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爱马可是从小陪着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比他媳妇都亲的那种,山种从未见过自己的爱马这样的状态,这不对劲。
山种的心高高悬起,他在瞬间绷紧了心神,下意识向四周看去。
尖锐的目光扫向四周,耳边传来陆陆续续的,重物坠落的声音,山种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却发现自己很多的下属都纷纷落马。
这怎么可能?
他们可都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西羌勇士!
他们怎么可能堕马?
山种下意识低头,结果看到在阳光的照耀下,地面上隐隐泛着几丝寒光。
绊马索!
这个想法在心底涌入的那一瞬间,山种顿时心底一寒。
在西羌,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就是马匹,马匹是每个西羌人最重要的东西。为了保证战马的存活率,因此在不知道多少年之前,西羌一位优秀而伟大的统领曾经下过一个命令,那就是西羌诸部内的残杀,你甚至可以杀害不足车轮高的人类幼崽,但是绝不可以伤害马匹。
绊马索这种会损伤马儿腿脚的东西,更是被每个西羌人所厌恶,绝不可能被西羌人用来对付自己人!
那么,在这里进行埋伏的就是大晋人。
大晋人?
这怎么可能!
凉州的西南方向,西羌现在居住的地盘被统称为“西海”。大晋在攻占河西走廊后没有继续进攻西海,而是任由西羌在西海内居住发展,可不是因为大晋的统治者仁慈且和蔼,而是因为现在的西海地区是一片高原,一片中原人根本无法承受,无法生存的高原。
当然,现在的西羌人并不明白为什么大晋人会在西海地带无法呼吸,缺乏相关知识他们的只是简单粗暴地将这种现象认为是羊神的恩赐,认为是羊神在保佑他们,保住羌人最后的土地。
带着这样的认知,西羌人在羊神赐福的土地上一往无前。
正是因为知道大晋人无法在羌人的土地上呼吸,因此山种从未想过,他会在回到家乡的路上遭遇伏击。
现在,大晋人竟然能在羌人的地盘上猎杀羌人吗?
羊神在放弃他的子民吗?
山种不可置信地向林间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标准的雍国黑甲,操着一口很不正宗的陇右话的少年军官说道: “兄弟们,看到我们的土地吗?”
“看到了!一个人头换十亩良田!”
“老子要换个百亩良田!”
山种: “……”
天杀的雍国人!
天杀的大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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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名唤“束薪”的小将将烧当羌首领山种活捉了回来。身材高大的束薪提溜着身材高大的山种的衣领,导致山种的腿都在地上摩擦,划出一道划痕来。
山种: “……”
老子杀你啊啊啊啊啊!
束薪将山种往游溯身前一扔,单膝跪地道: “主公,末将束薪,率领司州武卒擒烧当羌首领山种献于君前!”
游溯没有对阶下囚山种施舍半分眼神,却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亲身扶起了束薪: “好!我雍国又多一员猛将!”
于是,小小的百夫长束薪一跃成为雍国的校尉,成了雍国重启军功爵制度之后的一项标杆。
对有功将士都升官加爵,分配土地之后,游溯才有空将他高贵的目光放在山种身上。他缓步走到山种身前,笑道: “好久不见。”
山种: “……”
老子是真TM不想看见你。
山种只觉得晦气: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想着要老子投降,我们西羌没有投降的软骨头!”
听了山种的话,游溯然地点点头,然后对左右说道: “来人,带下去,送到战俘营,让他和其他人一起做苦力。”
山种: “???”
山种有些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被送到战俘营去做苦力了,和他被俘虏的属下们一起,去给游雍的军队做后勤。
他堂堂烧当羌的首领,在敌方军队做苦力?
雍溯还敢将他和他的属下们放在一起?
山种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震惊什么。
更让山种震惊的是,山种在闲暇时看到了雍国军队的训练方式。军队训练时并没有特意避开山种,以至于山种观看了全程。
如此一来,山种更蒙圈了。这些游雍的军队使用的训练方法山种闻所未闻,他看了只觉得奇怪和不理解。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跳?像一只青蛙。
为什么要绕着一根栏杆转?栏杆都要折了。
山种觉得他像十万个为什么。
一道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很惊讶吗?”
山种回过头,就看见他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身穿一身粗布麻衣,外面却罩了一件价值连城的狐裘,长得倒是唇红齿白,特别的好看。
山种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是谁: “我知道你,你是那位白先生。”
白未€€笑道: “很多人都知道我。”
山种问他: “你怎么敢一个人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挟持你,趁机离开这个营地?”
白未€€摇头: “白某确认,阁下是个聪明人。”
山种想了想,确实,现在劫持白未€€他也未必出的了这个营地,于是他问: “那么,白先生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白未€€说: “来问问首领,想不想成为大晋的子民。”
山种一愣,随即便大笑起来: “他们都说白先生智多近妖,如今白先生怎么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山种回他: “当然不想!你们这些讨厌的大晋人,夺走了我们的土地,杀死我们的子民,竟然还妄图要西羌臣服?做你的春秋大梦!羊神的子民永不为奴!”
比起山种的激动,白未€€却显得很是平和,他冲着山种招招手,自身席地而坐,像是要和老朋友叙闲话。
他毫无遮掩地露出自己身躯上的每一个破绽,像是一头无害的羔羊,任人宰割。这样的姿态让山种收起了防备心,也随着白未€€坐了下来,问: “你到底想做什么?”
白未€€再次说道: “白某想做什么,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白未€€歪歪头: “握手言和啊。”
这个动作柔化了白未€€身上的清冷,竟让他显现出几许温和来,让山种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面前这个少年只是一个温柔无害的邻家大男孩。
但山种知道,这真的是个错觉,面前这人是雍国说一不二的权臣,也是让仗剑叹为观止的白先生。
想到仗剑那小王八羔子为白先生的叙述,山种对白未€€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白先生,我不是你们中原人,听不懂你们中原人这些弯弯绕绕,你能不能直接和我说明白点。”
白未€€笑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摆,让自己的衣摆不再因为风而扰动,这才说道: “凉州和西羌征战连年,双方子民都饱受征战之苦,这一点,首领不会不知道吧?”
山种立刻说道: “羊神的子民从不吝啬生命!”
“那首领希望看到自己的子民流尽鲜血吗?”白未€€反问, “为了为数不多的粮食和你们永远也得不到的土地?”
山种: “……”
别的不说,这句“永远也得不到的土地”实在是太扎心了,扎的山种鲜血淋漓。
山种倔强地说道: “总有一天,羊神的子民会夺回我们的故土!”
白未€€好奇: “就凭你那些一场战争就在雍王手下败北的子民?”
山种: “……”
兄弟,为什么总要说大实话?
这话山种不爱听: “我们只是装备不足罢了!如果我烧当羌的战士们也有凉州铁骑这样精良的装备,我们不会逊于你们!”
听了山种的话,白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继续和山种唱反调,反而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白未€€就离开了。他挥了挥衣袖,却没带走一片云彩,反而给山种留下了一堆按斤称迷茫。
山种挠了挠头,觉得事情可能有些不太对劲。
白未€€回到主帐的时候,游溯正低头看着眼前的沙盘€€€€这还是白未€€做出来的模拟战场,游溯看了一眼就喜欢上,现在恨不得每天都在模拟沙盘前吃饭睡觉,都快比自己老婆亲了。
听到有人进帐的声音,游溯头都没抬就知道是白未€€,问道: “和山种说什么了?”
白未€€笑: “没什么,随口说两句罢了。”
游溯忽然抬头: “先生,你相信孤会赢得这一场战争吗?”
白未€€走到游溯的身前,他微微仰起头,说道: “当然,对于这一点,臣从未怀疑过。”
当年追逐西羌三千里的少年将军,在历史上战无不胜的少年将军,白未€€不相信游溯会折在和少民的战争中€€€€
虽然历史上并未有这场战争,白未€€也不知道这场战争的结局,但是他就是相信,游溯不会输。
得到白未€€的肯定,游溯的脸色在刹那间由阴转晴。他对白未€€招招手,招呼道: “先生来看,如今胜算在我们。”
白未€€低下头,就看到模拟沙盘上正是游雍军队和西羌联军的军事分布图。从模拟沙盘上来看,西羌丢了龙耆,却并未再下一城,使得如今在西羌手中的城池只有白石和舟曲。
但是从沙盘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由卑禾羌占领的舟曲,其中的卑禾羌守军已然少了大半。
游溯解释道: “当西羌得知我们训练了一支可以在西海穿行的步卒之后,他们的军心已经乱了。”
西羌之于大晋最大的本钱,不过是西海地域不适合大晋人生存,因此大晋对现在的西海地域并不感兴趣,使得西羌可以随意入侵凉州,但是不用担心雍国的大规模反扑。
但是,当大晋人可以在西海随意进出的时候,那就意味着西海之于雍国不再是食之无味但弃之并不可惜的地盘。
西海地域有着丰美的草场,极其适合养马放牧,并不逊于如今大晋的两个养马地€€€€代郡与河套平原。甚至由于西海地域独特的地理环境,使得这里作为养马地,还要胜代郡与河套平原一筹。
这样的草场使得武器装备极其落后的西羌可以凭借优异的战马和雍国装备精良的凉州铁骑对战,一个部落对一国都不显多少劣势。可以想见,曾经的雍国是如何地垂涎这片草场。
“只是可惜,”游溯道, “能在西海纵横的士卒还是太少,这样的士卒各个都是人中龙凤,拿去养马实在是太过可惜。”
如今的游溯也依旧只能对着西海地域流口水。
白未€€淡淡道: “所以,本土的西羌人不就是最好的养马人吗?”
让敌人来给自己养马,这确实是个伟大的构想,就连游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十分的让人心动。
只是游溯对这个想法不得不怀疑: “这能行吗?”
说完,生怕白未€€生气,游溯赶紧解释道: “孤不是不相信白先生,只是西羌人从来桀骜不驯,又与凉州军民素有深仇,孤实在不能确定,这个想法究竟能不能成功。”
白未€€提出的想法,就是一个简易版的“民族区域自治”。简而言之,游溯通过武力强行将西羌打残,然后给西羌留一个甜枣€€€€加入雍国,成为雍国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