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宁娜女士与芙卡洛斯女士为枫丹牺牲如此之多,枫丹人本就情感细腻,芙宁娜女士更是枫丹过去五百年的净胜象征。在知晓二位的付出后,枫丹人自然深爱着同样深爱他们的神明。”那维莱特望着芙宁娜与芙卡洛斯的方向,面露微笑,声音温柔。
“说起来,你怎么从刚才开始你就一言不发,是被芙宁娜的歌声震撼到了吗...空,你怎么了?”
派蒙焦急地望着空的方向,整张脸布满了慌张:“你,你怎么哭了呀?”
空在派蒙的惊呼声中恍惚地抬起手,手指触及脸颊,一片冰凉湿腻。
他无意识眨了眨眼睛,随着他的动作,悬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再一次滚落,眼泪划过皮肤的细微触感让空终于从混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擦着眼泪一脸茫然:“我的泪腺是坏了吗?好端端的我怎么突然掉眼泪了?”
“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派蒙双手叉腰,显得很是无奈,只是口吻却放松了许多:“哪有人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啊?明明就是被芙宁娜的歌声感动到了,你别不好意思承认嘛€€€€你看台下的观众,不也都哭得稀里哗啦?你说对不对,那维莱特?”
“芙宁娜女士的歌声的确非常有共情力。”那维莱特微笑着接下了派蒙的话,只是目光落在空身上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担心:“空,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你看起来很累。”
“没事€€€€啊说起来,谢幕之后我们就要和芙宁娜她们碰面了吧,这样空着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空短促地“啊”了一声,像是才想起一件重要事情般露出懊恼的表情:“我记得到剧场外有卖花的地方,我去买一捧,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不等派蒙与那维莱特有所回答,空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很快便没了影。
“€€,旅行者!”派蒙下意识便想追上去,可空的速度实在太快,等她反应过来,空早已不知去向。
派蒙与那维莱特面面相觑,一大一小两张同样精致的脸上流露出相同的迷茫。
...
直到跑到无人注意的角落,空才终于停下脚步,脸朝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双臂抱着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
“太丢脸了。”
他叹息一声,闷闷不乐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才派蒙面前落泪,突然地让他只能找到如此生硬的借口进行搪塞。
可空实在不想让派蒙和那维莱特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如果继续再待下去,只怕他会难受到连完整的话也无法说出一句吧。
芙宁娜在舞台上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脑海之中,渐渐与记忆中孤零零坐在神位上的少女身影重合。
一边是被枫丹人爱戴,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边是被枫丹人审判,无能为力的“人类”。
曾经在枫丹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在此刻都走向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未来,美好的宛如童话。
“钟离说的果然没错。那段封印的记忆也许不要继续探究下去,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吧。”
空苦笑一声,低下头,将脑袋埋进膝盖。
他想起香原千里的话语,想起钟离、达达利亚试图阻止阵法时惊慌失措的表情,想起系统千方百计对他力量与记忆进行的封印,想起钟离为了不让他有任何回忆起过去的可能性,生硬到堪称劣质的谎言。
因为不愿去想背后的真相,所以他默认了伙伴们的欺骗,默认了只要遵循系统的安排,就能回到提瓦特大陆,获得一个完美的Happy Ending。
可如今再见到派蒙,再见到芙宁娜,再见到那些本已经消失,却又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朋友们,空实在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
胸口像是被生生剜下一块,血淋淋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承受的刺痛。
他不想忘记派蒙,不想打破这美好的一切,更不想见证美好背后掩藏的“真相”。
世人常说,梦境往往与现实相反。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如果这一切只是梦就好了。
第137章
魈坐在望舒客栈的楼顶,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手中杏仁豆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魈却有些食不下咽。
杏仁豆腐清甜,细腻,甚至不需要咀嚼,只需要一抿,就会化为一汪沁润的甜汁,顺着喉咙淌下,所经之处熨帖而舒坦。
在注意到他回到望舒客栈后,言笑便紧赶慢赶做了碗杏仁豆腐送予他。
与记忆中的滋味别无二致,还是那般好吃,好吃到让魈差点忘了自己身在梦中。
€€€€不过是梦罢了。
魈对自己说。
帝君说了许多关于提瓦特的“未来”,虽并未告诉魈如今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魈心中却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世上,唯有“时间”是永恒流动的。逝去的永远也不会再回归,命运从定下的一瞬间便注定难以改变。魈不清楚星神的力量究竟达到了何种层次,但按照帝君的口吻,星神是天理也只能仰望的存在。连天理也不如的他们,在星神眼中恐怕只是一群弱小而卑微的蝼蚁。
高高在上的神会为了一群蝼蚁逆转时间,送他们回到过去么?
魈并不相信这个可能性。
更别提“回到”提瓦特前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无一不在暗示着他们,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打破这场看似很美好的梦境,带着所有人回到“现实”之中。
不过也许空会难受一段时日吧。他如此期待回到这里,与伙伴、亲人们再次相见。
美梦被打碎的滋味并不好,尤其当现实并不美好。
魈体会过这种感情,过去业障常常会以“梦”的形式困扰着他,一遍遍播放着那些他从不愿回忆的过去。偶尔,业障也会陷入短暂的温和,或在他吞噬了美梦后给予他一个简短平和的梦境。
美梦的确动人,可当清醒之后,梦中的点点滴滴与现实重叠的一瞬间,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那会比无数个噩梦更让人绝望。
渐渐的,连最后一丝美梦也彻底消失在魈的夜晚,魈也习惯清醒着游走在山野与城市之中,以无尽的杀戮消解漫长夜晚的孤寂。
可话说得轻巧,虽想要打破梦境,可梦境又该如何去打破呢?
也不知反其道而行之,在梦中入睡,现实中就会清醒过来。
反正也别无他法,魈放下不知不觉已被吃干净的空碗,干脆双手抱胸贴着树干闭上眼睛,尝试着在“梦”中入眠。
风略过树间,叶子碰撞发出好听的沙沙声。虽已入冬,今日却不算很冷。霓裳花的清甜混合着饭菜的香气萦绕在客栈的每个角落,繁杂且好闻。
吆喝声、叫卖声、聊天声...熙熙攘攘从身下的客栈传来,与楼顶的安逸分割成两个世界。并不嘈杂,只有喧嚣的烟火气,热闹却好入梦。
魈的意识渐渐混沌起来,隐约之间,耳畔似乎响起几声细语。夹杂着几分压抑的偷笑,声线熟悉地让人恍惚。
“我就说魈在这里€€€€你看,果然没错吧!”
“这么一个大碗,魈这是吃了多少杏仁豆腐啊?要我说望舒客栈的人也是真惯着他。”
“就算喜欢也不能把甜食放饭吃吧,不好好吃饭怎么能长高?”
“金鹏都两千岁了你怎么还念叨着长高呢!”
“哎呀,你们别吵着他睡觉了,吃什么魈喜欢就好。还有大哥,帝君都给他赐名魈了,你怎么还是一口一个‘金鹏’的。”
“嘿,这不是喊习惯了么?”
“...”
这些声音实在太吵,吵得魈根本没有办法再用“做梦”来麻痹自己,更不敢睁开眼睛。
他害怕一旦睁开眼睛,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可他偷偷转动的眼球还是暴露了自己装睡的事情,魈便听见那娇俏的女声“哎呀”一声,发出阵阵窃笑。
“魈这家伙居然学坏了,在这儿假寐偷听我们说话呢~”
魈再也装不下去,纤长的睫羽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身材魁梧,袒露的上身皮肤绘着紫色的纹路,两道刀疤贯穿整张脸,却被男人温柔的目光淡化了疤痕的可怖。
四只手臂垂在男人身后,他看着魈的脸庞,只浅浅地笑着。眼神宠溺,一如过去无数个相伴同行的日日夜夜€€€€那时候他还不是孤身一人,还没有被无尽的业障缠身。
“...浮舍!”
魈听见自己声音颤抖,不敢置信地发出喃喃细语。
是幻觉么?亦或只是一场梦境?
魈恍惚的想。而在他眷恋的目光中,浮舍突然抬起一只手朝他伸去。
魈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躲开那只手,可大脑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魈眼睁睁看着那轻而易举就能捏碎岩石的大手落在他的发顶,像是呵护最珍爱的宝贝一般,轻轻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怎么这幅要哭似的表情?”浮舍笑呵呵地逗着自己心爱的弟弟:“是谁欺负你了吗?告诉大哥,大哥替你出气。”
“大哥,你要再把魈当孩子逗,只怕他才会真的生气呢!”应达笑嘻嘻地在身后挤眉弄眼,一边看向魈的方向,口吻虽带着抱怨,却难掩其中的亲昵:“怎么只知道喊大哥的名字?我们难道不是你的兄弟姐妹吗?”
“弥怒,应达,伐难...”
魈愣愣地望着他们,每说出一个名字,声音便多了一分颤抖,以及难以察觉的哽咽。
他的兄弟姐妹们,他最珍视的亲人...真的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魈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他们了,两千年的岁月实在太过久远,久到漫长的时间磨损着他的记忆,连亲人们的脸庞、声音都似乎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殆尽,融入时光之中。
即便是被业障折磨偶尔才会出现的美梦,也很少会有如此温情的一幕。更多时候,梦中只有滔天的怒火,无尽的黑暗,鲜血染红了大地,人们绝望的悲鸣,以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的,伙伴们的结局。
“金鹏?”
眼前的少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呆呆望着他们的方向,自顾自红了眼眶。也不说话,呆愣又眷恋的样子看得浮舍以及三位夜叉既心疼又一头雾水。
作为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弟弟,魈虽然亲近他们,却很少会在他们面前露出如此不舍防备,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揉搓他的脸颊,直到把魈脸上的哀愁全都揉捏殆尽,再将人抱进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弥怒伸手在魈眼前用力晃了两下,却得不到回应。
“大哥,你觉不觉得魈今天怪怪的?”
“是有些奇怪。”应达凑上前接话:“平时哪有这么呆?”
“不会是睡觉睡迷糊了吧?”伐难也加入了猜测。
弥怒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眯眯道:“难道是有心上人但被甩了?”
“心上人?”应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不是说他和那个旅行者小子走的很近么?”
“旅行者?”伐难好奇道:“就是那位拯救了璃月的英雄么?”
“是呀。说起来,前几次他在璃月的时候伐难你都不在呢,你是没看见魈和那位旅行者相处时的样子。”说到这里,应达就忍俊不禁:“呆头呆脑的,像个傻小子。”
“那位旅行者是什么样子?”
应达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和魈差不多高,一头金发,辫子长长的,长得很可爱,而且非常能打。”
伐难“哦”了一声,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魈喜欢这样的人啊?”
“不过人家未必喜欢咱们魈。他身边跟着可多人呢,俊男靓女,身份一个比一个夸张。”应达说着,目光又悄悄落回魈的身上,看着他偷笑:“咱们魈活了两千多岁却还是个纯情少年,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谈恋爱,追不上心上人也情有可原...”
“休得胡言!”
魈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什么温情感动,在应达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中消抹得干干净净。魈背过身不再看他们,只是耳根可耻地通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