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狗: “!!!”
竖子安敢这样对待你的狗爹!
二狗张口欲叫,就被游溯低声喝止: “不要吵醒他。”
那声“嗷呜”就这么被二狗咽了下去。
王二狗不情不愿地跟在游溯身后,游溯出了门,将二狗拉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风很大,吹得二狗毛发散乱,二狗忍不住吐槽: “这狗逼男人,看到你狗爹的发型乱了吗?”
游溯揉了揉二狗的狗头: “我能听懂你在说什么。”
二狗对此不屑一顾: “笑话,不就是能听懂狗爹说什么,能听懂狗爹说什么……等等,你说什么?”
二狗顿时瞪大了双眼: “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狗爹听不懂。”
游溯垂下眼,问他: “你刚刚说先生三日没睡?我昏睡了三日?我……”
游溯似乎是觉得难以启齿,但一想到眼前的大抵不过是一条会说人话的狗,他还是努努力压制住了心底的羞耻感,问道: “我怎么了?”
二狗目瞪狗呆。它晃了晃脑袋,又盯着游溯看了几秒钟,这才不得不相信游溯没有匡他,而是游溯真的听得懂它说的话。
二狗瞬间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 “悲愤攻心,晕过去了。”
说完,二狗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世界,它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能听懂狗爹在说什么?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听得懂?奇了怪了,见了鬼了,日了狗了。”
游溯: “……”
游溯选择性跳过二狗的灵魂之问,他问起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三日来,先生一直都守在我身边吗?”
这话让二狗瞬间不开心了: “不然呢?我家€€€€宝贝守了你三天,你想翻脸不认账?”
在二狗的注视下,游溯的脸竟然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二狗眯起了双眼。
下一秒,二狗听到游溯说: “我就知道,先生必然爱我。”
王二狗: “……”
你个死恋爱脑!
游溯: “他为我弹奏《简兮》诶……我当时就应该问他。”
王二狗: “……”
游溯: “先生这般爱我,我当真无以为报。”
王二狗: “……”
有没有人能带走这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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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临安】
太后窦强女的突然崩逝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这个从来身体康健到像是能把所有敌人都熬死的女人竟然就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午后,莫名其妙地死了。
谁敢相信呢?
不知多少人第一时间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觉得是玩笑话,但当他们穿戴整齐来到临安宫后,却惊讶地发现窦太主季峨山已经换上了一身重孝。
季峨山跪在窦强女的灵前,整整一天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哭灵的人都离开了,她依旧笔直地跪在窦强女灵前,带着几分莫名的倔强。
渡河跪在她身边,问: “臣能知道,太后娘娘是怎么死的吗?”
季峨山冷声说道: “阿娘因阿弟之死悲伤难耐,这个理由够吗?”
这个理由鬼才信。
窦强女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孝帝季涓流的丧事却在窦强女的操办下风风光光。渡河看得出的青年的悲痛,却也不得不承认,窦强女是一个合格的太后。
当真悲伤难耐,早就病倒了,哪里还能站在明堂之上脱下季穰的龙袍?
但季峨山对窦强女的死因这般讳莫如深,渡河便知道从季峨山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了。只是€€€€
能让季峨山这般讳莫如深,窦强女因何而死好像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猜测的事。
渡河突然问: “太主知道臣这一路来听到了什么吗?”
季峨山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 “什么都无所谓了,该来的总会来,孤早已做好准备。”
渡河却摇摇头: “臣猜臣听到的东西,太主一定未曾听过。”
季峨山没心情和他打哑谜,直接问道: “那你听到了什么?”
“听到一首童谣。”渡河轻声唱了起来, “圣人出,大河平,铁蹄遍踏,春苗又生。”
季峨山瞬间转过头,目光冰冷地看向渡河。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中仿佛淬满了寒冰,像是季鸢曾经和她提起过的辽东风雪。
渡河却笑: “太主无需这般看着臣,这首童谣不是臣一个人唱的,是整个临安,甚至整个江东的稚子都在唱这首童谣。”
说到这里,渡河突然有些好奇地问: “太主听到了这些话会怎么做?像当初太后娘娘禁止关于义父的童谣一样,也禁止这首童谣吗?”
渡河本以为季峨山会暴跳如雷,却没想到在听到他这番堪称挑衅的话之后,季峨山竟然表现得十分平静。她没有呵斥,也没有暴怒,而是平静地转过头,将目光放在窦强女的棺椁上。
季峨山说: “你自封‘棣公’,怎么忘了共和行政是怎么来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首童谣,孤禁的绝吗?”
她这样的表现让渡河震惊了一瞬,渡河不由笑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太主看起来竟也与之前不同了。”
季峨山将这句话当成夸奖: “谁能一辈子在原地踏步呢?”
说着,季峨山忽然问: “你刚刚说大河平,孤很好奇,大河当真平了吗?”
还是过去那个争强好胜的姑娘……渡河差点没笑出来。
但不过转瞬,渡河便收敛了笑意。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很是复杂的神情来,说道: “有些事情太主是真的不关心啊……太主忘了,蜀王锦现在在做什么呢吗?”
季峨山一怔,忽然间想了起来: “季锦……季锦他被派去治河了。”
渡河垂下眼,轻声道: “其实在蜀王锦去治河前,大河已经很久没有泛滥了。太主知道现在游雍的水渠有多发达吗?”
季峨山忽然间觉得世界真奇妙: “马奴之乱后,黄河便开始泛滥,一次次的农民起义逼的朝廷将国都从淮北的彭城迁到淮南的寿春最后再迁到江东的临安,这条泛滥了七十余年的大河,竟然在游雍占据北方之后,未曾泛滥过?”
恍惚间,季峨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随后便闭口不言。
渡河转身,他抬起头,看向天边的明月,好奇起来: “太主,你说,这样的明月,我们还能看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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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北,江陵】
白未€€最近觉得游溯有些奇奇怪怪的。自从窦强女的死讯传来,游溯闻讯晕倒之后,再次醒来的游溯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神经兮兮的,看得白未€€都想为游溯预约神经科王主任。
白未€€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 “主公,当真不是太后娘娘的死对你的打击太大了吗?”
游溯正骑在马上€€€€他是约白未€€出来跑马的。结果白未€€嫌天太冷,并不想在这么冷的天还纵马喝西北风,因此死活不肯跑马,只是慢悠悠地走。
白未€€不肯跑起来,游溯自然也只能随着白未€€慢悠悠地走,可怜先路撅了不知多少次蹄子,都被游溯强行按了下去。
游溯本来还在思考着不知道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听到白未€€的问话,当场便回道: “当然不是。”
像是生怕白未€€不信,游溯再一次解释道: “我也没觉得有什么打击的,只是这个消息对我来说还是太突然了些……谁能想得到呢?我至今都不明白,她怎么就死了呢?”
但是白未€€知道。
白未€€轻声说道: “可能和臣有关吧……如果臣没有猜错,太后娘娘应该是护不住传国玉玺而悲愤自戕的。”
历史上的窦强女就是这么死的€€€€
历史上的“采莲之乱”中期,执政棠公窦采儿终于忍受不了天下永远姓季这个魔咒,匆匆立了几岁的临汝王为天子,转头又抱着临汝王来了一出禅让。
这个时候,窦采儿的权势已经无人能及,这是窦采儿的一系列改革最成功的时候,天下人都赞赏着这位能让天下变得海晏河清的英明王公,拍着手让窦采儿登上至高的九五之位。
太后窦强女眼看自己的阿弟抢夺了季氏江山,自觉对不起明帝对她的嘱托,因此愤怒地将传国玉玺摔向了窦采儿。窦采儿捡起传国玉玺,便发现传国玉玺上被摔了一个角。
窦采儿拿着传国玉玺搞禅让的那天,窦强女用一条白绫吊死在自己的寝宫,给了窦采儿狠狠一个巴掌。
如今不知为何,窦强女在窦采儿登基之前就死去了,但白未€€想,窦强女去死的原因大抵应该是大差不差的,都是因为窦采儿的谋权篡位。
而窦采儿之所以比历史上更早地谋权篡位,是因为白未€€让人在临安散布的那首歌谣。
窦采儿信谶纬,再加上他本来就有野心,因此白未€€甚至不需要动用什么高级别的计谋,只需要一首带有象征意义的童谣,就能让窦采儿的野心疯狂膨胀。
这么看来,窦强女的死,白未€€也要负上一部分的责任。
听到白未€€的话,游溯垂下眼,说道: “这怎么能说是和你有关?她自己选择的路……”
游溯说的再坦然,但他的话中到底还是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 “她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和你有什么关系?”
但是白未€€说: “可是主公很难过。”
白未€€抬眸看着他,眸中闪烁着几分慌张: “终究是因为臣,才让太后娘娘就这么走了。”
游溯摇头: “不是这样的。我……”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说道: “我是觉得很难过,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却还没能见她一面……我们是亲生的母子啊,竟然一生都未曾见过。”
“但是,这大概只能说明我们没有母子缘分吧。”游溯竟然看得开, “我曾经很恨她,恨她抛弃了父王,抛弃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最大的梦想都是想问问她,这些年来她有没有后悔过,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会不会选择抛弃我。”
“但是,我现在真的想开了€€€€她不会。她会难过,但她不会后悔,即便时光倒流,她还是会选择抛弃我。我们确实没有母子缘分,那就不该纠结这段缘分,不是吗?”
游溯微微低下头,他的目光落在白未€€的脸上。
风吹起一缕长发,游溯将白未€€被吹落的长发从脸上拂开,但这一次,他本应立刻收回的手却没有收回,而是轻轻地落在白未€€的脸颊上。
“毕竟,我现在有了更想要的缘分。”
第58章
岂曰无衣
【江东,临安】
渡河万万没有想到,窦采儿执政的第一件事是将季氏皇族所有的子孙后代都囚禁到了临安€€€€当然,面上的话还是要好听一点,是“邀请”。
季氏皇族的所有人都应该为孝帝季涓流和太后窦强女服丧,因此窦采儿直接以服丧的名义将季氏皇族所有的血脉都“邀请”来了临安,并美其名曰“按照太后懿旨,从季氏皇族中选出新的天子来”。
然而长沙王季穰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传闻长沙王季穰在当中被废后,转头就因为羞愧难当而一把火烧了屋子,连带自己也成了一堆焦骨。
至于这把火究竟是谁放的,重要吗?
长沙王府的焦味还萦绕在鼻尖,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这个时候去临安?
但他们不想去,窦太主会请他们去。身着金甲的金鳞卫手持长枪往各王府门前一站,不想死的都要乖乖前往临安,因为不去临安的都下去陪先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