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奥斯蒙德尚且搞不清楚,亚历克斯与远在加拿大多伦多的杰诺维塞家族是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果说格芬入局尚且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是竞争对手的关系。格芬敏锐的嗅觉或许促使他嗅到了扳倒竞争对手、摧毁眼下的斯莱德的快捷机会。那么加拿大经纪人、美国演员和富商之子怎么和LA本地毒贩黑手党扯上了关系又该如何解释?
倘若亚历克斯真的与杰诺维塞有所牵连,对于奥斯蒙德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他们出现在洛杉矶,隐秘地躲藏在自己的外围,甚至计划着什么,为的只可能是牵制利亚姆。
这至少可以证明,利亚姆还活着。
梗在喉头的巨大石头突然之间落了地。
奥斯蒙德紧绷的神经一松,长呼了一口气。
眼下的情况很复杂。
他不知道试图埋伏伊莱娜的两人是否已经将消息传递给亚历克斯,报警将两人带走是否会打草惊蛇。他不想就这样放走两人,但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违背美利坚的法律。
看着仍然在尝试挣扎的两人,一直盘踞在他心中的想法很快就侵占了他的大脑,奥斯蒙德仔细考虑了一番可行性,沉吟了片刻,终于迎着伊莱娜的目光开口:“也许可以拿他们俩当敲门砖,把FBI引到加拿大去。”
为什么要把FBI引到加拿大?
加拿大到底有什么致使他如此紧张不安?
伊莱娜搞不明白,而且他想要以什么样的罪名引来FBI插手?
“间谍扰乱美国社会治安,试图绑架、伤害每年合法纳税上千万的美国公民、恐怖活动...够了吗?”
几年来,他将金钱当作垫脚石,不断敛财的同时,还用它敲开了许多在职议员的大门。上到国务卿党鞭,下到LA地方议员,现在,就是他们该偿还“人情”、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伊莱娜的疑惑卡在嘴边,却无法适时问出,因为一辆可疑的黑色轿车,再一次停在了路边距离他们大约两百米处。
伊莱娜的身体紧绷,她怀疑是被绑在地上的两人不知什么时候传递了消息。但从车上走下的男人却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白西装,模样有些眼熟。
这不是...
伊莱娜猛地转头看向奥斯蒙德,她记得,他是斯莱德制片厂掏钱为奥斯蒙德找来的保镖。
奥斯蒙德半眯起双眸,警惕地看向来人。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行踪,保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似乎是为了打消他的敌意,身材魁梧的保镖在距离他们十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朝着奥斯蒙德点了点头,开口解释自己的来意:“Sir,如果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的话,可以把他们交给我。”
他指的他们当然是地上的两个毒虫。
如同福至心灵一般,奥斯蒙德愣怔了片刻,猛然张嘴道出了他的身份:“你是利亚姆的人?”
什么跟什么?
什么叫做利亚姆的人?
伊莱娜震惊地望着他,难道利亚姆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背景?
眼前身高大约六英尺的男人却出乎她意料地点了点头,看不出太多情绪的眼眸注视着奥斯蒙德,等待着他的回答:“我被要求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保护你的安全,但是...”
他的目光转向地上的两人,含义不言而喻€€€€眼下的情况不适合交给奥斯蒙德和伊莱娜处理,只能由他出面。
“他现在怎么样了?你能联系到他吗?我要听到他的声音!现在!立刻!”
他们两人都不是重点。联系到利亚姆,得知他现在的处境才是重中之重。奥斯蒙德的语速飞快,他推开车门,情绪有些激动地抓住了保镖先生的手臂。
“如果你联系不到他,那么我也联系不到他。先生,你的优先级永远是最高的。”
“他的其它同伴呢?你总能联系到吧?!”
奥斯蒙德仍不死心,孔雀蓝色的眼眸熠熠生辉,满载着失而复得的浓烈希望。
但保镖先生给他的回答却是沉默。
他轻轻摇了摇头,解释自己的无能为力。
奥斯蒙德松开了手。
早知道他就不应该放他走,哪怕仅有百分之一的风险,也足以凭借可能演化成现实。
但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
他不是什么都不能做。
奥斯蒙德深呼吸一口,努力平定自己的情绪:“...我知道了,我确实需要帮忙,你将他们两人带走,但不是处理。”
他轻轻蹙起眉,不太确定地询问道:“你们...应该有那种手段吧?影视作品里常演的,迫使对方乖乖听话的手段。我需要你们,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将脏水泼给杰诺维塞。你...”
“等等等等!等一下!”
伊莱娜难以相信地瞪大了双眸,她终于从两人的交谈之中,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答案:“什么意思?利亚姆是黑手党?”
她忍不住失声尖叫:“奥兹!你从来没有和我谈过这件事!这太危险了!”
但无论是奥斯蒙德还是保镖先生,此刻都没有理会她,眼下的状况比解释利亚姆的身份重要太多了。
“你可以暂时称呼我为肯。”
名叫肯的男人点了点头,肯定了奥斯蒙德的猜测,但他仍然疑惑:“你想要达成什么样的目的?利亚姆救过我的命,所以你不用怀疑我对他的忠诚,只要是你的要求、对他没有坏处的事,我都会尽可能想办法完成。”
伊莱娜从未见过奥斯蒙德露出此刻的表情,即便提起科尔伽,他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恼怒。奥斯蒙德的声音就好像是咬着后牙槽挤出的言语,承载着怒火与愤恨:“我要他活着、平安无事地回到我的身边,我要善恶有报,我要杰诺维塞付出代价。”
可是...
伊莱娜注视着肯将两人拖上后备箱,开车扬长而去,担忧地将视线移向奥斯蒙德,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是黑手党,这太危险了,奥兹,你不应该冒这么大的险...我不知道,但是,你没必要,你早晚会遇到一个...”
奥斯蒙德扭动车钥匙,让跑车的发动机轰鸣着响起。他摆明了他的态度:不想继续听她的劝说。
但伊莱娜心中依旧存有疑虑:“...你有没有想过?利亚姆是黑手党,他不可能干净,哪怕你想办法让FBI插手,解决他的难题,难道他不会在后续的清算中因为违法被捕吗?”
奥斯蒙德并未生气,也没有反驳她的话。他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的道路,出人意料地勾了勾唇角,声音平静得好似一条没有波澜起伏的直线,却掩不住内容的疯狂:“那又如何?没有人规定我不可以爱上一个罪犯,一个黑手党...这也是我找来欣克利案律师的原因,伊莱娜。他有病,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他会尽全力为他辩护,保他无罪...篡改法律,以伴侣的身份夺得监护权。
“只要他活着,一切都没有关系。我需要他,他需要我,他永远都属于我。”
第241章 红玫瑰
《雨人》内部试映结束, 斯莱德和米高梅-联美又忙着为它安排公开试映会,在为它安排合适的排片数量之前,从随机抽取的影迷那里得到评分统计作为参考。
奥斯蒙德没再参与电影后续工作, 将它全部甩给了米高梅现任CEO雪莉。
原本应该出席每一次宣传的导演艾伦€€史密西也销声匿迹。
“期待和您再次见面,国务卿女士。”
心中的计量彼此心照不宣, 奥斯蒙德面带笑容与脸上同样挂着礼貌微笑的女人告别,跟着侍者走向私人会所的后门,坐上一辆被拆卸了牌照的轿车。
[把说服技能关掉吧。]
奥斯蒙德收敛笑意,仰靠在座椅上, 疲惫地长呼了一口气。
党鞭与他秘密谋划协商后,将原本涉及一名议员前途的关键性证据篡改,打通关系,栽赃给了LA当地的黑手党和远在多伦多的杰诺维塞,达成了双赢的局面。
FBI反应迅速, 他们已经联络了多伦多当地警方, 调派警力介入了调查。
而国务卿女士则向奥斯蒙德保证,无论如何, 他们会确保将利亚姆引渡回国, 交由美国法律处置。
处处留心,处处设局, 如同猫抓老鼠一般运筹帷幄,漫不经心地露出爪子威慑,只等猎物仓惶之间落入陷阱。
系统清楚他心情不佳, 难得地不吵不闹, 一回到家就变成毛绒绒的小狗, 蜷缩成一团,卧在了他的腿上。小小的躯体裹着细微的温暖, 奥斯蒙德抬起手,揉搓了两下它的狗头,视线却落向了客厅中央摆放的昂贵摆件。
斯莱德。
凯恩的雪橇。
玫瑰花蕾。
曾经的美好。
逝去的美好。
再也追不回的美好。
奥斯蒙德苦笑着遮住了自己的双眸。
他不敢进行任何假设。
但恐惧盘踞于血管,他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悸。
也许未来的某一天,某一个时刻,会有某一个人咄咄逼人地问出令他反感的问题:奥斯蒙德,你的rosebud是什么?
也许他会痛苦而麻木地思考良久,最后吐出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简单词汇:
三明治。
一个由面包、生菜、鸡蛋和培根组成的,难吃至极的三明治。
*
利亚姆蜷缩在墙角,他将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
所有行动全部被库珀和杰诺维塞们掌控,即便在库珀面前伪装出了一副受制于被他掌控的母亲,甘愿乖乖听话的模样,他们依旧监视着他,库珀更是疑心重重,以隐讳的威胁要求他住进杰诺维塞的庄园。
但是没关系,他在这盘棋局中只扮演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牵一发而动全身,棋子已经开始挪动,他早早布下的棋局迟早会如同雪崩一般,将贪婪污秽的杰诺维塞全部吞噬殆尽。
他现在要做的。
只有以猎物的姿态耐心等待。
然而。
除了等待,此刻的他也无法再做什么插手棋局了。
利亚姆艰难地挪动着迟钝的身体,僵硬地注视着眼前残存着脏污的白墙。
他的躁期和正常状态交替着持续了太长的时间,在奥斯蒙德身边度过的时间太过平和安逸,致使他全然忘记了,郁期的反扑有多么难以应对。
他躺在地上,却像是深陷泥沼。在泥潭中越是挣扎,阴影之中便会伸出越多的手。粘稠而恶心的触感,抓住他的手脚、身体,捂住他的口鼻,将他向下拖曳,吞噬。压强挤压着胸腔,一遍又一遍的窒息感促使他骤然从麻木中惊醒,大口喘息着维持生命体征。
四周很冷。
寒意顺着四肢攀爬,脊髓酸痛地仿佛早已经被人为拆解,利亚姆垂下头,他很饿,桌上摆着餐食,但他毫无进食的欲望。
他尝试着将手指捂上锁骨下方的皮肤,祈求着咒语一样的名字能为他带来些许温暖和慰藉,但冰冷的指尖骤然贴上皮肤,却令他一阵瑟缩。
奥兹。
妈妈。
他怎么会救不了任何人呢?
房门被人用力下压,发出吱呀的陈旧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