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采儿,华夏历史上唯一一位有史料记载被禅让皇位的皇帝,其登基之初受到了无数恭贺,声势之大让季氏皇族都不得不伏小做低,在窦采儿面前低头。
可惜,窦采儿的一切改革都没能挽救摇摇欲坠的大晋王朝,反而让其一生的名声都在这一系列的改革中毁灭殆尽。
最终,窦采儿所创建的新朝连第二位皇帝都没有传到,就在窦采儿的手中终结了,以至于后世很长一段时间在内, “新朝”都是一个不被承认的朝代。
但白未€€并不想等到窦采儿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那天€€€€
十年,那是整整十年!
无可否认,窦采儿是一位出色的改革家。他看到了大晋王朝的致命之弊,他想解决大晋后期疯狂而又肆意的土地兼并,他想让金银等贵金属从豪右的手中重新流通到市场,为这个崭新的王朝注入新的活力。
但是他失败了,还失败的特别惨。
他的土地改革让豪右钻了空子,从此豪右土地连阡陌,黔首却是真的连立锥之地都无。
他的货币改革没能从豪右的手中骗来金银,却让普通黔首一次又一次的破产,以至于新朝的货币再没办法得到黔首的认同,民间甚至退回到了以物换物的尴尬境地。
这一系列超前的,甚至可以说在白未€€这个未来人的眼中是正确的改革,却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让这个时代的黔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十年太长,白未€€觉得不如将一切都终结在采莲之乱发生之前。
所以,楚国不能被灭: “主公,时间不多了,不能再犹豫了。”
在这一点上,游溯无比认同白未€€的话: “可,孤这就下诏,让仲牧率兵去解彭城之围。孤现在就点兵离开,让绿竹璧来巴蜀治理蜀地,如何?”
白未€€觉得没问题: “可,臣这就去拟诏。”
诏令八百里加急通往长安,但巴蜀高山险阻重峦叠嶂,也不知诏令送去长安的时候,会离现在过去多久。
游溯很快便调兵回师,但为了控制刚刚打下来的巴蜀,他不得不留下许多士卒在巴蜀看管,以至于带回去的士卒还没有来时的一半。
得知他们要离开巴蜀,季锦和陟南竟也背着包袱一起来了。
季锦说: “我继续留在巴蜀,只怕有些人心里会有些不该有的想法,所以我决定了,和你们一起走。”
游溯大手一挥就让季锦和陟南上马,还顺便问道: “想不想来雍国的朝廷做官?现在朝中空虚,很多位置任你挑选。”
季锦直接摇头: “做你的官?那太丢人了。输都输了,就让我输的体面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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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州,长安】
接到游溯诏令的崇云考立刻召集了游雍的重臣班子开了一场小朝会,将诏令交给众人传递过一遍之后,崇云考才说道: “主公的意思诸位想必已经都知道了,有人有异议吗?”
有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小朝会上自然安静如鸡。见没有人说话,崇云考便说道: “既然如此,诸位一起商议一下出兵的事吧。粮草,兵源都提前搞清楚,别让主公回来面对一堆烂账。”
崇云考将要考虑的事一一列出,继而说道: “此次出征没有主公提点,诸位大臣更要同舟共济。知道大家都难,但即便如此,我们也要勉为其难,将主公的命令做好。”
游洄第一次独自领军本来还有点小兴奋,但谁知林林总总的朝会开下来,三天却连粮食怎么运都没搞明白,急的游洄只抓头发。
游洄私底下找到崇云考,问: “仲父,这怎么回事,都三天了,连兵都不调?”
崇云考对着他叹了口气: “阿洄,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仲父有自己的理由。”
崇云考苦笑道: “主公不在,老夫哪里指挥的动那些豪右。嘴上说的好听,大家同乘一船便该同舟共济,实际上一提起粮食就都开始装傻,愣是不愿意出粮。”
“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备不齐,老夫怎么敢让你糊里糊涂地就出发?”
游洄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挠了挠头说: “那仲父,粮草你慢慢征,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无休止地拖下去不是。再这么拖下去,楚国就要被灭了。”
像是也知道东边战场上的急迫,崇云考只能继续叹气: “老夫再催一催吧。”
直到十天之后,游洄才终于骑上他心爱的战马,率领士卒东征。
看着远方蔚蓝的天,游洄只感觉一股豪气直冲云天。
这是他第一次以主帅的名义率军出征,是他第一次做名副其实的大将军。
游洄举起手中的长剑,高喊一声: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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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游溯从巴蜀回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九月末了。秋收早已结束,连天都逐渐冷了起来。萧瑟的北风吹过,树叶早已黄的不成样子。
季锦感叹道: “上次来到关中,我还是化作一名游子前往关中一处大儒之家游学,没想到再来关中,竟然是这样一副物是人非之景。”
这话说的确实是伤感至极,简直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于是白未€€问他: “所以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偷偷藏起棋子?”
白未€€瞥了一眼季锦的袖口: “藏一颗就算了你还藏三颗,我就是再瞎也不能看不见啊。”
季锦: “……”
季锦无奈地从袖口中拿出了被他藏起的三枚黑子,一个一个地摆回原先的位置。
随着三枚黑子被一一放回原位,棋盘上的形式瞬间变换。原本黑子白子各占半壁江山,现在却是黑子一片劣势,明显地已经无力回天。
季锦嘟嘟囔囔: “现实都输了,棋盘上让我一局不行吗?”
白未€€摸出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如同钉死黑色巨龙的最后一把匕首,黑子彻底出局。
季锦一把将剩余的黑子都扔到了棋盘上, “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棋盘已经被彻底毁坏。
白未€€也不恼,而是认认真真地将白子都收起来。
季锦眯起了眼: “你干嘛?”
白未€€头也不抬: “现在不收拾,下一局还怎么玩?”
这倒是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然而面对这个看似现实的问题,季锦却撇撇嘴,说: “你想多了,下一局根本没人陪你玩。”
季锦掰着手指头数: “最开始是游溯陪你玩吧,结果呢?才几局,人家就跑了。后来我这个大冤种不信邪跑过来和你玩,现在啊,我信邪了。”
他挑眉: “玩一局输一局,哪里还有人愿意和你玩。”
说着,季锦随意抓起一把棋子,也不管黑白,全部都扔到白未€€的白子棋奁中。看着棋奁中黑白交织,季锦像是完成了自己的恶作剧,咧着嘴笑了一下。
白未€€: “……”
好想打死这个王八蛋啊。
这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季锦皱眉: “到长安了?这么快吗?”
白未€€掀开车帘,看到外面还是一片青山,当即道: “没到长安,这是怎么回事?”
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白未€€当即拉开车帘跳了下去。他快步走到最前面,就看见游溯正笔直地骑在坐骑先路上,低下头看着面前单膝跪地的士兵。
白未€€在游溯身后,这个角度让白未€€看不见游溯的脸色。但不知为何,白未€€此刻心底涌起一股直觉来€€€€好像有什么不太好的事要发生了。
他又看向那个单膝跪地的士兵,这一次,白未€€察觉到,士兵的腰间竟然扎了一条白色的腰带。
那是一条很宽的米白色腰带,随意地系在腰上,长长的尾部随风飘散。
白未€€的心瞬间咯噔一声€€€€
这可不是腰带,而是孝带。
有人死了。
白未€€快步走上前,在距离游溯还有几步的时候,逆着风,白未€€清晰地听见士兵传来的声音: “主公,大将军……没了。”
大将军?
谁?
想到游溯将“大将军”这个名号给了谁,白未€€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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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驷€€孔阜
【司州,长安】
游溯跌跌撞撞地回到长安,他甚至没有换下风尘仆仆的铠甲,而是任由风尘沾染在身上。
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仪容,一回到长安,他立刻前往崇云考所在的东阁。此时杜望,韦由房等人都在,正低下头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听到游溯进门声音,几人立刻向游溯问安。游溯甚至没有叫起他们,而是就让他们以这样跪在地上的不体面的方式回话。
游溯问: “谁能告诉孤,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怒火与悲戚,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可笑希望: “仲牧怎么了?”
自然是没有人回答他。看着眼前一排只会低眉的人,游溯的声音中愤怒在此时飙升到了最高值: “告诉孤!”
愤怒的吼声似乎让整个东阁都震了一下,然而面前的几位重臣在哆嗦一下之后,依旧选择了沉默。
最终,还是崇云考仗着自己“仲父”的身份出来说: “回主公,大将军……没了。”
崇云考将一份奏报递给游溯: “这是逃回来的士卒写下的奏报,臣斗胆请主公一观。”
游溯看向那份奏报的表情堪称可怕,像是想将这份奏报撕的一干二净,这样就能假装这份奏报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最疼爱的弟弟也没有死在战场上。
但自欺欺人到底不是游溯的风格,他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份奏报拿了过来。
游洄临死前身上发生的一切就这样呈现在游溯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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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淮北,彭城】
游雍的大将军游洄游仲牧率领大军支援彭城,消息一出让整个楚国都振奋起来,楚王辞拉着蹇愿的手说: “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可蹇愿却不像楚王辞一样乐观: “主公,游雍的大军驻扎在萧县,短时间内很难突破窦太主对彭城的封锁,彭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这话不中听,楚王辞的脸色当场就冷了下来。但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怎么才能反驳蹇愿,最终不得不十分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 “爱卿说得对,彭城之围还是没有被解决。”
但不论如何,有援军就在不远处比起孤立无援来还是足够让人振奋,楚王辞吩咐道: “将这个消息告诉彭城的所有人,只要我们坚持下去,彭城之围必然可解!”
蹇愿: “诺!”
不远处的萧县,游洄正率领大军驻扎在这里。窦太主对彭城进行了围困,江东子弟兵源源不断地渡过长江,充足的兵源让窦太主有莫大的底气来进行这场“十则围之”。
而尴尬是的,游洄带来的兵却数量有限,这使得即便游雍和楚国联手也不能和窦太主进行正面对抗。
游洄收起望远镜,琢磨着要怎么打赢这场战争€€€€他的目的不是一场两场小小的胜仗能做到的。想要解决彭城之围,就要让窦太主季峨山退兵。但要让季峨山退兵,这何谈容易?
正想着,游洄看到萧山内进来一队身穿白色麻衣之人。这样的穿着打扮让游洄想起了长安城里那位简朴到从来不穿丝绸只穿麻衣的白先生,当场问道: “他们的身份来历打听清楚了?”
副将道: “是从江东来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