间，斯皮尔伯格团队的总负责人查理也发出了一模一样的感慨：“冥王星和阋神星事件造成的影响太大了，我们都低估了大众对国际天文联合会的厌恶，以及人们出于集体荣誉感对《冥王星》下意识的维护。”
斯皮尔伯格忍不住轻声叹息感慨：“我已经在好莱坞工作了这么多年了，资历不算高，但也还算得上中上水准，也自认为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但这一次...史无前例的蝉联获奖，也许奥斯蒙德本人都没有想到。他惊愕的表情不像作假，我只能将这一切归功于运气，冥王星的事发生的太巧了，但凡晚两个月...”
可是一切已经发生了，现在感慨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室内归于沉寂，良久，斯皮尔伯格开口说道：“斯莱德和米高梅这一次都在全力为《E.T.》营销，虽然《E.T.》是斯莱德的电影，斯莱德为它运作理所当然。但毕竟奥斯蒙德本人也有两部电影有参选奥斯卡的资格，所以明年，我不得不再帮他一把。”
“但是...”
查理指出问题：“就算他明年还会为奥斯卡准备一部电影，你觉得他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能获奖吗？”
斯皮尔伯格沉默了片刻：“坦白说，我觉得他在未来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内，都不会再被学院纳入考虑。”
*
“铺天盖地的抨击。”
美国电影学院主席将写有“接连两届奥斯卡，《失乐园》与《冥王星》都不合格，奥斯卡有失偏颇”的报纸放在桌上：
“他们分成了两派，一部分疯狂维护《冥王星》，赞美它确实是奥斯卡的最佳选择。另一部分认为‘艺术与现实无关’，人们不应该因为冥王星事件就带上滤镜，无条件地拥护电影，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副主席面露苦笑：“‘艺术与现实无关’？这是我听过的最大的笑话了。艺术源于现实，现实决定艺术。更何况，我们并没有做任何干预，这是会员们自己的选择。”
奥斯卡颁奖典礼尚未结束时，他们就立马找到普华永道的会计师确认情况，并且安排他们在奥斯卡结束以后，重新核对了一遍选票。
结果与现在没有任何区别，《冥王星》是货真价实的冠军。
确实如他们所预料的，《冥王星》获得的第一名票券虽然比不过《甘地传》，但它获得的第二名的票券数量却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六十，剩下26%的人选择它成为最佳影片的第一名。
这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数字，史无前例。
它甚至让主席体会到了奥斯卡竞选上，评委们难得的团结。
“你敢相信？大多数人的想法和我一样？居然有二百多人认为，自己的投票影响不了结果，所以才决定遵从本心选择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和《冥王星》，还有三百多人并没有受到奥斯卡公关的干扰，坚定地选择了《冥王星》。”
“说实话，即便去掉第二名选票的影响，这些第一名的票和内部票就已经足以让《冥王星》有底气和《甘地传》扳手腕了。”
副主席摇了摇头：“我之前还认为《甘地传》最有可能获奖，看完了票数统计以后...压倒性的威慑力，哪怕是近20年以内，奥斯卡也并未出现过如此悬殊的票数差。”
“是的，坚定地将选票投给《冥王星》的评委中，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年龄超过了70岁的老年人，大多数都是奥斯卡最具权威性的第一批评委，也经历过《冥王星》片中的年代，不仅仅是因为被冥王星事件影响，他们对那个年代的感触很深。”
“你的意思是说？”
“不用担心‘奥斯卡不公’、‘奥斯卡影响力衰退’的言论，会有人帮我们澄清。”
这些坚定支持《冥王星》的“老古董”们，即便已经退休，手上掌握的人脉与权力也绝不是普通业内从业者，或者为《甘地传》打抱不平的媒体可以比拟的。
“我们甚至还得感谢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因为《冥王星》戏剧性地取得了十座奖杯，我们的收视率一路攀升，比过去二十年每一年的收视率都要高，瞬时收视率甚至达到了四千万...超过今年的任何一个电视节目。我想你也能从这一项数据中，看出冥王星事件对人们的生活、对电影的影响。”
80年代的美国人口仅有2.2亿，以最理想的一家三口情况计算，也就是7300万个家庭。据统计，美国目前的电视覆盖率达到了99.5%，可以粗略地计算为所有家庭都拥有一台电视。
这意味着，四千万收视率几乎已经占了美国家庭的一半。更加令人难以相信的是，电视台统计，大约只有五千万美国人坚持每天收看电视节目。
“今年的奥斯卡结果，不只是评委的选择，还是大多数美国观众的选择，奥斯卡重新拥有了大众性。”
“但是...”
主席女士叹了口气：“我们无法否认出现的重大失误，蝉联确实对其它的候选人们不公平。虽然奥斯蒙德€€格里菲斯确实优秀，但是，明年，奥斯卡绝对不能再给他颁发任何奖项了。”
“你放心好了，会员们绝对会从这次的经验中，吸取教训。”
第207章 放弃
哥伦比亚制片厂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他们为《甘地传》投资了一大笔钱, 却什么都没有捞着。
然而之前遭受他们质疑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只是在《窈窕淑男》挂职联合制片人，就用“魔法”将《窈窕淑男》的票房带上了票房榜前五名的位置。
甚至不被任何人看好的《冥王星》, 还在奥斯卡上拿到了大满贯。
难怪可口可乐一定坚持要请奥斯蒙德来参与电影制作，可口可乐的大股东势力庞大, 消息灵通，说不定就是知道一些他们不清楚的内情和特别的消息。
就连有关于《冥王星》的风言风语，媒体对《冥王星》获奖的质疑，也在一星期内消失了大半。
荣恩推开报纸, 烦闷地吃着早饭，他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看过订阅的报纸新闻。
“亲爱的，你怎么了？”
他的妈妈有些困惑地拿起摆在桌上的娱乐报纸，荣恩是这些报纸的忠实受众，以往的时候他甚至要一边刷牙一边看报纸, 还会将报纸上他喜欢的文章、照片剪下来贴到自己的剪贴本上留作纪念。
“我不想看, 奥斯卡结束以后，人们一直在吵架。英国人、美国人...有关于冥王星和《冥王星》, 还有奥斯蒙德。最近有关于《冥王星》的贬低逐渐消失了, 但人们依旧在说奥斯蒙德不配，甚至愈演愈烈, 哪有那么多感慨？这是评委们一票一票投出来的结果，他又没有造假。”
荣恩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更何况，奥斯蒙德身上还有赌约在身呢。他拿到今年的奥斯卡, 明年就只能放弃了, 说不定他会因此赔钱。他没理由像媒体说的那样, 去贿赂评委。”
“这样啊...”
荣恩的母亲笑了笑：“何必在乎他们的想法，媒体有时比普通人更看不清真相和事实, 他们都被热度和报纸销量蒙蔽了双眼，撰写文章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吸睛。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也是件好事，这侧面说明了，奥斯蒙德本身的能力和表现有多么出众，不是吗？平庸者甚至无法引起波澜。”
是的。
荣恩想，上一次有人蝉联获得奥斯卡奖杯，已经是好莱坞黄金年代的事了，而且奥斯蒙德还是唯一一位连续两年获得奥斯卡的导演，甚至一届四奖（制片人、导演、编剧，剪辑奖上台发言领奖的权力他让给了与他共同工作的剪辑师，所以很多人只以为他拿到了三座奖杯）。
哪怕是好莱坞最著名的导演，《宾虚》的导演威廉€€怀勒，也间隔了至少四年才重新捧起奥斯卡奖杯（1942-1946）。
能让奥斯卡评委忽略年龄、资历的神片、奇迹，仅此一部。
“你知道吗？也许你应该看看这些报纸，把那些大肆批评的文章剪下来贴到一个新的剪辑册上，和奥斯卡之前，认为《冥王星》不会有任何收获的影评人文章贴在一起比较，说不定你会发现他们的作者大幅重合。”
“妈妈！”
荣恩忍不住莞尔：“好吧，你说的对，我明白了，很多人只是因为预测失败觉得丢脸，拼命地贬低奥斯蒙德来博取认同，以此为自己挽尊。”
他的母亲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耐心而温和：“对，宝贝，我希望你不要被这些负面评价影响，奥斯蒙德也一样。哦，我有时候总是忘记他只比你大一岁，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
利亚姆在afterparty上就察觉到奥斯蒙德的心情不太好，他应酬时挂在脸上的假笑对熟悉他的人来说再明显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