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钟表可以看时间,云溪只能凭借经验去判断熟没熟。
好在从前周末的时候,她也喜欢下厨捣腾各种吃的,不是厨房小白,每次掌握得火候都还行。
食物还没熟的这段时间,云溪就坐在小草屋中,揉搓香蒲,制作绳子。
她几乎闲不下来。
沧月也会试图帮云溪揉捻绳子,但她做不来这么细致的活,时不时容易把云溪揉好的绳扯断不说,指甲还容易划伤到自己的手。
云溪制止她的帮忙,慢悠悠告诉她:“你这手不适合干粗活,你的手是捕猎的,你这指甲,是用来划破猎物喉咙的。”
干粗活、农活的手,指甲都长不到太长,古时候,有钱人家里的小姐或上等丫鬟,十指不沾阳春水,才会有“指如削葱根”、“葱管一般长的指甲”等描述,后宫的妃子,还有专门的护甲。
十几年来,云溪都习惯不留指甲,双手也保养得白皙细嫩修长,可如今,她的十指变得粗糙厚实,手心手背的伤疤好了张张了好,不知不觉就会添一道小伤,逐渐磨出了一层厚茧,指甲早已比肉长,但因为平日里砍树、编织干各种活,也长不到太长。
她的多功能军刀里,有一把小剪刀,可以用来剪指甲,甚至还有锉刀,可以用来锉指甲。
但她从未用过。
她似乎不再需要剪除指甲,相反,她现在需要留一点指甲,保护她的指头。
*
在溶洞外面用完了餐,云溪将所有食物的残骸都清理到了水中喂鱼。
熟食的味道太浓郁,常常会引来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或藏在树丛中,双眼发亮,盯着她们;或趴在树干上,小心翼翼,打量她们,却因畏惧火堆,畏惧沧月,不敢上前。
如果没有火,没有沧月在,那些体型比她大的家伙们,大概会直接冲上来。
云溪视线逐一扫过它们,试图找到那天看到的,像猫像虎一样的动物。
她想抓一只像猫的动物来养着,像狗的也行,能看家能帮她夜间看守灶台,不让其他动物靠近就好。
沧月本性不嗜杀,除了捕猎所需,她几乎不在自己的领地上主动和其他动物起冲突,也不会贸然进入、抢占别的动物的领地。
上次因为云溪,她把映月峰抢了过来,但她们就只去过一次,之后再未登上去过。
云溪觉得,那座山峰,大概率会被其他野兽占回去。
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沧月领地里的大部分动物,都会尽量避免争斗,避免受伤。
毕竟,一顿不吃饿不死,但要是受了伤,更容易被天敌趁虚而入,还有感染死亡的风险。
因而不同物种之间默契地维持表面和平,不是出自善良一类性格,而是源于避免自身受伤的天性。
但沧月的溶洞里,不会允许其他动物的存在。
有一次,一只长得很像河狸的动物,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游到了沧月的溶洞中,直接被沧月一尾巴拍死,成了她们那天的食物。
等云溪把灶头收拾完毕,东西藏回了小草屋,围上了荆棘,一天的活动也差不多结束。
沧月背着她回到溶洞里,云溪用草木灰清洗身体和头发,然后用打火石和军刀点燃起明洞的火,烘干自己。
她需要一些进阶的工具了,比如能照亮暗室的蜡烛;能让火保持阴燃状态的火折子;或者什么方便转移火种的东西;否则,每次都要生火,好麻烦。
下个月,开始着手准备冬装、冬鞋要了;食物储备也一直在进行。
如今在洞内喝上热水不是问题,于是,她有了更大的野心
€€€€她想要洗上热水澡。
虽然现在她几乎每天都会下水游泳,到了冬天,身体或许已经习惯寒冷的水,冬游问题也不大,总可以适应,但她真的很想洗上一个热水澡。
要是在外头,她可以挖上一个大土坑,灌入河水,放入烤烫的石头堆,用上热水洗澡,但溶洞里,都是坚硬的石壁和石地,除了石头,就剩发光的蓝藻。
除非能找到一个天然凹陷的石坑,还得要大小合适的,然后她运些水过去,同样是加热石头的方法,获得热水。
云溪在溶洞了找了几圈,并没有发现合适的。
也没想到合适的解决方法,云溪只好暂时放下了洗热水的念头。
今天冬天先忍忍吧,等她以后离开了这个溶洞,再做打算。
*
云溪洗头发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间。
7、8、9……快三个月没剪头发了,难怪烘干的时间越来越长。
这些日子,她的头发,要么拿根草绳捆成马尾,要么拿一截树枝充当簪子盘个低发髻。
沧月有模仿她动作的习惯,第一次见她盘发时,也折了根树枝下来,对着自己的头发戳了半天,啥也没盘起来,还弄断了几根头发。
云溪瞧见,主动拔下树枝,慢动作示范了一遍盘发的顺序。
示范了好几遍,沧月依旧学不会。
云溪便走过去,亲自给她盘发。
沧月的面孔有异域色彩,浓眉,蓝眼,高鼻梁,黑色长发自然卷,看上去就像一个十七、八岁异族的少女,但不是欧美的那种风格,更接近东亚的面孔。
新疆?西藏?蒙古?中俄混血?
云溪挨个回忆这些地方的女性面孔,却发现,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她已经有些模糊。
她有点想不起那些异族明星的面孔长什么样了……
总之,沧月不像汉族人。
云溪将沧月披散的头发盘成一个低髻后,沧月显得成熟了几分。
似乎不是特别搭……
这种发型,会让人看上去更加古典温婉。
云溪又把她的头发放了下来,脑后取三缕,编成一股麻花辫;脑袋两侧取两缕,编成小麻花辫,绕到脑后合并;其余头发披散在肩后。
沧月坐在水边,乖巧地由她打扮,时不时发出一声咕噜。
编好一个温柔清冷的半披发造型后,她拿过自己编织的那个花环,戴在沧月的头顶上,更添了几分少女气息。
“很好看。”她由衷地夸赞沧月。
就算没有编这个发型,沧月也是好看的,明眸皓齿,明艳动人。
沧月对水自照了许久,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新造型,晚上睡觉时还不愿散开。
云溪一遍遍和她说:“睡觉时,还是披头散发更舒服的,你看,我都取下木簪子了。”
沧月咕噜咕噜的,还是不愿意散开,躺着睡下。
躺了没一会儿,她就感觉到了不自在,自己伸手那边拨来拨去,拨不散头发。
云溪发出一声轻笑。
沧月听见,脑袋不断往云溪怀里凑去,拱她,蹭她,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只撒娇的小猫咪,请求她帮忙解开头发。
云溪微笑着帮她解开:“这么喜欢啊?那明天再帮你编上。”
她的头发肉眼看上去虽然很像人类的黑发,但摸上去之后,那种冰凉滑腻如丝绸般的触感,却非人类所有,如同她的皮肤,虽与人类十分相似,但摸上手后,才能发觉出有细微的差异。
最明显的一点,她的身体在水中会分泌出一种油脂,所以她的皮肤永远不会被水泡皱;上岸后,她的皮肤和头发也干得更快。
云溪用火烘干的自己的功夫,沧月的头发和身体差不多就自然干了。
天气越冷,人类的头发干得越慢,云溪看见自己的头发长到腰间后,毫不犹豫,拿出多功能军刀,利用其中那把小剪刀,给自己剪头发。
她本打算全剪了,留个寸头就好,但最后,没忍心下手,只将头发剪到了锁骨的位置。
一来,寸头太冷,她想留点头发冬天保暖;二来,她本就有一副姣好的面容,哪怕此地荒无人烟,她也也希望自己是干净的、整洁的、好看的。
她从小就喜欢留长发,中学时,学校不让学生留长发,都得剪成标准的学生头,不能过肩的那种;每次开学她都会难过一小会儿,因为她趁暑假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得被一剪子剪去。
所以,她现在才不要当小尼姑。
沧月看到她剪短了头发,咕噜了几声,像是好奇。
云溪凑过去,问她:“好看吗?”
沧月:“咕噜。”
“诶,问你你也听不懂。”云溪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气,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你当初为什么和我求偶呢?是看我长得还行吗?那要是有一天,我比你老得更快,比你更丑了,你会怎么做呢?你可是神话传说中的生物,万一你是不老不死的?那岂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老去……”
沧月:“咕噜咕噜。”
云溪漫不经心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不死在你面前,不让你难过,我就偷偷找个地方去死,也不用替我收尸埋葬什么的。”
就像家里即将老去的小猫小狗那样,找个偏僻的角落,独自死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沧月还是对云溪变短了的头发感到好奇,手放在她的脑袋上,摸来摸去的。
云溪打着哈欠,轻声威胁道:“你再乱摸打扰我睡觉,明天我把你的头发也给剪了。”
沧月在换鳞片,身上的头发似乎也确实在更换。
她的头发似乎不会一直生长,从第一眼看见她时,她就是这般长发及腰的模样。
早晨,云溪起来,把卧室的枯草抱到明洞去晾晒时,发现枯草堆上掉了许多的长发。
那个发质和长度,显然不是她的头发。
她跑去观察沧月,发现沧月真的也在更换毛发。
新长出来的头发,更黑更粗。
云溪用力扯了扯沧月掉下来的头发,发现居然十分不容易扯断。
她就像收集沧月掉落的鳞片那边,把沧月的头发也收集了起来。
她正感慨,鲛人全身上下都是宝,忽然想起了《史记》中,司马迁关于秦始皇陵的一段描述:传闻秦始皇陵中,有一盏不灭明灯,是用鲛人身上的油脂炼化而成的。
她又将“鲛人善纺织,织出来的布不沾水”的传说,和这些不容易沾水的海生动物皮毛联系起来……
她隐约觉得,她的那个世界,从古至今,也许真的存在鲛人。
*
十月初,一夜秋来。
鳄鱼嘴溶洞口的绿叶绿藤蔓,一夜之间,转为枯黄色;河流两岸的丛林,一片金黄之色。
云溪加快了屯食物和捡枯草的步伐。
她发现步入十月份后,岛上的动物,都开始忙着筑巢。
每天醒来,来到溶洞口,云溪都会发现,自己堆积的绒草、枯树枝,不知被哪些小动物偷搬走了一些。
一开始,她特别生气,直到她在河流两岸,偶然发现了许多棵倒塌的树木。