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想像模仿城市建设中,在地里镶嵌鹅卵石那样,给自己的泥灶,镶嵌上沧月掉落的鳞片。
这样,她觉得,沧月食物链下方的动物,或许就不敢接近她的泥灶了。
当然,只是想一想,实现的难度太高,她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那里。
云溪重新在鱼钩上挂上一只幼虫,然后抛竿钓鱼。
沧月安静地坐在她身边。
她想让沧月亲眼看她钓上一条鱼,这样,沧月就会明白鱼竿的用途。
但沧月生性好动,只安静了几分钟,接着,不是摸摸岸边的花花草草,就是对着云溪挨挨蹭蹭,尾巴也在水里荡来荡去的。
钓了好久,没有鱼上钩,云溪叹了一声气,收了鱼竿。
这个钓鱼点,平常她会投放剩余食物,鱼虾常常争相聚集游荡。
可迟迟钓不上鱼来。
大概是因为刚才被沧月一通搅乱,鱼虾都不敢靠近。
哦,岸边还有沧月的大尾巴荡来荡去。
云溪看着沧月的尾巴,又叹了一声气。她把钓鱼竿放到泥灶边,决定改天趁沧月去外面打猎的时候,她再去打窝钓鱼。
*
九月中旬,岛上忽然下起了一阵绵绵细雨。
万条银丝,如烟如雾,渺渺茫茫。
云溪和沧月站在鳄鱼嘴溶洞口底下躲雨。
泥土腥味扑面而来,远处密林看不真切,只听见沙沙作响的风吹雨打树叶声;阵阵秋风,夹裹着淅淅沥沥的雨水,飘落在河中,溅起涟漪点点。
抬头看去,上方洞顶垂直挂着不少钟乳石,宛如交错的犬牙。
她们站在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上,活动空间很小,几乎做不了什么事情。
云溪望着天边的云朵,想起从前乡下的农民,会看云识别天气,有时候瞧上一眼傍晚的云彩,就知道明天该不该晒稻谷、晒柴火。
看云确实能识别天气,但云溪都不太记得那些知识点了。
她从头开始积攒经验,7、8月份,都有两场大暴雨。
7月份那场暴雨的前一天,天空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鱼鳞一样的云朵,她还在丛林里看见了一排排的蚂蚁搬树叶,从地势低洼处,向高处转移€€€€
那大概是蚂蚁在搬家。
那场暴雨,害得她生病,几乎要冲垮她求生的心理防线。
云溪印象深刻。
8月份的某个傍晚,她同样看见了大片大片鱼鳞样的云朵,也在丛林里遇到了一排排蚂蚁搬树叶的场面。
出于谨慎心理,当天,她割了许多的藤蔓和大叶子,挖了许多草皮,给泥灶顶上的遮雨棚做好防水加固工作,搬了许多石头,牢牢固定住四角的木头,以免被狂风吹走;柴火、草榕那些,她只有尽可能地往灶洞里塞,塞不下的,就堆放到灶台上,然后用芭蕉叶大的树叶子捆住盖住,外头继续用大叶子当遮雨的帘幕。
担心还会再次发生河流暴涨,洪水泛滥的情况,云溪把外头的所有工具,都转移回了溶洞的储物洞中;明洞的柴火、绒草、香蒲等也都转移到了过去。
当天夜晚,果然刮起了狂风暴雨。洞里头的沧月,听到雷雨声,一面用尾巴圈着她,保护她,咕咕噜噜,像是在安慰她别害怕,一面害怕得听见雷声轰隆就颤一下。
那晚,她并不害怕,但还是伸手抱住了沧月。
沧月用尾鳍拍打她的后背,她用手心拍打沧月的后背,轻声安慰沧月:“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这条人鱼,大概以为她是经受不得半点风吹雨打的脆弱生物,所以,直到雨过天晴,才肯再次带她出洞。
有了提前的准备,那次暴雨,损失的物品不算严重,泥灶几乎完好无损,灶头的柴火淋湿了一些,平日收集的零散碎石块,被洪水冲走了不少。
暴雨后,外头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太阳曝晒、烟熏火烤进行消毒,溶洞内,云溪就用洒草木灰的方式进行消毒……
今日这场突如其来的连绵秋雨,云溪却不记得昨天的云彩是何模样?地上的小动物是否有征兆?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雨停,云溪刚打算说回洞休息算了,却见雨势渐消。
索性又等了会儿。
终于,等到了雨停。
她们出了洞口,开始了今天的活动。
一场秋雨一场寒。
雨后,云溪明显感觉温度又更低了一些,秋风拂过,枝叶沙沙作响,她打了个喷嚏。
正在水中捉鱼的沧月,听见喷嚏声,连忙从水中钻了出来,望向岸上的云溪,咕噜了一声,像是在询问。
云溪摆摆手:“没事,我没事,还不至于感冒,我只是要和你一样,开始‘换鳞’了。”
人类的“换鳞”,其实就是换衣服。
云溪身上编织的麻袋一样的遮挡物,不太具备保暖功能,但也还不到冬天那般,可以穿毛茸茸的季节。
她很想念现代社会的秋装,长袖长裤长裙,运动鞋……
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穿上?
没有太多的时间多愁善感,云溪开始处理前些日子从动物身上扒下来的皮。
大多是沧月从海中带回来的、长得像海豹、海狮那一类的动物。
这些猎物的皮看上去无毛,十分光滑,上手摸才能发现,它们身上也是有毛的,只不过是一层短小绵密的绒毛。
云溪让沧月给自己撕下来后,在水中洗了洗,用石头刮去皮肉筋膜,然后用木头敲敲打打,干了之后,云溪发现这些海中动物的皮毛不用经过烟熏鞣制也十分柔软,还不怎么沾水。
虽然保暖效果和面积大小不及陆地动物绵软厚实的皮毛,但适合在春、秋二季穿戴。
她收集了许多块,挑选出两块最大的,用军刀的钻孔功能,在皮上钻出普通纽扣大小的洞,依旧是围成筒状,用香蒲绳穿过系在身上,这样,她就有了一套粗糙的皮衣和皮裙。
云溪给沧月也弄了一套。
比起之前那套用香蒲叶编织的夏装,沧月显然更愿意接受这套秋装。
大抵是因为这些海生动物的皮要么是白色的,要么是纯黑色的,比夏天那套绿色的香蒲叶好看许多,穿在身上也更软一些。
沧月手腕上的蛇皮护腕也磨损得不能再用,云溪用这些动物的皮,给沧月和自己重新做了护腕,几乎包裹住了整个小臂。
云溪一边给沧月用绳子系上护腕,一边说:“再忍一忍,等我以后磨出了骨针,搓出了更细更韧的线,就能学着缝衣服了,不用再这么东一块西一块,打补丁似的。”
沧月:“嗯……咕噜。”
云溪觉得,如果自己一直待在乡下,过着那种自给自足的日子,大概会比现在更适应丛林生活。
也许她将不懂什么知识,不懂什么文字与文明,但会比现在的她,更懂得如何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去。
*
生火、做泥灶、腾换改造溶洞的卧室、做皮衣,满足了衣、食方面的基本需求,接下来,云溪开始着手搭建溶洞口的营地。
天气渐冷,寒风四起。她的需求很简单,离泥灶近,方便生火取暖,能晒得到太阳,能够遮风挡雨,不被野兽破坏就好。
顾虑到她在营地午休时,沧月一定会挤过来一块睡觉,所以她还得找一块稍微宽阔点的地方,搭建一个勉强够一人一人鱼休息的营地。
最后选址地点在泥灶左边的空地上。
这块地上有不少杂草和花朵,入秋后,花朵凋零,杂草变黄。
云溪用小石块堆出一个2x3米的长方形,当做地基范围,然后沿着石块,拔除一圈的杂草作为隔火带,接着点了一把火,烧去地基范围内的杂草。
她在河流沿岸找到一种黏性较强的黄泥,她用大贝壳当挖产,挖了许久的泥巴,并招呼沧月过来一块挖,挖下来的黄泥通通用大树叶包好,运送堆放到地基上,浇水和弄,接着用脚踩平。
沧月嫌弃泥土会弄脏尾巴,不愿意和云溪一块踩泥土,跑去水里洗爪子洗尾巴了。
云溪踩着泥土,不由想起从前农村盖土房子,用的便是泥土和石块,屋顶也是木头、泥巴、枯草、还有防雨薄膜混搭在一块。
这样的屋子,是防不住大暴雨的。
很小的时候,每逢夏季的大暴雨天,她和奶奶就要拿出家里的木桶、塑料盆、水缸,去接屋顶哗啦啦漏下的雨水;如果是夜间的暴雨,几乎一整晚都不怎么能睡,时不时就要起床,倒掉盆里接满了的雨水。
雨水敲打屋顶防雨膜的“嘀嗒”声响,格外记忆犹新。
千禧年之后,她们乡下的房子,才有了砖头、瓦片、水泥。
那些土房子沦为了政府红头文件中,不能住人的危房,成了村里人记忆中的“老屋”。
如今,她却连那样的危房都住不上。
河底有许多光滑的鹅卵石,云溪也去捡了一些来,嵌到泥地四周,作为装饰。
如果时间充足,她甚至能够做出一个铺满鹅卵石的石地,但这只是一个防风防雨的简单基地,甚至可能承受不住一场大暴雨,没必要打造得太精致。
建造所需的木头,她前两个月基本都已经准备好。
她不打算建木屋,也不需要太多的木头,拿出六根用绳子藤蔓捆绑固定做两个三脚架,架上再放一根横梁,横梁两侧利用各种粗藤、细藤穿插缠绕,搭建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小草屋;庇护所里层的遮盖物还是那种芭蕉叶一般大的树叶,外层则是一块一块的草皮。
这次积攒的海生动物的皮毛,云溪拿去做了秋装,下次她打算拿来给这个小草屋做防水的屋顶。
黄泥土晒干后,坐上去比河岸边的石头软上许多,云溪又去捡了许多枯草回来,铺在泥地上。
这样,平时她可以坐在小草屋的枯草堆上干活,不用经受风吹雨打日晒,中午累了也不必躺在石头上或者特地返回溶洞,可以直接躺在枯草堆上休息。
见云溪躺在里面睡觉,果不其然,沧月立刻会从水中跃上岸来,快速甩动头发和尾巴,甩干水泽,挤到云溪的身边,陪云溪一块睡觉。
虽然早猜到沧月会黏过来,云溪还是会哭笑不得念叨一句:“你之前在水里不也睡得好好的,干嘛非要挤过来抢我的位置呢。”
沧月用尾巴圈住她,咕噜咕噜了几声。
云溪把自己制作的工具都搬到了小草屋里。
她甚至觉得,等下个生理期到来,不太方便下水的那几天,自己也可以暂时待在外面过夜,不必回溶洞里去。
想得再长远一些的话,她可以在外面建个小木屋,以后都不必回到那个溶洞里去,和沧月当个邻居就好。
住在沧月的溶洞里,很安全,但也有很致命的一个缺陷:她无法独自潜水往返,她需要依赖沧月才能进出。
这就相当于,她把自己的命,完全拴在了沧月身上。
一旦沧月在外发生什么意外,而她一个人留在了溶洞中,无法独自进出,那么,最终,她大概率会被困死在里面。
沧月战斗力很强,但并非无敌,她也是会受伤、会有死亡风险的,就像之前,去占领映月峰领地那次一样,会带着许多伤痕回来。
那只是映月峰一个地方,岛上还有大片不属于沧月的领地,还有许多云溪未知的生物;就算沧月她不主动去其他动物的领地,难保其他动物有朝一日,主动来到她的领地,将她打败,或者,直接……
云溪不愿深入思考下去。
总之,她迟早要离开那个溶洞,但她不会离得太远,至少不会离开沧月的领地范围。
这一年内,她要熟悉沧月领地范围内的动物,将来,她就在沧月领地旁搭建一个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