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城市生活里的人类,已经演化得不太适合在野外生存了。
先编织一些草裙吧。
总要给自己找事情做,有事情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云溪把牛仔裤两侧的裤兜剪裁下来,然后思考要怎么缝合,没有针线的情况下,她只能用绳索捆扎起来。
要搓绳索,还得找香蒲。
她现在出不去,只能让人鱼帮她采些,带回来,在溶洞里搓。
人鱼上午带回来的猎物是一些虾,和一些野果。
这种野果云溪没有见过,既不是“野青枣”,也不是黑不溜秋的“黑莓”,红通通的,拳头般大小,形状有点像莲雾,口感则有些类似桃子,云溪给它命名“莲雾桃”。
云溪没有吃肉的欲望,生虾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就想吐出来。
她不想浪费食物,强忍着咽下。
她想起刚被掳到这个溶洞的时候,人鱼捕了一头像海狮的动物回来,她难以咽下海狮的生肉,吐了出来。
换作现在的她,也许不会吐出来了。
她会珍惜每一口到嘴边的食物。
在城里生活久了,衣食住行的基本需求,几乎唾手可得,若不是流落到这个荒岛上,她几乎快要遗忘乡下那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也几乎快要遗忘,一粥一饭,来之不易,半丝半缕,物力维艰。
岛上食物充足,人鱼没有缺食、储粮的概念,云溪身为人类,在这种时候,却有着强烈的储存食物的冲动。
现捕现杀现吃的状况,会让她很没有安全感,担心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大概人类老祖宗刻进基因里的本能,远古人类自不必说,进入国家文明发展、朝代更迭阶段的人类,还有过不少饿肚子的年代。
只有看到满满当当的食物储备,才有抵御风险的能力,才会产生安全感。
就像从前的她逛超市那般,一进超市,看到丰富的物资,就觉得心情十分愉悦,十分满足;也如同小时候在乡下,看到粮仓里,储存着满满当当的大米,心知今年有个好收成,不会饿肚子,安全感十足。
她想在这个溶洞里,也开辟出一个粮仓。
洞里还有另外两个不透顶的旱洞,她可以把那些野果切成薄薄的一片,晒干、风干,储存到粮洞里,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也是因为害怕,怕某天人鱼出去捕猎了,再也回不来。
自然界的猎杀,你死我活,不讲究半分情面。
云溪对昨晚那种担惊受怕的滋味印象深刻。
既害怕人鱼被其他动物猎杀回不来,也害怕自己出不去,饿死在这个溶洞里。
吃了半个莲雾桃,云溪又吃了些草药,然后她拿起先前制作的一把弓弦,指着上头的绳索,和人鱼说:“我想要能做这种绳索的植物,你能帮我带一点回来吗?”
这把弓弦,是云溪送给人鱼的。
或许,在人鱼心中,她们已经是互赠了礼物的伴侣。
人鱼很喜欢那把弓弦,满心欢喜带回了溶洞里,和送给云溪的那一堆的贝壳放在一块,偶尔拿出来,在溶洞里,搭上树枝,射来射去。
这是一条没有童年的人鱼,没有玩具,没有娱乐消遣,每天最剧烈的活动是捕猎。
或者说,她们的童年,和人类不一样,和动物一样,跟同伴们练习扑打摔跤,跟母亲学习如何狩猎;她们的消遣,就是泡在水里,逗鱼逗虾,搓澡洗尾巴。
可是,她有一双手诶。
和人类一样,能使用工具的手,她理当拥有更多的东西。
比如,火、熟食、武器……
云溪连笔带划,示意了很多遍,示范了搓绳子的动作,还给人鱼示范了那天逗弄她的香蒲棒。
人鱼明白过来,云溪是想要那种能搓绳的香蒲。
她咕噜了几声,甩着尾巴下水,出溶洞,去里寻找河流两岸的香蒲草。
人鱼出去了,云溪听着滴答滴答的水流声,又觉得有些疲倦,颓然躺下。
生病期间,体力、精力大幅下降,做一点事,就觉得耗光了身上的所有力气。
云溪闭上眼睛,放空脑袋,强迫自己多睡会儿。
*
再次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旱洞暗了下来,吸入呼出的气,好像又变得十分干燥灼热。
人鱼躺在她身边看着她,清泉般澄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担忧。
旁边的地上,堆放了一大扎湿润的香蒲叶,还有平时她用来编织遮挡物的大小树叶藤蔓。
人鱼大概觉得,云溪想玩这些东西,所以全部寻了回来。
云溪刚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变得像昨天那般滚烫,喉咙干燥,吞咽一下,似乎还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又发热了。
她抬起手,指了指角落里一个贝壳。
那个贝壳,足有人的手掌那般大,壳身全白,很是别致。
人鱼在海岸边的沙滩上捡到的。
人鱼看云溪指向那个贝壳,以为云溪想玩贝壳了,赶忙过去拿了,递给她。
云溪捏着贝壳,放到嘴边,鼓起嘴,做了个咕噜噜喝水的动作,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把贝壳塞给人鱼。
嗓音嘶哑得不像话:“我……很渴,想要喝水,水……我教过你的,水……”
她教过人鱼“水”这个字眼。
人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俯下身,舔了舔云溪的喉咙。
她听见云溪发出那样嘶哑的声音,又看云溪指着自己的喉咙,大概以为云溪的喉咙也受伤了,于是帮云溪舔一舔。
湿润滑腻的舌尖舔过脖颈,云溪忍不住叹一声气。一面叹气,一面不无忧愁地想,人鱼总爱舔她受伤的地方,不知道她们这个种族的女性,有没有生理期……若到时误以为她生理期是受伤出血,那就不好办了……
云溪拿过贝壳,又演示了几遍喝水的动作。
她没再开口说话了,也没指自己的喉咙,只是做出喝水的动作。
人鱼歪头思考了会儿,拿开了云溪手中的贝壳,拿给了她一个莲雾桃,咕咕噜噜,大概是想告诉她,贝壳不能吃,饿了的话,就吃野果。
云溪想,人鱼大概是领悟不到用贝壳装水给她喝这点。
但下一秒,人鱼拦腰抱起了她,把她带到那个半米宽的小圆潭面前,让她喝水。
平日里,人鱼时常看见云溪在这里掬水喝。
云溪确认了,人鱼能明白她想喝水的意思,但不能明白用工具给她盛水喝。
人鱼甚至明白,她拒绝在清醒的时候,被嘴对嘴喂食,所以选择抱她过来喝。
云溪拿过那个手掌大的贝壳,从圆潭里,盛了一些水出来,放到嘴边喝。
必须要亲自示范一遍,人鱼才能记住她的行为代表什么含义,从而进行模仿学习。
清凉的山泉水沁入肺腑,身体的温度好似降了许多,云溪看向人鱼。
人鱼也看着她,认真记住她用贝壳盛水喝的动作。
下一回,云溪拿着贝壳演示时,人鱼已经懂得用贝壳去盛水过来,给云溪喝。
真是一条聪明的鱼。
以人鱼这种智力程度,不知道用工具盛水,大概是因为她不需要。
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水里,基本不会渴,只有上岸后,被太阳光长时间照射后,才需要去补充一下水分。
喝过水后,云溪嚼了些野果,又吃了些草药,然后昏昏沉沉睡去。
一晚上醒来数回,每次醒来的时候,身边都有水的存在,不仅如此,人鱼举一反三,还学会了用大贝壳盛了几个野果,放在她的身边,以备她随时需要吃。
身上出了许多汗,闷闷燥燥的,云溪内心却畅怀不少。
出汗,意味着身体开始好转。
她看向旁边的人鱼,人鱼似乎也敏锐地意识到,她的身体在好转,尾巴摇了摇,唇角都带上了一点笑意,然后温柔地用尾鳍轻拍她的腹部。
云溪去穿上了已经晾干的白衬衫,还用大树叶在晒干的枯草堆上垫吧垫吧,然后才躺下睡觉。
她在避免出汗之后,再受凉加重病情。
所幸,那场暴雨之后,便是连续的大晴天,她每天待在旱洞里,每天都有一段时间能够晒到阳光。
到了第二十三天的时候,云溪醒来,发现人鱼不在身边,而自己腿上有些血迹。
她的生理期到了。
好在她的烧退了,头也不痛了,现在只有鼻塞、咳嗽的症状。
鼻塞和咳嗽都是人体将病毒排出体外表象,同样意味着身体在好转。
云溪走向水洞。
退热之后,走路都更有了力气,脑海一片清明。
她走到水潭的浅水区域,掬水清洗了一下身体,然后回到旱洞,将草木灰倒入昨日剪裁下来的牛仔裤兜里,用香蒲叶扎住封口,将就着使用。
她穿上了也已晾干的牛仔裤。
穿上裤子的时候,云溪发现牛仔裤变宽松了不少。
其实裤子没有怎么变形,而是她瘦了许多。
每天摄入的是鱼虾、野果,鱼类虽然是肉类,但脂肪较少,她摄入得也少,每日的运动量又大,自然而然消瘦下来。
皮肤也晒黑了,从前在游轮上,她还会涂抹防晒霜,在这里,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云溪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决定以后要试着在丛林里,捕些鸟类,补充一下脂肪,还要看看能不能挖到可食用的根茎类植物,用来补充碳水。
通常生理期第二天,出血量会大一些。
云溪昨天剪好了两个裤兜带,打算两个交替着清洗使用。
听说古代女子的月事带,能使用一辈子。
云溪回到旱洞,揉搓香蒲叶,想搓几根绳子出来。
人鱼鼻子灵,拎着猎物,一回溶洞,就黏在了云溪身边,不停地嗅云溪,最后嗅见了她腿间的血腥味,凑近就要舔舐,连食物都不杀了。
被丢在地上的鱼,跃动身子,啪嗒啪嗒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