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烧制出陶器的话,她首先得找到黏土。
她不认识黏土,打算等以后更有时间了,像砸石头那般,挨个烧一烧,看哪种土质,烧出来最坚硬。
死亡的念头,偶尔还会浮现在脑海中。
只是,一想起那天沧月小心翼翼抱着她的模样,伤痕累累带她去映月峰的模样,以及,她信誓旦旦承诺不再寻死的模样,她就会逼着自己摁下一切消极的想法,努力活下来。
8月份的一整个月,除了调整心态,云溪大部分的活动,都围绕着“工具”和“食物”进行。
她有了木矛、石锤、石斧、石刀,她吃上了熟食,喝上了热水,满足了对食物的基本需求,体重逐渐增加。
其他更高层次的拓展食谱、储存火种等目标,她打算过段时间再去实现。
当然,拓展食物谱这项工作,沧月一直在帮她进行着。
自从上次发现煎蛋的美妙滋味后,沧月每隔几天,都会带一些云溪没见过的食物回来,有时是一只山鸡一样的小动物,有时是水里奇形怪状的鱼、虾、鳖……
云溪记得,有些水生动物人类吃下去会中毒,她不太敢贸然下口。
有一回的夜晚,沧月还在灶洞边上,捉住了一只像山鼠一样的小动物。
那只山鼠正在偷吃她们食物的,被沧月一把拎住了尾巴。
沧月拎着它走到云溪面前,想让云溪处理一下。
云溪却没有宰杀那只山鼠一样的小动物,而是留了下来,用一根香蒲编的草绳拴住它头颈部,绑在泥灶旁边的一颗树下,四周用石头和枯树枝围成一圈栅栏,还放了些带刺的荆棘,以免它夜间吱吱乱叫时,吸引到其他动物靠近吃掉它。
云溪也学会了利用小动物。
每次沧月带回来的陌生食物,云溪煮熟后,都会先喂给那头山鼠吃,看会不会毒死它。
人类基因组与老鼠高度相似,老鼠的繁殖又速度快,所以生物医药相关的实验,都喜欢用小白鼠。
只要山鼠吃不死的,她第一次会少量尝试,如果身体没有明显中毒反应,味道又不错的话,第二次多尝几口、第三次尝更多……这般,逐渐增加食用量。
*
9月中旬,天气渐冷,云溪打算围绕“衣服”和“编织物”开展活动。
她从文明社会里带过来的那件衬衫和牛仔裤,她只在远行的时候穿,平时她都是用串在一起的树叶做个简单的遮挡,像个原始人那般。
树叶容易干枯萎缩,她需要常常更换。
7、8月份的时候,气候温暖炎热,她简单用树叶挡一挡、一整天不穿衣服都没什么;但九月中旬的清晨和傍晚,她已经能感觉到一丝寒意。
当然,那丝寒意会在太阳升起之时,消弭于无形。
沧月应该也感知到了温度的变化,她去丛林里,捡了许多枯草抱回溶洞,还从海里捞了不少海草回来,放到透顶的旱洞中晒干。
云溪有点好奇,不知沧月会不会像蛇那样有冬眠期?
冷血动物基本都有冬眠的技能,高等动物中,熊也会,熊在入冬前,还会把自己吃成一个大胖子。
云溪开始有意观察沧月的食量,她发现9月初以来,沧月确实比盛夏那会儿吃得多。
之前她也注意到,沧月的食量大了一些,但那时她以为沧月是爱吃熟食和煎蛋,如今看来,说不定沧月是和熊的习性类似,在入冬前,会多吃一些,增加身体的脂肪。
她也不能直接问:“沧月,你会冬眠吗?”
沧月大概率听不懂。
这两个多月,沧月学会了说几个简单的字:自己和云溪的名字、花、树、水、石头……等常见的东西。
每次开口说人话,她几乎都是一个字一个字,或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
她还不太能理解一段句子的意思。
云溪呼了一口气。
算了,如果沧月会冬眠的话,那今年的冬天,她就三个月不出来,待在溶洞里,吃上三个月的熏肉、熏鱼、果干;然后,明年的冬天到来之前,她一定要离开这个溶洞,在这座海岛上,独自生存下来。
*
云溪已经有了一套凑合着穿的衣服,脚上裹着的还是上个月的蛇皮,所以,她最迫切需要的,是一双鞋子。
她打算先制作两双鞋子。
鳄鱼嘴的入口处,有许多垂下的藤蔓,粗细不一,但都很长,垂挂在河流的两岸,如果是一只猴子,或者原始人类,一定能抓着它们,在山野之间荡来荡去。
但作为向智力方向演化了的现代人类,没有锻炼,完全做不到。
云溪在藤蔓之间穿梭寻找,找了一种细小如普通吸管的藤,很有韧性,对折折不断,用刀也不容易割断,最后她用小锯子一点点锯开。
割下的细藤蔓,剥了皮后,她对比着量了量脚掌的长度和大小,量出四截脚长,对折成两个脚掌大小的模样,当作鞋底,然后拿起另一根细藤来回穿插编织。
编织的时候,她需要坐在地上,用双脚的大拇指勾住另一端。
没一会儿她就坐得脚麻,需要站起来走一走,歇一歇。
云溪想起刘备未发迹前就是卖草鞋的,不由暗想,刘皇叔每天做这么多的草鞋,腿还好吗?
她不太记得编织的技巧,坐在地上,摸索了很久,一边摸索,一边回忆小时候奶奶的编织手法,还有缝制毛拖鞋的手法。
小时候,同龄女孩之间,很流行玩打毛线,织毛衣、围脖、毛拖鞋。
上课下课期间,云溪经常看见她们在课桌底下偷偷打线。
云溪记得,有些心灵手巧的女孩,冬天的时候,都可以穿着自己做的毛鞋来上课了。
偏偏当年她没有学全,对手工编织、针织活还有些不耐烦,现在回忆起来,更是七零八落。
为了编织出一个鞋底,她花了四、五天的功夫,摸索的时间,大概就占去了三分之二,好在熟能生巧,她编织下一个鞋底的时候,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编好了。
她编织鞋底的时候,沧月经常趴在一旁,看着她编,身后半截尾巴留在水中,甩来甩去,一派悠闲的模样。
她看云溪经常拿着编织好的鞋底比对脚掌的大小,她也学着来,拿起那个鞋底,对着自己的尾巴对比大小。
“你会化出双腿吗?”云溪看见她的动作,微笑着问她。
沧月:“咕噜咕噜。”
“没关系,就算你化不出双腿,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在这里,唯一的朋友。”
沧月听不懂,还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云溪忽然想起,沧月送了她很多很多的礼物,这个月,也还在不停地送她漂亮的贝壳和海螺。
于是,她停下编织鞋底的工作,去河边采摘了很多小白花小蓝花,然后用藤蔓去对比沧月脑袋的大小。
量脑袋大小的时候,她的动作,就好像把沧月的脑袋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一旁的涓涓细流静静流淌,山野清风徐徐吹来,沧月乖巧地贴在她的小腹上,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云溪量好了大小,忍不住伸手,亲昵地摸了摸沧月的头发。
柔软,冰凉,绸缎一般的触感。
她好像造物主创造出的,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面容姣好,体态轻盈,从头到尾精致美丽,性情懵懂纯真,却又不失野性。
这般美丽而奇幻的生物,时常会给人一种不真切的梦幻朦胧感。
会让云溪忍不住怀疑,自己或许已经死去,如今的一切,都是死后编织的一场奇幻诡谲的梦境。
可臂弯处感受到沧月呼出的湿润气息,又在明晃晃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梦。
彼此都是真实的、会呼吸的生命体。
云溪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呢喃呓语:“沧月,你可以幻化出双腿吗……如果,如果你能够幻化出腿的话,那我们……”
沧月咕噜了一声,水中的尾巴伸了出来,绕到了云溪的背后,柔软的、湿淋淋的尾鳍上下滑动,就好像一双冰凉的手,温柔地抚摸情人的后背。
湿润冰凉的触感,使云溪恍然清醒过来,轻轻把沧月推离了自己的怀抱。
沧月咕噜咕噜,疑惑地看着她。
她摸了摸鼻子:“我量一下你头的大小,给你做个漂亮的花环。”
说完,她不再看沧月,低头认真编织花环。
沧月把尾巴抱在了自己的怀里,隐约明白过来,又是自己的尾巴,不小心吓到了云溪……
她咕噜了几声,游到了水中,尾巴摆动幅度很小,游得有些拘束,片刻后,她停靠在水中央的石头上,抱起自己的尾巴,认真搓洗尾鳍中夹杂的泥沙。
过了会儿,云溪编好了花环。
“沧月。”她站在岸上,呼唤水中的那条美人鱼。
美人鱼已经知晓那两个字是自己的名字,咕噜了一声,自水中央游向岸边,探出了半个身子,尾巴还藏在了水中,有些担心吓到云溪。
云溪弯腰,指尖拨弄沧月额边湿润的长发,把一圈蓝白相间的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
她也是有爱美之心的,见头上戴了个漂亮的花环,低头盯着水中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不停地左看右看,尾巴也克制不住地在水中左摇右摆,荡出一圈圈的波纹。
“你喜欢就好。”云溪又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回到一旁,继续编织鞋底。
*
小时候,她穿的鞋子,都是奶奶亲手缝制的,从纳鞋底开始,差不多3、5天就能做一双。小孩子比较淘气,漫山遍野地跑,差不多半年就会穿坏,小人家长得也快,半年过去,身高窜了不少,脚掌也变大了一些。奶奶基本每隔半年,就要给她做一双鞋。
云溪编好了鞋底,用香蒲叶子揉捻的草绳穿过,就是一双简单的夹拖鞋。
她穿上去,踩在地上,来来回回走动,有些硬邦邦,有些磨脚,但既不像树叶那般打滑,也不会特别特别磨脚,因为她的脚底已经结了一层厚茧。
云溪踩着夹拖,来来回回走动,兴奋得几乎要跑起来。
当然,跑起来肯定是不行的。
她很珍惜自己编织的第一双草鞋。
有了鞋子,云溪开始摸索编织衣服。
衣服当然不能再使用藤蔓了,用香蒲叶搓绳做衣耗时又太久,她就简单用香蒲叶,编织了一张长方形的草垫,然后将草垫卷成一个筒装,上端和下端,各抠出两个缝隙,用香蒲绳子充当绑带,捆绑固定,顶部也扣了两个缝隙,用两根绳子充作吊带,穿脱全靠系绳与解绳。
裤裙同理,都是相似的操作。
这样一身绿色的吊带草筒衣、草裤裙穿在身上,没有布料那般柔软,无比粗糙,就像是直接套了个麻袋在身上,但比起之前的树叶遮身,已经好上了许多。
沧月一直盯着她看。
云溪便也编织了一件送给沧月,沧月一开始有些不情不愿,似乎是嫌弃不太好看,且不太方便。
她不习惯穿衣服,觉得束缚,她也不会被蚊虫叮咬,平常穿戴树叶和护腕都不是很喜欢,但发觉穿戴香蒲衣之后,可以大幅度避免上半身被丛林中的树枝荆棘刮伤蹭伤,渐渐的,也接受了。
编织出几件粗糙的衣服之后,云溪的编织技术大幅提高,她改良了一下自己的草拖鞋,又编了两块鞋底,然后用香蒲叶编织出了鞋面。
两双鞋交换着穿,平时在河流边她穿夹拖;行走在丛林中时,她就穿有鞋面围挡的草鞋。
鞋面可以保护她的脚趾和脚背,走在丛林中,更不容易被树枝草刺刺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