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失忆仙君当乖徒 第39章

院子里,陈寡妇正坐在矮凳上,借着月光缝纳一只布鞋的底面。

月光给她的脸蒙上一层阴森的鬼气,穿针引线之间,动作僵硬麻木,又带着日复一日的熟练。

仿佛她被困在了这样的动作里,周而复始无数次。

郁明烛低声道, “她在院子里守着,我们若是想出去,很难不打草惊蛇。”

“唔。”

温珩强撑着眼皮, “那就等一等,她总不至于纳一晚上鞋底,都能缝出增高垫了。”

“……”郁明烛垂眼看着已经开始用头模仿鸡啄米的人,默了默, “你还撑得住吗?”

温珩迷迷糊糊又一点头,大着舌头, “冲得唔。”

意思是,撑得住。

但完全不像撑得住的样子。

郁明烛默了一息。

而后抬起手,轻轻点在他的颈侧。

热流浸入血液,流向四肢百骸,驱散了寒冷和困意。

但这已经不是郁明烛第一次给他输送灵力。

所以在温珩稍微清醒了那么一点之后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输送过来的灵力不再如往日般平稳,而是带着若有似无的波动,一贯温热的指尖也浸上了几分寒凉。

€€€€在这片鬼域里,他受到了多大的干扰和折磨,郁明烛也受到了一样的。

只是凭借强硬的修为与定力,一直硬撑着。

郁明烛见身前睡眼惺忪的人忽然动了。

抬起手,按在了他的腕上,推了推。

见没推下去,秀气的眉拧了一下,又加了几分力道,带着点执拗。

温珩含糊, “唔用,以也空。”

不用,你也困。

夜色浓黑的帷幕遮盖了月光和星宿,院内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眼前的人也不说话,定定看着他。

温珩眯了眯眸子,视线涣散,许是被幻境内的鬼气迷瘴侵扰了心智。

纷乱与纷乱相抵,反倒生出了乍然一瞬的清明。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和久远的记忆重叠。

好像曾经有那么一刻,屋外圆月高悬,星河明亮。

随云山开了漫山遍野的桃花,浸着花香的风缭绕熏暖。万籁俱寂,融融夜色,只剩呼吸滚烫似燎原烈火。

有人倾身压来,眉眼含笑,声音低哑。

“我自折花赠仙人,愿以山河聘春风。”

那笑意轻佻随意,仿佛只不过玩笑之言,不该当真。

可目光相对的刹那,眼底掩藏的试探与认真昭然若揭。

分明问心有愧。

……

一瞬烈焰灼热,又一瞬如坠冰窟。

逐渐的,窗外吹来的凉风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连日以来的寒冷和困倦更加猛烈,几乎让他站不稳身子。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想开口喊一声师尊,可喊出的却是: “郁明烛,明烛……”

眼前的身影一僵。

温珩呵出一口气,失焦的眸子里蒙着一层茫然水汽,像是被卷进了浩瀚的汪洋中,浑噩迷离。

分不清身在何处。

他缓缓开口,润红的唇瓣吐出几声呢喃细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

“无论正道还是邪路,无论世人非议,无论此身生死,我都愿……”

温珩早就已经看不清郁明烛的面容,模糊之间,只隐约发觉那道目光越来越晦暗,带着难以抑制的汹涌暗流。

被那样的目光看着,他有些呼吸不过来。好似有什么很快要破开胸膛,呼啸而出。

下一刻,他就被一把扣进了怀里,力道大得似是要将他揉进骨血。

滚烫的掌心按上后颈,如同发泄一般,又使劲揉了几下。

旋即,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四肢百骸。

温珩骤然清醒一瞬,想要挣扎, “不……”

郁明烛哑声, “别动。”

不是温温和和的“无妨”,也不是调笑打趣的“原来乖徒这般关心为师”。

郁明烛很少向他说出这样强硬的句子,语气不容回绝,不容躲避。不似命令,更像克己。

€€€€鬼域阴气同样滋养了他的欲念。

温珩思绪一乱,本就不太清醒的头脑更纷乱如麻,但和被阴气控制的昏沉还不太一样。

他断断续续,笨拙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你也会,冷,累……”

他想推一推郁明烛,但郁明烛扣在他腰背间的手反而更紧了几分,甚至顺势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呼出的气息烫得吓人。

“那便让我抱一会。”

鬼域夜色里,他的师尊哑着嗓子,闷声轻语, “抱一会,就不冷,不累了。”

……

屋外冷风瑟瑟,不知吹了多久,残月拨开浓云重雾,透出几缕细弱的光。

寡妇带着缝好的一双布鞋回了主屋。

温珩的理智一点点回笼。

待意识到眼前情况,大脑猝然轰的一声。

这什么情况?

他紧紧抱着的……或者说紧紧抱着他的这位,是他名义上如师如父的明烛仙君,是日后血债累累的明烛魔尊吗?

温珩很希望不是,因为这不太合理,更不太合礼。

但不可能不是,银白飒沓的素衣,浓密如绸的墨发,还有近在咫尺,如擂鼓般的心跳,世间再无其二。

甚至因为抱在一起,两人领口处的衣裳都被扯开了些,凌乱地叠在一起,看上去真是……

礼崩乐坏,无法无天。

温珩觑了一眼郁明烛,咬牙闭了闭眼睛。

冷静。

这很正常。

抱一下而已。

这简直是师徒间最正常,最坦荡,最光明磊落不过的事了。

虽然说抱得紧了些,久了些。

那便当作第二正常,第二坦荡,第二光明磊落的事好了。

对吧?

对。

何况他们都是男子。

兄弟抱一下,说说你心里话。这是关系好的证明,是相互信任的表现。

对吧?

肯定对。

一点毛病都没有。

温珩就这么说服了自己。

他强行按捺下心绪,推了推郁明烛,小声提醒, “师尊,外面的鬼走了。”

郁明烛闷闷嗯了一声,静了片刻,松了开手。

这会困意减弱,两人的头脑都分外清明,于是就显得方才一幕也分外荒唐。

两个人都揣着点难以言说的心虚和慌乱,也就都没敢多看对方一眼,很难得的各自挪开视线,手足无措。

良久。

“出去看看?”

“嗯。”

……

三间屋舍并不挨着,温珩和郁明烛所在是最靠近院墙和大门的一间,再往里是萧长清和元明,然后是陈寡妇的主屋,再后是厨房,正对面是宁宋和祝清安。

于是两人绕着院子,按顺序,先到了萧长清与元明的屋子。

郁明烛屈指敲了敲窗柩。

“笃笃。”

窗子里面的人没有立刻开窗,而是反敲了两声,显然也是谨慎地试探着。

紧接着传来一声压低的,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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