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宋暮云被他吓得哆嗦了一下,也停了下来。
徐行一动不动,压低声音,“你听到什么声儿没?”
昏黄老旧的路灯像是被蒙了一层罩子,散出来的光都是朦胧暗淡的,他的嗓音挺低,恰巧一阵风吹来,激起宋暮云一身的鸡皮疙瘩。
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空荡荡,后背一凉,他忍不住骂了一句:“你他妈有病吧!”
“我操你妈你个臭婊子!你他妈什么货色居然敢打老子……”回应他的是一个男声操着粗鄙厚重得听起来像是卡了一口八百年的老痰的嗓音骂的一长串儿脏话。
“滚出去!我警告你……你再不出去我报警了啊!给我出去!”女声很有气势,但仔细听起来有些抖。
“哼!你他妈一个开足浴的,哥进这店就是给你个面子,让你赚点小钱儿,顾客是上帝,你他妈懂不懂!妈的让我碰一下怎么了?!一个给人洗脚的下三滥!高贵清高个几把啊你!”
“说个屁,这种贱东西就是吃硬不吃软,给他妈脸了!”
附近一片都没人,但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宋暮云也找到了它的来源。
“左边第五家,一家足疗店,姐妹俩开的,正经生意,一楼做美容美甲。”
徐行扭头看着他。
宋暮云吸了口气,“我去过,找我朋友。”
断断续续的骂声让徐行心里烦躁,没空去琢磨他惜字如金的这句话背后的缘由,只是应了一声。
随即骂声消失,两个人心里都是一紧,扭头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足疗店飞出来,顺着台阶滚了下去,狠狠摔在地上,半天后蜷起身体发出痛苦的闷哼。
“再他妈给老子装啊!啊?老子找人轮了你你信不信!”一个从身形看起来就是精神小伙的男人从店里走了出来,挺着腰站在台阶上,指着躺在地上的女人。
听声音是刚才那个老痰。
“操,傻逼。”宋暮云咬牙骂了一句。
身侧掀起一阵风,徐行只见他的车子急速向前滑了出去,肩膀擦过他的。
第22章 “别动手。”
徐行只慢了一拍,就看到宋暮云半点不减速地在躺地上那女人身侧停下,由于急刹车,车轮用力摩擦过地面,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还在上面留下一道黑痕。
他跳下来,一推车身,车子“嘭”地撞在墙上,晃动两下后靠着车把手对墙面的摩擦力稳住。
这气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刚被他坐在屁股底下的是机车。
估计是动静太大,从店里又走出来一个人,发型像是随便抄起一个盘子扣在了他头上。
盘子上下打量着他,“兄弟,干啥?”
宋暮云没出声,弯腰将地上发着抖的长发女人扶起来。
随后又跑出来一个短发的女人,一边脸颊通红,估计是刚被人打了。
她无声地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伸手帮长发整理散落在脸颊两侧的头发,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宋暮云扫了台阶上的俩人一眼,低声对短发说:“先进去。”
这两个人看着跟火柴人似的,身上的气质看起来估计就是这片儿的地痞流氓,没什么真本事,要真打起来,他一对二都不是问题。
被人无视,盘子瞬间火大,瞪着宋暮云,声音都拔高一个度,“咋的,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徐行稳稳地将车跟宋暮云的那辆停在一块儿,顺手将他的扶正,看了看他俩,笑笑,“没有,我俩老顾客,来消费的,做个美甲。”
宋暮云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不理解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跟这种人有他妈什么可逼逼的?
一直没吭声的老痰显然也很懵逼,一脸看傻逼的表情看着徐行,“扯犊子呢,你他妈一个大老爷们儿做什么美甲?”
“现在挺流行男生做美甲的,两位大哥想的话也可以试试。”徐行嘴上乱扯,从兜里掏出包纸巾递给短发,“姐,咱们抓紧时间呗,待会儿还得回学校。”
短发愣了愣,倒是长发反应还算快,接了过来,“进去吧,上回你要的那个款式我已经学会了。”随后抽出两张纸擦了擦脸。
徐行碰碰宋暮云的胳膊,从唇缝里挤出一句:“别动手,进。”
他们俩淡定地上了台阶,盘子和老痰站门口没动。
宋暮云抬脚,跟他们站在同一层台阶,垂眼看着他俩,“让。”
“你他妈€€€€”盘子梗起脖子,要不是看眼前这人长得实在是太他妈有攻击性,还个儿高肩又宽的,不然就冲他这语气和表情,他早一拳直朝眼窝砸过去了。
徐行也抬脚,逼得盘子往后仰了仰。
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眼睛,他的语气温和又客气:“哥,赶时间。”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使男的做美甲这事儿怎么听怎么觉得挺离谱的,但他比起身边那位,看着又他妈实在不像是找事儿的人,盘子只好满心不服气地挪了挪脚。
“你他妈干什么呢?!”老痰骂了一句,“没看到这俩货故意的啊?”
俩什么?
宋暮云脚步一顿。
徐行抬手在他背上推了一把,宋暮云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脚。
短发和长发也跟着进来。长发瘸着腿,走得很慢,她进里屋拿出来一个医药箱,坐在椅子上,默不作声地在自己胳膊上消毒涂药。
短发往门外瞟了一眼,那俩人还没走。她一边拿工具,一边压低声音问:“你俩真要做啊?”
“给他做,我不做。”宋暮云看了眼徐行,“你干什么,是没打过架吗?”
徐行往门外看了一眼,往他那边偏了偏身子,压低声音,“这种人,欺软怕硬,你今天跟他打一架,明天你不在的时候继续来骚扰,可能还会更过分。”
宋暮云拧起眉,“报警不就得了。”
涂药的长发头也不回地接话:“没用,顶多拘留几天,派出所快成他家了。”
宋暮云一阵烦躁,“那你这打不就白挨了。”
“又不是第一次,”长发抬手将头发挽在脑后,回头看了他一眼,“是柳年的朋友?”
宋暮云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应了一声。接着回想了好半天,还是没记起来她俩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她还好吗?”长发过去洗手。
“挺好的。”宋暮云顿了顿,疑惑她怎么会这么问,“她不是常来这边吗?”
长发擦手的动作僵了下,“有一段时间没来了,”又笑了笑,”挺好的就行。”
看着面前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宋暮云觉得还挺新鲜。
又觉得真他妈魔幻。
他扭头看了眼徐行,后者已经很坦然地朝短发伸出手了。
“那俩人估计在等着看我俩的美甲能做成什么样。”徐行说。
“多亏了你的馊主意。”宋暮云叹了口气,瞧了眼门外的俩人,觉得当下的局势真是进退两难。
现在就走肯定不现实,那俩人还得进来再闹,那他跟徐行就白折腾一番。
但要是不走……
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一脸疑惑地看着徐行,“你说你脑子也挺好使的,怎么就想出这么个破主意?”
徐行“啧”了一声,“所以您是想躺那儿做做美容吗?”他扭头对长发说:“姐,来,给他贴个面膜。”
长发笑了起来,“不算是破主意,这种人不能硬来,不然就会跟狗皮膏药一样粘上你。你们还是大学生,别到时候被影响了。”
“今晚谢谢你们俩了啊,耽误你们的时间了。”短发有点小心翼翼地说。
“没事儿。”徐行说,“估计待会儿就走了,不然俩人这样守在门口挺傻逼的。”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紧接着,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门上,门框都抖了两抖。
宋暮云连忙往门外看过去,闪过的一簇绿毛格外显眼。
是柳年。
他迅速起身大步往外走,对徐行说:“是我朋友。”
徐行看着那团绿色在风中划出幻影,边往外出边不由得感叹一句:“不愧是你朋友啊。”
宋暮云抽空扭头瞅他一眼,“嗯?”
“跟你一样狂。”
长发看清门外面的人,愣了愣,转头有些恼怒地看着短发,“小忘,你什么时候联系她的。”
陈忘咬了咬唇,捏着指甲刀的手指关节发白,她抖着嗓子回答:“就刚才……他踹的那一脚太用力了,我怕……”
“怕个屁!”陈红紧绷着的脸颊两侧咬肌动了动,眼眶瞬间泛起红,随后把她掀到一边,直冲门外。
柳年性格怪异,这个怪异的一方面就是指做什么事儿都特别冲,特别虎。
比如今晚。
夜风燥热,她一如往常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是骑着机车过来的。
似乎一见到台阶上这俩人就确定了找事儿的就是他们俩,宋暮云和徐行冲出去的时候,她已经拎着头盔朝那俩人脑袋上一人来了一下,还想拿脚踹,被宋暮云拦住。
“从哪儿过来的,赶紧进去。”
这要是被秦€€知道,估计得疯。
柳年不吭声,表情有点发狠,但她胳膊拧不过大腿,被宋暮云扯着胳膊,都挣扎出了一脑门儿汗也没踹到人。
盘子摸了摸脑袋,表情有些茫然,随后看清柳年的脸,骂了句“操你妈”就一巴掌朝她甩了过来,“又他妈是你这个疯子!”
结果半道儿被宋暮云拧住了手腕。他反手用力往下一拽,盘子只觉得那条胳膊一阵钝疼,脑门儿直冒汗,不得不皱起眉弯下腰。
宋暮云将柳年往一旁推了一把,对跑出来的陈红吼,“看着她!”
“你们他妈的都该死!全都去死!”柳年红着眼睛骂人,被陈红拽着胳膊拖走了,“柳年,冷静点,没事了,我没事。”
宋暮云用空出的右手按住盘子的左边肩膀,抬腿用膝盖狠狠撞在他的肚子上。
腹腔器官像是绞在了一起,盘子惨叫一声,左手握拳朝他脸上抡了过来,不过两个人的身高差太大,他这一拳并没瞄太准,宋暮云脸一偏,拳头只堪堪擦过他的下巴。
但从带起的这阵风来估算,力道还是挺大的。
他稍一走神,下一秒,肩上传来一阵刺痛,扭头一看,是老痰,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棍子。
宋暮云咬牙忍着痛,抬脚踹过去,老痰晃了晃身体,还没站稳,就被从身后冲过来的徐行撕住领子拽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