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珩下意识, “在敲打我窗~?”
屋里默了几息,带着几分无需多言的然,把窗子推开一条缝。
黑暗中,萧长清眼睛里熬出一圈红血丝,但尚且保持着清醒。
温珩问, “元明呢?”
萧长清的脸色沉凝几分,侧了侧身,让他们能看清楚屋子里面的景象。
刚才说要罩着萧长清的人,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或许是因为已经第二次进鬼村,还曾吃过这里的饭食,格外难以自控,一进来就昏睡过去了,根本叫不醒。”
千防万防,还是出事了。
“但若一直这样睡下去,只怕很快就会被这里的鬼气淤塞经脉。”
萧长清思忖片刻, “我现在这个状态也不好,贸然在鬼村里行动,恐怕比待在屋里还危险。”
“我就留在这里看守他,若一会儿他醒了,我再与他去找你们汇合。”
温珩点头。
眼下看来,也只能这样。
郁明烛抬手捏出一只火红的长尾灵蝶,用灵力驱使着递进窗内。
“若有变故,可用灵蝶传信。”
萧长清点头, “仙君放心。”
窗子掩上后,院内复又陷入一片安静。
郁明烛和温珩轻手轻脚地绕过主屋和厨房,到了祝清安与宁宋房门前。
“笃笃。”
跟上一扇窗户的小心谨慎形成鲜明对比。
哗啦一声,宁宋从里面探出头, “你们来啦。”
温珩, “……”
真是好勇猛一姑娘。
没等两人开口,宁宋已经把情况介绍了个遍。
她抬起扎满银针的手臂, “祝姐姐懂施针之术,帮我扎了几个穴位后,困意就减弱了许多。”
她又一让身,指着后面原地打坐入定的人。
“她困得比我更厉害些,刚才把自己扎成了刺猬,说是先缓一缓,等状态恢复些,去给你们也扎一扎。”
温珩默一下了, “多谢刺姑娘好意。”
“不过等她醒了还是转告她,先不必管我们,给隔壁那两人扎一扎就行。”
宁宋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忽然听见旁边主屋的门一声响动。
温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郁明烛已经迅速将眼前大开的窗户,连同宁宋的脑袋一起按了回去。
又一把揽着他,掠进了屋墙和院墙之间的夹缝。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是陈寡妇拿着一双新鞋,坐在了那张小板凳上,又开始穿针引线,循环往复。
夹缝才不到两尺宽,两人几乎是面对面挤在一起,连转身都做不到。
温珩极力想把注意力放在外面的情况上,但夜色之中过于安静,身前之人又颀长玉立,这么挨着挤在一起,一抬手就能把他圈进怀里似的。
这距离也太……
……
算了,零距离抱都抱过了。
眼下着实不算什么。
温珩又一次说服自己,理直了气也壮了,干脆好整以暇地仰起头,用这个恐怕再无旁人见过的新奇角度,细细打量起声名赫赫的明烛仙君。
五官精致深邃,下颌线条锐利,如温玉般的喉结脖颈流畅地延至领口内。
是任凭何人见过一面,都绝不会忘记的一张脸。
往风雅些说,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往通俗里说,肤白貌美大长腿,人间尤物真绝色。
……啧。
温珩内心叹了口气。
这么好看一个人,真是可惜了。
要是郁明烛不虚,没准魔后姬妾加起来比萧长清还多,孩子能生八百个。
想想那画面都……
咳咳咳,还是少想为妙。
郁明烛一垂眸,瞧见近在咫尺的人紧紧抿着唇,眼里激动和惋惜混杂,耳尖也激动得红成一片,甚至还有隐隐向眼尾,脖颈蔓延的趋势。
郁明烛:……
他眯了眯眸子,抬手捏住眼前通红乱晃的耳尖。
“在想什么?”
温珩下意识, “在想你不€€€€”行。
紧急刹车。
郁明烛: “?”
温珩: “……”
郁明烛, “不什么?”
温珩, “不……不守信诺,明明说好了要给我吃剩下的山楂雪球的。”
郁明烛垂着眼帘,注视着义正言辞的小徒弟。
但他这小徒弟显然脸皮厚得很,理直气壮地看了回来, “师尊,饿饿。”
即使耳朵上的红已经连成了一片。
郁明烛面色一淡。
行吧。
就这么一个徒弟,能吃是福。
他道: “忍一忍,纸袋声音太大,过会儿都给你吃。”
说完,放下手的时候,又顺势捏了捏圆润通红的耳垂。
谁知这么一捏就捏出了问题。
温珩耳尖不怕痒,耳垂却怕得厉害,他被捏得浑身一颤,险些失声。
想往后退,但背后也是墙,慌不择路之下,只好往旁边迈了半步。
“咔哒。”
踩住了一片碎瓦。
针线声戛然而止。
轻飘飘的声音形如鬼魅: “谁在那里?”
温珩意识到闯祸,面色一凛,赶紧放轻了呼吸。
“谁在那里€€€€”
针线被放下了,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回响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谁在那里€€€€!”
郁明烛将折扇捻开一折,温珩的手也按上了玉尘剑的剑柄。
“吱呀”一声。
居然有房门开了。
宁宋的声音传来, “婶婶,屋里的枕头开线露棉花了,枕着不舒服,我实在睡不着,可否请您帮忙缝补两针?”
陈寡妇步伐一顿,僵硬地转过身,眼球转了转,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
半晌,轻应了一声, “好。”
跟在宁宋身后进了屋,床上里侧躺着另一位姑娘,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陈寡妇还没多看两眼,宁宋就将破了口子的软枕递过来。
“劳烦您了。”
……
屋内燃着一豆烛火,在无尽的诡谲中添了一抹暖黄色彩。
陈寡妇僵硬的手指居然还很灵活,三两下就补好了枕头,甚至朝她笑了笑, “姑娘,补好了,你试试。”
宁宋接过枕头,纤长的手指在上面摩挲着,线脚细腻,一看就是做惯了这样的针线活。
她低着头, “多谢婶婶。”
陈寡妇转身要走,又忽然被拽住了衣角。
转过头,宁宋正朝她笑着, “婶婶,我见了您,觉得十分亲切,想起了小时候家里的长辈。”
她停了片刻,复又开口,轻声问: “您可以给我唱一支哄睡的曲子吗。”
陈寡妇的眼睛像一潭死水,似乎这样有人情味的请求不在她能理解的范围内。
可片刻后,她还是点了头, “好。”
屋外,料峭寒风吹过,桃源村无数枯败的稻草和枝叶发出嘶嘶的响动,像无数亡灵不甘的呼喊。
可一道缥缈空灵的童谣声悠悠扬扬,蓦然划破了妖冶悚然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